夜,已深。
东府的宴客厅里,还坐着十几人对酒当歌,有文人、有江湖中所谓的武功高手,此刻或搂着艺伎美人谈笑的,或高谈阔论的,只有一人,正低垂着头满腹心事,这人正是段武师。
段武师想着陈湘如的事,被杀的女子只是他从外头劫来的一个美貌姑娘,不是陈湘如,真正的陈湘如被他照着四小姐的吩咐给贱卖了。
四小姐,在他心里如天上的仙子一般,但凡是她吩咐的,他都会照做,可这一回显然而被四小姐给利用了。
这件事千万不能传出去,否则他和四小姐都会惹来大麻烦。
段武师坐得有些无聊,抱拳道:“各位慢饮,我得回屋歇下了。”
“段武师,你急什么,再饮几盅。唉,这回世子又带走了十几人,这些人一去就谋到差使,我们几人来得最早,瞧瞧,难不成就不及那些离开的么?”
这人显然是醉了,有些不得志地说着醉话。
段武师未接话,又道了声“告辞”转身离去,回到自己居住的房间,段武师闷闷地坐在床前,从枕下掏出一方帕子来,那是一条浅粉色绣着兰花的丝帕,在帕子的一角,有一个“钗”字。
吕连城听人说过,燕国公府这辈的小姐名讳皆是以“宝”字打头:宝钗、宝钏……庶出以的闺名为金字旁,嫡出则为玉字旁,比如三房的嫡小姐宝珠等。
钗,这个字显然是四小姐。
段武师竟然喜欢上燕国公府的四小姐,瞧这样子,情陷得不浅。
吕连城瞧了片刻。想着这会子许慕容宣与程醉蝶之间的已经痴缠结束了,他得问问程醉蝶关于陈湘如的事,此念一闪,吕连城又往舞影阁奔去。
慕容宣发泄完毕,正整衣离开,程醉蝶半醉半醒,死死地抱住慕容宣:“三表哥。我不许你走。你留下来。”
“浪\货,还不撒手,我还有事呢。办完事就回来。”慕容宣强行拨开她的手,还是果决地离去。
程醉蝶困得正紧,头迷糊中,正要阖眸。只听一个冷冷地声音道:“说!你把陈月亮弄哪儿去了?”
程醉蝶愣了片刻,当借着微弱的烛光瞧见来人时。竟是吕连城,立时就被惊醒了,腾地坐了起来,赤着上身。顾不得拉上锦衾,连声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
“我是想你死,可我得知道你把月亮弄哪儿去了?”
“陈小姐……”同样是女人。可陈湘如也太走运了,慕容宸喜欢她,就连吕连城也视她若宝,此刻拿着剑正步步紧逼,“她……死了!”
吕连城一个闪身,叩住程醉蝶的脖子,低喝道:“别拿我当傻子,说!你到底把她弄哪儿去了?”
程醉蝶只晓得陈湘如死了,心里迷糊着,“陈小姐死了!”还是这句,便是捏死她,她知道的也是这句。
吕连城虽捏着她娇弱的脖颈,却未使大力气,程醉蝶悲怆地笑着:“若她活着,我还会与三表哥这样偷偷的么?若她活着,三表哥早就娶我了……”
世间最大的苦,莫过于她想嫁喜欢的人,却嫁不成了,只能与他偷偷摸摸地做夫妻,现在她不盼做什么嫡妻,因她害死陈湘如的事,怕是燕国公府都不同意了,但她想留在慕容宸的身边。
吕连城几番追问,程醉蝶给的答案还是“陈小姐死了。”难不成,程醉蝶原是要置陈湘如死地,却有人在背后另下了人,来了招偷龙转凤,那这个人是谁?他是要救陈湘如?还是想害陈湘如?
吕连城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可知情的几个人都被燕国公府给处置了。
陈湘如现下在何方,他得找到她。
程醉蝶身上一凉,才回过神来,自己不沾一丝,慌乱拉了锦衾遮住自己,吕连城却看也没看一眼,扭过头去,不说一字地离去。
程醉蝶以为自己要死,待看到空无一人的房子时,心跳才方算平稳了,疲惫地蜷缩在被下,正睡得迷糊却有人似挤了进来,带着一股寒意,她一惊瞧出是慕容宣:“你怎么来我这儿?你……”
“装什么不认识?”慕容宣冷笑着,“你浑身上下,哪个地方我没玩过,今晚便是三夜夫妻了,好了,我又想要了。”
程醉蝶想挣扎,他整个人却压了下来,含住她的唇,肆意的掠夺着,初用拳头敲击,很快就软了下来,顺服于他,在他的挑逗下传出无法抑制的娇\喘声。
慕容宣见她似酒醒了,越发玩得狂野而厉害,让程醉蝶难以罢休,发狠似地道:“瞧清楚了,不是你的什么三表哥,而是你的五表弟,碰你、玩你的是我……”音落,化成驰骋草原的马,在程醉蝶的身上尽情的发泄、纵野,变换着花样地戏耍着程醉蝶。
吕连城再度出了燕国公府,在范阳城的烟花地寻了个遍,甚至将城中可能藏人的地方都寻了个遍,还是没有寻着人。
湘如,他的月亮,她到底在哪儿?
吕连城不愿回洛阳,在范阳又滞留了几日,还是没打听到陈湘如的任何踪迹,最后不得不怏怏离去。
相州城里,陈湘如女扮男装,每日会去棋馆下两个时辰的棋,多的时候能赢一百两银子,少时也有二三十两。
戚牙婆得了好处,乐得合不拢嘴。
陈湘如用赚来的钱给自己新制了两身得体的衣袍,连服侍她的侍女也得了一身。
她想与吕连城送封信,可信还没送出去,就被戚牙婆给发现,拿着封信到她面前来,冷笑着道:“姑娘可别再与我玩花样,想与人送信么?你现在是我的姑娘,休想打逃走或被人赎身的念头。”
几日下来,戚牙婆发现陈湘如当真是个摇钱树。她得利用这摇钱树赚更多的银子,而今只在相州城,每日都能赚回银子来。
戚牙婆没有打她,也没有骂她,只是警告她,但这之后,戚牙婆又添了个机警的小厮。这小厮的责任便是在陈湘如出门时要倍加心小地盯紧她。除了让陈湘如与人下棋外,旁人与她说一句话,小厮都会牢记心里。然后在回戚宅时细细地转叙给戚牙婆。
陈湘如体现了自己的价值,但同时也让戚牙婆一家视她为摇钱树,白天、晚上都将她盯得更紧了。
很快就到了年节,而这个时候亦从棋馆的棋生那儿听到一个消息:洛阳城被飞将军吕连城所得。现下吕连城成了洛阳城的大将军,镇守洛阳。
年节一过完。戚牙婆就买了一辆马车,准备着要去洛阳、京城这样的地方赚大钱,她相信陈湘如这名头和棋艺,可以给她赚到更多的银子。
马车摇摇晃晃地出了相州城。这次同去的有两个小厮,他们都懂些拳脚工夫,都是戚牙婆买来的“干儿子”。又有一个服侍陈湘如的丫头,名唤“红豆”。
这日到了开封。陈湘如刚睡醒,便听客栈里的人正议论纷纷。
“孟公程邦用八州城池与燕国公换了一个京城,啧啧,燕国公原是想要苏南道的,可孟公不肯,就只给了靠近北方燕云十州之地的八州城池。”
“听说孟公程邦三月初二便要在京城登基,建立孟国。”
“孟公终于要登基了,接下来燕国公也要登基,这天下群雄而今就剩下三路诸候了。”
“这大周算是完了,早前有些能耐和贤名的,早就被崇德帝那昏君给杀了,剩下来的都是些胆小鼠辈,难成气候,连称霸一方都不能,也怪不得这大好的江山就被程、慕容、孙家给分了……”
文人们感叹了一阵,百姓们唏嘘着。
而这一带正是孟公程邦的地盘。
有人轻吁了口气:“这都叫什么事,这一带原是孟公的,偏这洛阳倒快成了燕国公的地盘。”
“这怕个屁。”有人骂了一句,“飞将军懂得围而不攻,围困洛阳城,逼得十二世家递降表,他亦顺遂接管洛阳城。就算洛阳城成了燕国公的地方,那周围可都是咱孟公之地,还怕它插翅飞了不成,这洛阳呀,我瞧着早晚也得变成我们孟公的囊中之物。”
一别数月,而今已经是二月末了,一路过来,戚牙婆就让陈湘如去棋馆下棋赚银子,戚牙婆手头的银子没少不说,反而越发多了起来,每日见陈湘如一赢,便乐得立马收钱,便于工作她买来的两个干儿子,真把戚牙婆当成亲娘一般侍候,生怕自家少收了银子。
戚牙婆在外头听了一阵,站在陈湘如的客房外,轻敲着房门,笑道:“姑娘可醒了?”
红豆飞快打开房门,道:“干娘,刚醒来呢,奴婢正服侍着。”
又是干娘,又是奴婢的,听到耳内觉得异常古怪。
戚牙婆应答一声,推门进来,道:“我们先不去洛阳,听说那儿都是燕国公的人呢。”
更重要的是,周围一大片的地盘全是程邦的地方,独洛阳属燕国公,戚牙婆怕打仗,还是往平安的地方去。
陈湘如想:若抵洛阳,但凡传出她的声名,一定会吸引吕连城前来,以吕连城的性子自会带她离开。偏这会儿戚牙婆要改道去京城。
心里有些沉闷,试过想逃走,早前在别的人牙子手里,每次一被抓住就是暴揍一顿,被戚牙婆买下后,自从上回她在棋馆里托人传信,结果那信又落到了戚牙婆手里,自打那以后,戚牙婆生怕她逃走,白天、晚上的盯得更紧了,白日不仅有戚牙婆看得牢,还有她买来的两个干儿子看着,晚上又有侍女红豆盯着。
若想逃,她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
心里却琢磨着如何脱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