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从何添寿处出来便回县城茗香阁去了,一路上都在想着早间何添寿提的那个建议,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难为他一直没有想到。
一直在寻找的接替人选原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若不是何添寿提起他还只忽略了余良玉侄子这个再好不过的人选,但也并没有现实的考虑,一则大哥余亮原来反对余良玉从商,二则上次京城来信中听说,如今余良玉在京城茶楼颇受掌柜的重视,怕是一时半会地还离不开那里。
虽则如此,同余良玉说说也是好的,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京城虽繁华,终究不及故乡亲切,也许余良玉早有此想法也未可知,余光越想越觉此法妙绝,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
这天余光正在清点年末的账目,只见茶园的伙计小宋来了,走得急匆匆的,额头上挂着豆大的汗珠,平时茶陵那边没事他是不会到这来的。
“小宋,你怎么来了,可是茶园发生什么事情了?”余光见到小宋自然最先想到茶园。
“茶园没事,有事也是好事。”小宋笑到,余光也才放下心来,问起什么好事值得这么火急火燎地跑来的,莫不是那边下起了金子。
“可不是比下金子还稀罕,是良玉少爷回来了。”小宋满脸堆笑到,他之前并不知道余良玉已经同余光重修父子之好,也不知道他要回来的消息,今天突然见到现身的余良玉,着实吓了一大跳。
余光听了也觉十分高兴,盼了这么久,总算是把余良玉给盼回来了,果真是小宋所说的,一别两年,一朝回来,可不是比下金子还要稀罕的好事,笑问到:“大哥一定很高兴吧。”
“是啊,良玉少爷见到大爷便跪了下来,两个人都哭得泪人似的,我们这些一旁看着的,也都不免动容落泪。”小宋说着鼻头一酸,父子久别重逢的场景又再一次浮现在他的眼前。
余光也是颇有感慨,如今有了一定年岁,越发见不得这样的场景,不管怎样,这对父子冤家总算是和解了。又问到:“你既见到良玉,这么久不见,他可还好?”
“良玉少爷成熟了不少呢,常听人家说的什么少年老成,两年虽长不长,虽短不短,小的差点都快认不出来了。”小宋又恢复了笑意。
“果真?那我明日得回去好好看看。”余光听了也很是期待同余良玉叔侄的久别重逢。
“掌柜何不今天就回去,为何要等到明日?”小宋不解到,他本以为余光会同他一同回茶陵去的。
“现在是大哥一家久别重逢的日子,我怎好去打扰,明日再去不迟,你回去就说我这里还有些事要处理走不开,明日再回去。”余光解释完又嘱咐到,他们自然会了解话中意味。
小宋也是个醒目的,听了自家掌柜的解释,明白地点点头,余光又让他先喝杯热茶稍作休息后再回去,小宋忙谢过余光的好意。
刚还念叨着,可想就来了,余光继续翻看账本边想着,想他从小就与侄儿关系很好,因为只比他大十岁,余良玉又是个从小就很有主意的,虽两个人辈分上是叔侄,相处起来却像是兄弟一般,期待见面除了二人许久没见面,也因前日何添寿提及的事情要同他谈谈。
当天晚上回到县城租住的家里,余光把此事告诉了妻子苗氏,说是因为余良玉回来,账目也都清算得差不多,所以打算今年提前回乡,苗氏听说余良玉回来也很是高兴,便欣然同意了,再者她如今怀有身孕,也想早些回去养胎。
让良玉接管茗香阁的事余光也同苗氏商量过,苗氏向来贤惠体贴,无论余光做什么决定她一向都是支持的,也更喜欢茶陵幽静舒适的生活,便让他只管去同余良玉说,她也会从中襄助。
隔天收拾停妥之后,余光便携苗氏启程回茶陵,一路上不忘对她嘘寒问暖,照顾周到。
余良玉昨天已经听小宋说,余光今日会回来,便一直在家里等着。同样的,他也盼着能见到许久未见的,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他的叔叔。
余光刚回到茶陵,便让小宋帮着回家里收拾整理行李,自己先同苗氏直接往余亮家中来。
“阿光,弟妹,你们来了。”余亮笑脸相迎,看起来似乎年轻了许多,心态也好了许多。
“哎,怎么只有大哥,良玉呢?”余光见堂上只有大哥一人,却不见良玉的身影。
“叔叔婶婶。”一语未了,只见余良玉从里间走了出来,礼貌地称呼到。
余光循着声音看过去,果然如阿明说所的,侄儿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而且说话还带着些京味儿,好不有趣,走近拍了拍余良玉的肩膀笑到:“咱们叔侄俩久别重逢,等下席间当痛饮三杯。”
余良玉笑意盈盈,满口答应。他也是昨天才听余亮说起,如今苗氏终于有了身孕,总算是得偿所愿,也向余光夫妇道起喜来。
“这许久不见,婶婶都快认不出良玉来了。”苗氏也仔细地打量了良玉一番,笑到。于是四个人都坐了下来。
“店里和家里可都安排妥当了?”四个人都坐下后,余亮问到。
“也已经快到年下,便想着今年早点休息,家里那边刚刚也已经让小宋帮着先去打点,我同娘子可是刚下了马车便直接往大哥这里来。”余光说到。
问完余光,余亮也关心起弟妹来:“弟妹岁数不小才得这一胎,如今月份越来越大,可有什么不适,饮食起居可都还好?”
“都好着,阿光照顾得很周到,谢过大哥关心。”苗氏摸了摸自己越发鼓起的肚子,又看了看坐在身旁的余光笑到,幸福感藏都藏不住。
“叔叔婶婶是看父亲还有侄儿来的,还是展现你们的恩爱来的?”余良玉打趣到。
“还说呢,你的好事也该考虑了。”余亮突然想起来说到,苗氏也加入了帮声
:良玉如今年纪也不小,是该谈婚论嫁了,从前说是为了功名未免分心,如今也在京城站住了脚,是该有个帮着料理内务的。
“虽说如此,却也是刚从考场转战商场,还只刚起步,暂时还没考虑这个问题。”余良玉咳嗽了一声说到,何况如今在京城,往后是留在京城还是回乡来还是一个未知数。
“如今我也不管他了,以后他自己的事他自己做主,我乐得当个闲人。”余亮经历了因为良玉转型而差点闹得骨肉分离一事后也看开了,如今大小事皆放开手来让他自己去筹谋,而且余良玉的母亲走得早,这种事他也安排不来,又向来不喜欢那些媒人的花言巧语。
余良玉一向都很有自己的主见,也因此和余亮产生不少摩擦,最严重的一次也是最近的一次,便是这两年的断绝联系了,看来果真是想开了。既然身为父亲的余亮都如此说了,他们做叔叔婶婶的也没有多嘴的道理。余光便转移了话题问起余良玉到:“良玉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难得回来一趟,这次同掌柜的请了一个长假,应该明年再回吧。”余良玉说到。
“话说回来,你帮那京城茶楼经营也有些时日了,可有想过自立门户自己当掌柜?”余光看了看苗氏问到,苗氏当下会意,也附和到:“这还用说,毕竟久在人下,难有出头之日。”
“在侄儿看来,这是水到渠成的事,倒还没那么着急。”余良玉笑到。
余光和苗氏听了同时点点头,两个人又眼神交流了一番,引起了在座的余亮父子的好奇,余亮于是笑问到:“怎么,你俩这么问是不是有什么用意?”
“哪里就有什么用意了,不过随便这么一问。”余光笑到,想着既然侄儿要在家乡待上很长一段时间,让他接管茗香阁一事倒不着急提起,刚才也已经把这个想法同苗氏通过眼神进行了交流确认,便暂时按下不提。
“是啊,阿光不过这么一问,大哥您多心了。”苗氏也陪笑到。
余良玉也觉着叔叔婶婶二人神情古怪,听他们这么说便也没再多问。
一家子就这两年聚香县发生的事情,以及余良玉在京城的所见所闻,聊得很是起劲,不觉间天都暗了下来,期间小宋已经来过说家里那边已经收拾好,行李物品什么的也都已经归置好。
“刚阿光还说要同良玉痛饮三杯,今晚你们就在家里吃了,食材已经早早地备下。”余亮站起来说到,说着就要到厨房忙活,闲下来的余亮如今喜欢在厨房里鼓捣,书什么的倒且靠后。
“我去帮忙吧。”余良玉也站起来说到。
“不用了,有小宋帮忙就够了,你就在这里陪你叔叔和婶婶说话。”余亮婉拒了儿子的要求,径直走了出去。
看着他们父子俩从前水火不容现在却如此客气的情景,余光夫妇不免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