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董覃看着包括闻人熙在内站在他面前的四人,气得低喝一声,就要抱起韩凤仪离开现场。
却不想闻人熙堵在他面前,道:“掌门,此事还要秉公处理好了才是。”其余三人便有意无意地站定方位堵住了董覃的去路。
董覃气得发抖,道:“闻人熙,你在威胁我?”
“不敢威胁掌门。只是你也看到了,如今这里有四人同意流放韩凤仪,执法堂的规矩是祖宗传下来的,总不能轻易改变吧?”闻人熙想得明白,此刻若是让董覃不做决定地将韩凤仪带出去,这事儿结果怎么样就不好说了。只有趁着韩凤仪无法再辩解的时候将此事定下,他才能安下心来。
董覃冷冷扫了一眼站出来的这四人,道:“你们也看到了,韩灵光自从入执法堂以来,一直也没有好好疗伤。你们现在拦在这里,难道是想废了韩灵光的灵身?”
闻人熙面色一变,有些犹豫,但是思及白子莲,他咬咬牙,没有让开,仍道:“我从未如此想过,只要掌门一句话而已。”双方顿时僵持下来。
聂元静在闻人熙出声要流放韩灵光的时候就对一边的小弟子使了个眼色,让他趁人不注意溜了出去。他早就准备着这一手,就是怕事情有变,这时候果然用上了。
那弟子叫慧衣,长期跟在聂元静手下做事,脑子十分灵活。他一见聂元静的眼神就赶紧寻个空子跑了出去,他想到之前聂元静曾说的若让他出执法堂,便要想办法速速去请影玄真君的话来。
慧衣一路顺利地到了执法堂门口,本来只要跨过那个门槛便可以速度去找人来支援了。可是没想到在门口却遇到了计划外的情况。
白子莲匆匆从门外走进来,道:“慧衣?你是慧衣吗?”白子莲在聂元静身边见过慧衣,此时一眼就认出来。
慧衣愣了愣,师姐问话他总不能不答,于是道:“白师姐,正是慧衣。”
“慧衣,你是从里面出来的吗?”
“是的,我……”
“正好,里面情况怎么样?我刚从妙灵峰过来,心里很担心……”
白子莲啰里啰嗦地扯着慧衣问个不停,慧衣几次想要阻断白子莲的话赶紧走人可是都失败了。他一时脱不开身,于是急得脸都红了。
照这么下去,要么韩凤仪就要伤及元脉影响日后修行了,要么就要让闻人熙等人得逞将韩凤仪流放了!
苏子全在那里探着脑袋看了好几次,道:“那两个人在那里扯什么啊,耽误我看师父出来!”
陶昕来本来为了静心在一旁调息,此刻听了苏子全的话往过一看,心思便多转了转。
她奇怪地靠近一些再看了看,顿时心里有种不太妙的猜想。白子莲和一个小弟子在那里拉拉扯扯个什么?想到聂元静很有可能是安排了慧衣做什么事情,陶昕来就越发觉得白子莲出现这里十分碍事。
白子莲认得慧衣,陶昕来自然也是认得的。陶昕来由慧衣想到了聂元静,立刻施展身法走过去,道:“慧衣!你怎么在这里,方才山门那边有人找你呢,是不是山下铺子的事?”
慧衣本来跟白子莲纠缠半天,生怕耽误聂元静的安排,简直像是一盆凉水从头淋到脚,从外到内都透凉透凉,此刻听见突然出现的陶昕来这么说,顿觉解脱,连忙顺过话来道:“已经来了吗?难道是铺子里的账册?这帮孙子就知道磨蹭,这都什么时候了,害我被聂师兄骂了一顿,差点闹到掌门那里呢!不行,我得赶紧去看看!”慧衣说完脚底抹油就要走。
白子莲还想拉住人,可陶昕来怎么会让她得逞,她赶紧拉了慧衣道:“你跑得慢,我带你去!”
这个时候,苏子全也跑出来强行拉了白子莲往一边,大声喊道:“白师姐!好久不见了,听说……”
苏子全难得冲动得有点水平了,陶昕来心里一笑,赶紧扯着慧衣走了。
“快,快带我去请影玄真君!”慧衣在半空中急忙道。
“情况怎么样?”陶昕来心里紧张。
“不太好,不然聂师兄也不会让我去请影玄真君。”慧衣在路上把出来之前看到的情况简单地对陶昕来说了一遍,一路都急切地看着前方,两人都恨不得再快一地。
执法堂内的气氛沉默得叫人心慌。韩凤仪已经迷迷糊糊不省人事了。董覃虽然坐着妙真掌门的位置,但要论家学渊博后台强大,都还不如闻人熙。闻人熙和白一鹤还有另外两个结丹真人这么堵着他,他就算之前有想过息事宁人,此刻也因为自己被伤害到的强大自尊而反而要不通变化起来。
韩凤仪到底是等不起。
董覃黑着脸,咬了咬牙,道:“既然各位如此坚持,那么……”他到底不能因为一时意气毁了一个修仙的好苗子。这样无论对韩凤仪,对妙真都不公平。他想着不如暂且应下来,日后在做调整。
就在这个时候,执法堂外的人跪了一地,一个沉沉如山峰的声音飘进来道:“胡闹!”
从门口弯进来一个白衣老者,此人举止有度,姿态翩然,一双眼睛仿若看透世情,睿智而宽容。这便是影玄真君。
他并不释放威压,而是环顾一下在场情形,联系到路中慧衣所描述的情景,顿时心里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无力感。
“妙真自建教以来,从来不曾出过这样的事情。这就是你们的同门之谊?妙真的脸面都要被你们丢光了!”影玄走过去查看韩凤仪的情况,出手点过他身上几大穴位,又捏着她的下巴给她喂了一颗丹丸。
此刻闻人熙等人都低下头,当着影玄的面,根本不敢再说什么做什么。
影玄顿了顿,道:“执法堂向来执法严明。我也不干涉你们什么。待灵光伤好,便仍关入执法堂禁闭。三日后,本真君亲自审议,各位便再来执法堂吧!”
影玄甩袖,大大方方带着董覃走了出去。
白子莲自看到影玄进去,脸色就出奇地难看。她恨恨地看向陶昕来,可是陶昕来却没空看她。
影玄出来了,他后面是横抱着韩凤仪的董覃。陶昕来连忙冲过去,对影玄行了个礼,然后奔到董覃身边,道:“董师伯,我师父怎么样了?”
苏子全总算不用再拖着白子莲,于是赶紧也凑了上来。
董覃道:“多亏影玄师叔,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执法堂还没有个最终结论,你师父便是养伤也不能离开天灵峰。待清醒了便又要送进去。”
陶昕来心疼地看着董覃手中面色有些发黄,头发略微凌乱,一张脸都瘦得见了骨头的韩凤仪,觉得心脏在刀子切割一般疼痛。
她眼角的余光扫向董覃身后跟着出来的闻人熙等人,心中顿时有些难以排解的痛恨。师父都已经这样了,他们居然没有看见一样如此步步紧逼,要将师父赶出妙真,这真是太可恨了!
董覃注意到陶昕来情绪的变化,便道:“昕来,你先送你师父随影玄真君到天和宫偏殿,我处理一些事情,随后就来。”
陶昕来连连点头,待伸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韩凤仪的时候,又被激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韩凤仪为人就算有千般万般的不对,也是陶昕来的师父,她对别人如何不说,对陶昕来几个弟子却是十分百分的好。陶昕来脑中闪过韩凤仪手把手教她符篆,严厉罚她的样子,那样神采飞扬自信自强,与现在这个卸了一身力气虚弱如凡人的伤心人简直就是两个人。
他们真是忍心!
陶昕来紧紧抱着韩凤仪,就算苏子全在一旁要接过去都没有答应。
师父,这些无情伤害了你的人,徒儿一个都不会放过,定要让他们尝尝师父的心伤痛苦不可!陶昕来的目光冷冷地飘过白子莲僵硬的脸颊,步子走得很稳,心下越发平静起来。
影玄岂会不知陶昕来内心的波动。不过他没有说什么。解铃还须系铃人。陶昕来是韩凤仪的徒弟,这种事情,别人说一千道一万,也不如韩凤仪一句话,哪怕一个眼神,一个动作。
天和宫中,影玄三番施法为韩凤仪调养灵脉真元,陶昕来便静静守在韩凤仪榻边一动不动。她多么希望师父醒过来,睁开眼睛看一看她,又多么希望师父能再多睡一会儿,因为她一醒来,就必然要被送入执法堂继续禁闭。
待到入夜,陶昕来为韩凤仪掖了掖被子的时候,发现韩凤仪眼角突然滚下两行泪水。
陶昕来怔了怔,没有惊动门口守着的执法堂的人,而是用身躯挡着韩凤仪的脸,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为韩凤仪抹了抹眼角。
韩凤仪一把抓住她的手,猛然睁开双眼,将陶昕来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看了半天,这才笑道:“昕来瘦了,还黑了。”
陶昕来终究是忍不住喉头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门口执法堂的人齐齐回头,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韩凤仪的自由如此短暂,陶昕来一抹眼睛,另一手也抱过来抓紧韩凤仪的手,道:“你们带路吧,我送师父进去。”
“这……”那执法堂的人有些犹豫。
陶昕来敛眉冷眼看过去,“怎么,我倒不知执法堂在此处细微末节的地方还有什么见鬼的规定!”说着,眼睛便刀锋一般扫过两人,那模样像是他们若要反对,就将他们生吞活剥了一样。
“昕来……”韩凤仪明明很是伤感,此刻却不知为何轻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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