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1)

一夜春风暖,万树梨花开。

此刻,齐玉的心情就和窗外的朝阳一样,清新明媚。

昨晚一批爱好文艺的学生在学校礼堂上演了一步现代话剧,齐玉虽不喜欢这些东西,可尤静宜是这戏里的主角,她不得不捧场。

今天一大早,齐彦一个电话就打到公寓楼的管理处,传话的是值班管事,姓张,说了一堆不痛不痒的废话。

“四小姐交际广,人缘好,整幢楼里,就你电话最多,会画画不说,偏偏还长得这么漂亮,我要是男人,也会追着你后面打电话,”

齐玉抿着嘴,安静的跟着下楼,只听见她语气一转,说:“可怜我们每天给你传话,只怕要跑断腿,”

这句话明显有抱怨之意。

齐玉没有见怪,淡淡的回了一句:“以后除了我爹和几个哥哥,其他男人的电话一概都回了,就说我不在,”

张管事听她这么一说,脸色“嘎”的僵了一下,陪着笑说:“那怎么行?万一误了四小姐的大事就不好了,”

齐玉懒得理她,径直往前走。

长明美术院里有两幢女子住宿楼,一幢是普通的宿舍(四人一间),一幢是这幢贵族公寓(双人间),齐玉住的正是贵族公寓,这电话服务不是免费,给人传话本来就是管事的职责。

念头一转,她转身,从口袋里掏出几块钱,递到她手里:“麻烦了,这么早搅了大姐的清梦,”

齐玉声音里没有一丝起伏,不只是好是歹,张管事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把钱还给她:“这怎么好……这怎么行?”

“不要推辞了,我电话本来就比一般人多,”她一脸的不容抗拒:“就当是给小孩子买糖吃,以后要多劳驾了,”

假意推辞一番,张管事把钱放在口袋里:“好好好……”

电话里齐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迷糊,似乎睡意正浓:“玉儿,林妈说你昨晚打电话找我,什么事?”

“我非要有什么事才能找你?”她暗暗叹气:“你这是刚起来还是刚回家?”

齐彦嘻嘻哈哈:“昨晚在一个朋友家里喝酒,后来又打牌,刚散场,正说要回房睡一觉,”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他问道:“今天礼拜天,你怎么没有回来?”

“看尤静宜他们排演的话剧,搞晚了就没回去了,”齐玉有气无力的说:“我的毕业作品一直没有灵感,还指望三哥这个周末给指点一二,看来又没机会了,”

齐彦一向自由散漫,又没有固定职业,经常在外面和朋友厮混,齐玉平时在学校念书,只有周末或者放假才回家,还不一定每次都能看见他。

“怎么没机会?”他打了一哈欠,懒洋洋的

说:“你在学校等我,我回房去睡一会,十点钟和司机过来接你喝早茶,”

齐玉心里又甜又喜,看了一下墙上的钟,正好是早上七点,她声音里满是兴奋:“嗯,你好好睡一觉,我等你,”

知道三哥要来接她吃早茶,心立刻就欢快起来,真想下一秒就看见他俊美的脸庞,其实平时她也没这么黏糊,只是这一次齐彦去上京给某个政府高官的小公子作画,离家半个月,这么久没见他,心里自然想得紧。

清晨八点,正是早饭时间,楼里的同学都陆续往食堂去了。

齐玉一心只等齐彦。

坐在宿舍楼后的湖心亭里,面前是十里春水碧如蓝,身后是万亩梨花白似雪。她拿了一本史书,心不在焉的翻着,正好看到南北朝时期,南朝历史最是混乱,尤其这一节,看得她心惊肉跳,说的是废帝刘子业先和姐姐山阴公主淫乱,后来又封姑姑新蔡公主为贵嫔,人称谢娘娘,再后来,刘子业被人斩杀……

看到这里,她人已经痴了,历史上乱lun的事件不少,像刘子业这么名目张胆和亲姐姐颠鸾倒凤的还真不多见。

她怔怔望着碧波荡漾的水面,心里翻江倒海的颠簸。

如果齐彦不是她的亲哥哥就好了。

这种假设已经在她心里重复了千万次,可事实就是,她和齐彦都是从一个娘肚子出来的,想假都假不了,这是连大哥齐傲都记得很清晰的事情。

齐傲今年二十九,比齐彦年长五岁,比齐玉年长了十岁,弟妹两个出生的情形还记得很清楚。

齐彦一生下来就天庭饱满,眉目清秀,初现了美男子的坯子。

齐玉则刚好相反。

因为是幺女,母亲已过了最佳生育年龄,早产了两个月,刚生下时,她只有一管毛笔那么长,肌肤就像揉皱了的宣纸,眼睛没睁开,眉毛也忘了长,苦瓜脸,茄子鼻,豆瓣嘴。

尚珑一看——生孩子没痛死,这一眼差点伤心死——这是何方妖怪?这小东西也太丑了吧,简直没法抱出去见人,如果可以,她真想把女儿塞进肚子里重新塑造一次。

过去七个月,她整晚睡在《水妖》那幅美人画下,指望生个妖精般漂亮的女儿,结果却生了这么一个丑八怪。

一番苦心全白费工夫了。

齐泰丰却乐不可支,夫人一连三胎都是儿子,他过了不惑之年才喜得一千金,虽说相貌不尽如人意(其实是相当让人失望),可身体健康,手脚齐全,巴掌一般大,真真就是一掌上明珠。

这是老天爷的恩宠。

齐泰丰把孩子托在手心里,越瞧越喜欢,笑眯眯的对妻子尚珑说:“千金如玉,这齐家四小姐就叫

齐玉吧,”

四小姐一天天长大,应足了那句俗语“女大十八变”,放在她身上,更精确一点,应该是“女大七十二变”。

原先的丑八怪长成了今日的花容月貌。

外人是这么形容这位四小姐的:风流身材,芙蓉颜色,冰雪肌肤,兰心蕙质,乃天生尤物。

齐玉整十九岁了,再过几个月就要从长明美术院毕业。

父亲已经撂下话:“几个哥哥晚点结婚无所谓,你一个女孩子,年纪大了,就是长得再好,也难嫁出去了,是时间考虑终身大事了……”

可她根本就不想嫁人,好不好?

这天底下,除了齐彦,她谁也不要。

她这里想一回叹一回气,根本没留意到身后有个男人鬼鬼祟祟的靠近过来。

“大清早的,顶着一头雾水闷头苦读,不是在看什么黄色小说吧?”

悦耳爽朗的男中音在耳后根响起,心里一阵惊喜,手里的书已经不见了。

一扭头,就见齐彦笑嘻嘻的看着她,只见他面如冠玉,目似朗星,身上一件藏青色的长袍,往亭子边一站,一阵风吹过来,活脱脱的玉树临风。

齐玉笑脸盈盈:“今天怎么想起穿长袍了?你不是一向喜欢洋装?”

“换个感觉而已,”他随口说,眼睛在黄皮书上扫了一眼,一脸戏谑:“还真是黄色小说,小丫头知道怀春了,”

她脸一热,目光温婉:“我看的是史书,”

“哦……我来看看,”他拿眼瞅了她一下,目光转到她刚看的那一节,张嘴就念:“宋前废帝,即刘子业,孝武帝长子……粗有文才,荒淫凶悖……尝纳姑新蔡为嫔嫱,为姊山阴公主置面首……”

他跳着读了几句,一脸暧昧颜色:“玉儿,这就是你看的史书?看刘子业如何和自己的姐姐姑姑淫乱?”

她脸上一片白一片红,只觉得尴尬不已,伸手就要去抢他手里的书:“给我,讨厌,”

她娇嗔,粉面含羞。

他高举起一只手,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坏坏的一笑,嘴巴贴在她脸颊上:“四妹又胡思乱想了,也不怕羞,”

她越发艳若桃李,干脆把双手绕在他脖子上,仰起脸,大胆地说:“你既然知道我的心思,何必逗弄我?我就是在胡思乱想,又怎么样?”

他眼睛里的星光突然暗淡,笑容凝结在嘴角。

把书放在石桌上,他抬臂掰开她的双手,柔声说:“好了,不要闹了,想去哪里吃早茶?”

她却没有放手的意思,反而把整个身子都贴在他怀里,踮起脚,小嘴颤悠悠的凑到他唇边,吐气如兰:“齐彦,亲亲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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