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被抓住后,少不得挨了这些元军几脚,还被他们骂。但这都不是事儿,完全都在我们计划之内。
贾海通见元军把我们抓住,对他们是千恩万谢,还一人给了一张“贰贯”的至正钞,让他们把我们三个关进大牢。
那几个元兵得了银子,高兴极了,不由分说,就把我们关进了大牢。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进大牢,一切都是那么新奇。
这牢房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臭。
这完全可以想象,那牢房里住了那么多人,也没个卫生间,每个犯人的屎尿都拉在桶里,能不臭吗?
再加上犯人也不能洗澡,你可以想一想,一个人如果在里面关他三、五个月甚至几年不能洗澡,那身上是个什么味道。
不过没有办法,为了跟偰玉立老爷子接上头,我们只能忍耐了。
进了牢房,我们三个好在被关在一起,一间牢房约二十个平方,被关了十一个人,睡觉都是人挤人。
也没被子,就地上铺了一层稻草,看样子,似乎好几个月都没换过了。
这条件真是够我们受的,更惨的是,由于大家都没法洗澡,卫生状况十分糟糕,那铺在地上的稻草里就有虱子和跳蚤。
可以说在那泉州牢房的那段日子是让我终身难忘的。
牢头狱霸倒是没碰到,就算遇到了也没事,我们三个人还是能应付的。
很快,我们就和牢里那帮狱友混熟了,我们打听这牢里是不是都跟我们这样,这么多人挤一个牢房。
一边打听,还一边不住地埋怨这牢房的条件太差了。
很快我们打听出,这间牢房最里面的那一间听说是单独关押的一个犯人,据说还是个有身份的人物,但具体是谁,他们也都说不清楚。
我们初步估计,那里面应该就是关押的偰玉立老爷子。
按照我们当初定下的计划,宋正汝老爷子应该第二天来疏通关系,我们三个人就只好在牢中继续忍受这种煎熬。
再来说说外面的情况。
我们被关进大牢的当天晚上,宋正汝老爷子,就请了几个他认识的监狱系统的人吃饭,每个人都少不了还给几张银钞,当然都是伪钞。
因为这几个人都不直接管牢房,宋正汝也只得是人托人,好在我们犯的这点事真是不算个事儿,无非就是那帮元兵得了贾海通的好处,把我们给关进来了。
宋正汝当天晚上宴请的这几个人都打了包票,犯这点儿小事没多大问题。过段时间,等那报官的事主不在闹腾了,他们一定帮着宋老爷子把我们三个捞出来。
宋老爷子当即提出想探监来看看我们,那几个人倒答应得干脆。
第二天,通过这几个人的关系,宋老爷子找到了管事狱卒,进来探望我们了。
见了宋老爷子,我们也是高兴,把掌握的情报偷偷告诉了他,让他寻个由头,把我们三个调整到最里面那间牢房的旁边。
宋老爷子心神领会,出了牢房,他又以感谢那几个管事的狱卒为由,晚上又摆了一大桌,把今天新认识的狱卒和昨天晚上来吃饭并帮忙的几个人都叫了来。
郑光成和宋老爷子不住地向这些人敬酒,少不得每人又封了几贯银钞的红包。
当然,这事儿贾海通肯定是不能露面了。
酒过三巡之后,宋老爷子又提出,我们三个中有一个有病,晚上也休息不好,精神状态很差。能不能把我们三个安排到最里面的牢房,这样安静一点儿。
其中一个管事的狱卒就告诉他,最里面那间牢房不行,里面已经住人了。
宋老爷子提出就调换一下,把最里面那间牢房的犯人调整三个出来,让我们三个进去。
那几个狱卒告知他,那是不行的。
那最里面的牢房只住了一个犯人,是个重要犯人,所以最里面那间不能住。
宋老爷子这时也基本确定,最里面那间住的就是偰玉立老爷子。
宋老爷子又央求他们把我们三个调整到紧挨着最里面那间牢房的旁边,这样也能安静一点儿。
那几个狱卒犹犹豫豫的,宋老爷子心神领会,一人又是几张银钞。
还是银子的面子大,那几个狱卒当即承诺,明天一早,就给我们换牢房。
果然第二天一早,就来了几个狱卒打开了我们这间牢房,点了我们三个的名字,然后把我们带到最靠近里面那间牢房的旁边一间,把我们关了进去,锁上了门。
这间牢房里竟然没关人,看来元军的确有所防范,连偰玉立老爷子住的旁边都不安排人。
这也充分地说明,还是银子有面子。
这牢房与牢房之间是实心砖墙,因此,我们虽然是住在了紧临最里面牢房的这一间,但我们并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也没法确认里面是不是真的关着偰玉立老爷子。
但靠走道这面,全是木栅栏,走道上的狱卒可以很容易看到牢里关押的犯人的情况,里面住的犯人也可以很容易看见外面走道的情况。
也就是牢房入口处坐着几个狱卒,约半个时辰到过道上来巡视一遍,如果没有犯人的呼叫,狱卒一般也不会进入这过道中来,因为这里面实在太臭了。
但这样也给我们带来了一个好处,我们可以趁着过道里没有狱卒看管的时机,跑到木栅栏一边紧临着最里面一间牢房的墙角处,与最里面那间牢房里关押的犯人联系,看看是不是偰玉立老爷子。
接下来,我们瞅准时机,来到这个墙角。
我负责与里面的犯人搭话,罗仁、陈定邦则趴在栅栏上密切关注那几个狱卒的情况。
我为了先引起里面那间牢房里关着的人的注意,我先敲打着木栅栏,当然声音也不能太大,不然就把那几个狱卒给引过来了。
敲了一会儿,我估计差不多了,就对着里边轻声呼喊:“里面是不是偰老爷子……”
喊了几声,听了里面牢房里有动静,似乎有人在向我们所处的这个角落走来。
我没有继续喊,而是等待里面的情况。
里面的人走到这个角落似乎是停住了,也没作声。
这样,双方都保持了沉默。
我看这样下去不行,总不能就这么僵持着吧。
于是,我又轻声呼喊:“是不是偰老爷子……”
终于里面的人回话了:“你们是谁?”
听声音是一个苍老的声音,但我并不敢确定里面的人就是偰老爷子。
于是,我答道:“你还记得汪耀南吗?”
里面的人答道:“汪世侄?不对,你不是汪世侄,你到底是谁?”
看样子,里面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偰老爷子,因为他能听出我不是汪耀南,而且他还称呼汪耀南为汪世侄。
如果他不是偰老爷子,而是其他人装扮准备在这里守株待兔,捉拿与偰老爷子有关系的人的话。
我问他一句“你还记得汪耀南吗?”
一般就会认为我是汪耀南,但里面这人能说出我不是汪耀南,看样子,这人应该是偰老爷子。
为了小心起见,我继续问道:“你说得对,我不是汪耀南,但我是上次与耀南一起来泉州之人。”
许久,里面传出声音来:“胡贤侄,你是胡贤侄对不对?”
这下,我可以确定里面的的确确就是偰老爷子。
我立即表明了身份,也向他讲述了单州之行的经过,让偰老爷子明白,我们没有完成他交待的任务,没有把偰兰儿送到她堂哥偰逊那里。
同时,偰老爷子也从我们口中得知,他的三弟偰哲笃已不在人世了。
偰老爷子陷入了沉默,或许他是为三弟的死感到悲痛,但我们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就这么猜测了。
这时,狱卒开始巡查了,我立即跟偰老爷子说,咱们先退回到里面去,待会儿等狱卒走了,再继续谈。
于是,我们三个就回到了牢房里面靠墙的地方。
几个狱卒在过道里晃悠了一圈儿,就又回到了牢房的入口处。
我们三个又赶紧回到了刚才谈话的那个角落,偰老爷子也过来了。
他问我们怎么也被关进来了,是不是来找他,被元军给抓住了,那这就是他连累我们了。
于是,我把我们混入牢中,就是为了来联络他的事情跟他一五一十都讲了。并让他想一想,对偰兰儿的下一步我们怎么安排。
这之间,我们也给他讲了,这次偰兰儿跟我们一起出来了,不过还在安徽歙县石门等待我们的消息,毕竟这次来泉州,我们也不知道这边是个什么情况,没敢带她一起过来。
偰老爷子说我们想得周到,幸亏兰儿没来,不然说不定有危险。
我也向偰老爷子讲了石门那边的情况,告知那里是我未来岳父朱升朱老爷子隐居讲学的地方,兰儿的安全,他不用担心。
偰老爷子听说了朱升的名字,显得很激动,他说他虽与朱老爷子从未谋面,但看过他的文章,很佩服他的才学。
嘿嘿,这下好了,他们二人还互相仰慕起来了。
偰老爷子也给我们讲了一些他入狱的大致经过,以及入狱后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