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盼齐彦的同时,诺嘉开始体会到他的好。
齐家四兄妹,只有齐彦亲近她,会和她聊天,会逗她开心,刚开始她还有隐隐不安和担心,怕他会居心不良,一个多星期的相处,他虽然吊儿郎当,淘气顽劣,却恪守承诺,没有任何出阁举动,俨然是一个亲爱的大哥。
他十分繁忙,除了画画之外,杂事一大堆,整天行踪不定。三天前,上京某高官发来电报,盛情邀请他去给独生爱女二十岁生日作画,有钱赚又可以吃喝玩乐,他当然欣然前往。
这一来一回只怕要半个月。
离开大澳的前一晚,齐玉敲开了齐彦的房门。
他正在收拾行装,看见她,滞了一下,然后一个巨大的笑容浮现在脸颊, “还以为你和尤静宜一起去看电影了,”
“她头疼,不想去,”
目睹齐彦强吻诺嘉,尤静宜放弃最后的希望,不再纠缠他,齐玉一下子觉得她可爱了许多。
“最近怎么老关在屋子里?”
他很清楚原因,只是随口一问,结果齐玉很认真地看着他:“以为眼不见心不烦,可我还是很痛苦,”
他转过脸,背对着她,把一件长衫胡乱塞进皮箱里,慢声而言:“就算没有她,也会有其他女人,”
她把长衫拿出来叠好,替他把皮箱整理了一番,平静开口:“我要和你一起去上京,”
“什么?”他一脸意外,几乎是立刻就摇头:“不行,绝对不行,”
她一脸执着:“为什么不行?就当去游山玩水,我想看看你以前的学校,想逛逛老皇城,”
如果齐玉只是把他当哥哥,他会很乐意陪她游山玩水,可问题是,她依旧一厢情愿的爱着他。
“这一次我私事很多,恐怕没时间陪你四处逛,”他目光躲闪:“不如等下一次我闲了,咱们专程去玩,”
“只怕永远也不会有下一次,如果现在是诺嘉站在你面前,你一定不会拒绝,”
“玉儿,不要无理取闹,你这样……”轻轻在她肩膀上抚了抚,他温和而言:“我真的无能为力?”
“她心里眼里只有那个景凌,你难道看不出来?”她冷笑摇头:“你的确无能为力,”
沉默两秒,带着一丝无奈,他语气淡然:“我现在只是把她当妹妹一样看待,如果他们彼此相爱,我不会苦苦纠缠,自讨没趣,”
她顿时气竭,手掌抵在他的胸口,仰头直视他:“你这是拐弯抹角刺我,”
她淡绿色的眼眸里一片浑浊,不忍心看她掉眼泪,他叹了一口气,正想拥她入怀,就听见她一字一顿的说:“齐彦,我要和你一起去上京,”
他踌躇一下,声音滞缓:“这不可能……你是我妹妹,我没有办法——”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她后退两步,喃喃而语:“明白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自讨没趣,”
这一刻,她眼睛异常清亮,里面除了一抹碧绿,什么都没有。
第二天清晨司机载齐彦去了火车站,看着一张张送亲友的陌生脸庞,想着每一次出远门,都是齐玉站在月台上微笑着和他挥手告别,他忍不住失落。
以后回家,在接亲友的人群里再也不会有那张
熟悉的面容。
***
夏日炎炎,打麻将是一个很好的消遣方法,闲着没事干的富太太们尤其喜欢。
苏曼也不例外。虽然医生嘱咐要她多运动,可白天酷热难耐,她闲得无聊,忍不住心痒,隔两三天就会邀朋友来家里搓一搓牌。
齐泰丰倒也没怎么反对,只是嘱咐佣人们小心伺候,或者让诺嘉在一旁作陪,隔大半个小时替苏曼打一圈,让她休息一下。
说实话,诺嘉并不喜欢打牌,可看着母亲肚子一天天鼓起来,想着里面是自己百分百的弟妹,开始有些兴奋——从小她就喜欢当大姐的感觉,所以家里才会多出一个诺琦。
午饭后,王妈吩咐下女把麻将桌抬出来,诺嘉知道苏曼又约了牌友,本应作陪,只是今天例假来了,人不舒服,实在有些懒惰,她想回屋休息。
“今天我约了文化署的专员,也是大澳美术馆田馆长的夫人,想借这个机会让你和她熟悉熟悉,要是能有机会在美术馆展出你的作品,你就不只是闻名大澳而已,”
最近齐泰丰和苏曼四处给她通人脉拉关系,虽然知道这都是为她着想,但过于频繁,她有点疲于应付,于是淡淡回道:“改天吧,今天精神实在不佳,”
苏曼看她无精打采,知道她身子不爽,有些心疼,也不再勉强。十分钟后,当她看见田夫人身后的谢春君时,恨不得马上上楼去午休。临时凑牌局找不到人,要知道田夫人会拉她,她宁可三缺一。
她不得不佩服沈正淳,居然可以和这样难看的女人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
谢春君脸上是不露痕迹的得意,明知道不会受欢迎,她还是接受了田夫人的邀请,她就是要来惹苏曼不高兴。
沈正淳风流成性,厚颜无德,只要是身边的美女,他都会大胆色誘,齐泰丰的亡妻尚珑和现在的老婆苏曼都是他垂涎过的女人。
尚珑死的时候,谢春君舒了半口气,这女人身上仿佛有种魔力,让许多男人为她着迷,包括沈正淳,他之所以在齐名轩呆了十年,不是因为齐泰丰的挽留,而是因为尚珑的魅力。
尽管如此,她觉得尚珑比苏曼要可爱很多。尚珑虽狂野不羁,却率真坦诚,绝不会像苏曼那样趾高气扬的贬低别人,也不会老是戳人痛处。被攻击了几次,谢春君也变得伶牙俐齿,和苏曼私底下有过一次严重的口角,那以后,两个女人都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
可今天她很有斗志,要感谢沈俊贤前晚无意间说的一句话。
那天沈俊贤很晚才回家,谢春君习惯性的给儿子守门,看他满脸喜悦,当然要问个究竟。
“玉儿答应明天和我一起去划船,”
到这一秒他还飘飘然,不敢相信齐玉居然同意和他单独约会。
谢春君可没有丝毫喜悦,虽说她不愿意强迫儿子,可有些话不说不痛快:“齐玉那丫头太野并不适合你,你应该找个性格温柔乖巧的,就比如诺……”
她刚想把诺琦拿来打个比方,意识到她是诺嘉的妹妹便紧急住口——只要和苏曼沾边,她都不喜欢。
沈俊贤却误会她是想说诺嘉,笑了笑:“别说我不喜欢诺小姐,就算喜欢,也没我的份,齐彦早就看上她了,”
“齐家老三真是越来越离谱,”谢春君大吃一惊:“怎么说诺嘉也是他的异母妹妹,简直胡闹,”
沈俊贤打了个哈欠,朝自己房间走去,随口说:“这种可能性恐怕只有一成,他们兄妹都怀疑诺小姐是苏曼和其他男人的私生女,”意识到母亲和苏曼关系淡薄,他叮嘱了一句:“娘,这话可别到处乱讲,我要是娶不到玉儿,宁可一辈子打光棍,”
他完全没有必要如此威胁自己的母亲,因为静思片刻之后,谢春君比他更不希望有人传播这个谣言。
她清楚记得,十六年前二月初的某一天,容光焕发的齐泰丰站在自家大门口兴高采烈的宣布,他找到了苏曼并准备娶她,那一霎那,沈正淳的脸突然变成死灰的颜色。
她可以百分百确定,诺嘉一定是沈正淳和苏曼鬼混的结果。
可昨天当她关起房门质问他时,他义愤填膺:“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和苏曼睡过了?如果那丫头真是我的种,沈家人丁淡薄,我不会袖手旁观,更不会拿去送人,”他不屑一顾的看她一眼:“就知道神经兮兮的胡乱猜疑,你倒是有本事给我再生一个啊,”
被他抢白一顿,谢春君哑口无言,心里嘀咕:我好歹还生了一个儿子,你外面偷养的那个小老婆连一个蛋都没下。
她的怀疑并没有消失,正好今天搓麻将,她一定要找机会刺激一下苏曼,看看她如何反应。
一圈之后,苏曼和齐文绣有意放冲,田夫人连糊两盘,心情大好,和她聊起了诺嘉:“难得你们家齐老爷思想开通,不要求孩子恢复齐姓,”
“现在讲女权,选择母姓也不是稀罕事,”苏曼笑笑:“人家替咱们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总不能太不近人情,”
谢春君暗暗冷哼,这孩子姓不姓齐都是一个大问号。
田夫人点头:“文化署准备在尚珑纪念堂正厅给她立一尊半身雕像,打算搞一个竞赛,选择出最好的设计模型,听说你这个女儿擅长雕塑,不如让她去试一试,”
如果是其他人,苏曼会十万分希望诺嘉参与,可给尚珑塑像,她实在热心不起来。尚珑如果还活着,一定又老又丑,只因为她死于风华正茂,一下子身价百倍,大家都把她当女神一样崇拜。
齐文绣看她无动于衷,在桌子下踢了她一下。
“当然要去试试,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了,”苏曼暗暗叹气:“田夫人要多多指点才好……”
日落西山。
牌局散后,谢春君借口肚子不舒服,在厕所里蹲了半天,出来时果然只有苏曼一人在客厅。
她刚张嘴,苏曼已经抢先开口:“我女儿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还是少疑神疑鬼,做老婆做到你这个份上也够可悲,等他把你的钱都骗到手,绝对会一脚把你踢出去,”
谢春君脖子发硬,愣了半天才组织好反击的语言:“我有儿子养老,你还是烧高香期盼你这胎是男孩吧,万一齐老爷两眼一闭,可悲的人是你,只是不知道这一个是不是齐家的种?”
说完她朝门口走去,不给苏曼发飚的机会。
苏曼气得浑身发抖,又无处泄愤,自言自语的咒骂了几句,一转身就看见诺嘉站在楼梯口,一脸迷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