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
马老爷第一时间,甚至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因为他见过眼前的这头邪祟啊!
当时自己被那老狈打成重伤,差点结束自己走阴生涯的时候,就是这邪祟来救了自己。
它还把那布条点燃后丢在自己床下,替自己除了祟。
而且后来马老爷也问了六子,得知是他去了柳家院子里边,跟柳娘娘说了这事。
然后……这邪祟就来救自己了。
现在这次也是,自己遭了灾,然后让六子去找柳白求救,于是这邪祟就又来了。
那这种情况还用得着说吗?
这邪祟肯定就是柳家养的啊,那就是自己人……哦不,自己鬼!
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这杀意,还问自己是不是马老三?
马老爷一时间是有些愣住了。
这动手不是,因为打不过。
不动手……那也不太对,毕竟这邪祟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
所以马老爷怒气冲冲之下,当即点燃了命火。
毕竟山神老爷都已经没了,自然也就没了什么正神道场不能点火的规矩。
然后点燃命火,亮出灵体的马老爷狠狠地打出一拳,似是要将这抓着自己衣领的鬼手打开。
可这一拳打了下去……鬼手纹丝不动暂且不说,反倒把自己震地手疼。
这?
打个屁啊。
柳白看着此景,全力出手的马老爷,竟然都只够给自己挠痒了。
也是没了什么比划的心思。
他怕自己随手一拳下去,马老爷……会死。
所以柳白将其随手丢在地上,然后恶狠狠地说道:“下次见了我,记得喊爷!”
马老爷听到这话,当即明白过来。
这果然是个自己鬼!
刚刚那一番行为,也是开玩笑吧……多半是这样的。
难道这就是邪祟表示亲近的方式?
毕竟马老爷也没当过邪祟,不知道邪祟是个什么脑子,什么想法。
但既然眼前这邪祟都这么说了,那自己自然是得照做。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两次救了自己命的邪祟,喊声爷,不吃亏。
于是起身后的马老爷连连说道:“好的爷,好的爷。”
柳白看着这场面,心中大为满足,想笑的,但又不敢笑,怕破功。
他也不再开口,一步便是出了门口。
临了,背后神庙里头的马老爷还在喊着,“再见了爷。”
“爷有空来我家坐坐啊,你上次来过的,你知道我家在哪的爷。”
柳白觉得再听着他喊下去,怕是要折寿,连忙扇动骨翅离开。
只是看着是走远了。
但也没走远。
因为这山神……有古怪!
或者准确的说,是有来头,它远道而来窃取了这小连子山的山神位,必定是有着某种讲究。
知晓这点的也不止是柳白,马老爷同样清楚。
所以他见着那位“爷”走后,立马收敛了神色,可如此大事之前,他依旧不忘点燃了老烟枪,先是狠狠地抽了一口,这才在这神庙里头搜寻了起来。
柳白就在远处的山头观望着,搜寻这种事,他的确没有马老爷有经验。
所以他就这么看着马老爷在那山神庙里头搜刮了盏茶时间,然后这老登才将从这神庙里头摸出来的一块幡布披在身上,下山了。
他也没点燃命火,按理来说,活人大晚上走在这老树林子里边。
应当很是受那些邪祟们喜欢的,可此刻,当他们见到这黑漆漆的马老爷时,却是纷纷避退。
柳白估摸着就是马老爷身上披着的那块幡布的原因。
他怕这马老爷被搞死,所以始终就这么远远看着,直到见着他来到一处山路的岔道口,这才将身上的神幡布一丢,然后倏忽点燃了命火。
炸开那些窥伺邪祟的同时,他大踏步的往右边那条山道走去了。
就当柳白以为他要走这的时候,却又是见他脚步逐渐放轻,然后跳起,在这树梢当中去了左边的山道。
见此情形,柳白就知道,马老爷能活得长,的确是有点本事的。
临了过去好长一段路,眼见着天边都快泛起鱼肚白了。
柳白见着情形合适,这才坐着那家豪奢的马车从这狭小的山道当中挤了过来。
马老爷起先见到这动静,是被吓到了的。
可见着这马车上的是柳白之后,却又瞪大了眼,“你小子?我滴个乖乖嘞,伱在城里是干啥了,打劫了三大家?”
“这马车也用得起?”
马老爷似是忘记了自己在山神庙的遭遇,来到这马车前,上摸摸下摸摸,最后更是一把跳上车来,握住缰绳。
“你小子这马车都不会使啊。”
马老爷看着好像很是心疼,然后也不知他在哪里摸摸,这原本宽大的马车当即就变得小巧了许多,甚至就连马匹的样式都变了些,变得更适合在这山林里边跑了。
柳白见着也是有些错愕……这纸马车都这么高端的么?
“也没,就是加入了红灯坊而已。”柳白随意说道,然后不等马老爷再问,他就说起了正事,“六师兄来找我了,说你在木洞镇山神庙这边出了事,那现在?”
马老爷听到这话,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柳白,然后笑道:“没事,我被爷救了。”
他自是不知道他口中的爷会是柳白,只知道那爷也是柳家的就是了。
柳白听了之后,也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他啊,那就没事了。”
马老爷心道一声“果然”。
只是先前那位爷冷傲,有很多事也没法沟通,所以马老爷现在只能看向柳白了。
不过在他看来,与其说是跟柳白沟通,倒不如说是跟柳白后头的柳娘娘沟通。
所以他一边驶着马车往城里的方向而去,一边说道:“小子,这山神的古怪不小啊。”
“怎么说?”
柳白竖起了耳朵。
马老爷叼着烟枪,说道:“昨天我在被打……咳咳,我和那山神周旋的时候,听着它气急败坏地说过几句。”
“它说等它们将血食城变成鬼城的时候,一定要杀光城里所有的走阴人。”
“变成鬼城?”
柳白又想起了那个赶山人说过的话,他说接下来血食城里将会发生大事。
难道这就是那件大事?
“怎么让血食城变成鬼城?”柳白问道。
马老爷摇摇头,“这种事它肯定不会说。”
就当柳白稍稍低头的时候,马老爷又说道:“但它还说了别的,咱们不是把那老山神送进了城里,它说它其实还得谢谢咱。”
“它其实是故意要把那老山神送进城里去的?”
“嗯,那老山神估计已经被它或者被它背后的存在动了手脚……”
“对,那老山神进了城里之后,死了。”
马老爷听着这话也不惊讶,而是继续说道:“他们要送老山神进城的目的,是为了对城隍爷动手脚,也不知道城隍爷有没有防住。”
柳白听着,却是想起了前天晚上,自己在城主府变鬼的那次。
当时城隍爷可就没有再动手了。
难道说,城隍爷已经出事了?
柳白心中琢磨着……血食城接下来要发生大事了,那是肯定的。
可自己到底要不要掺和进这事里边去?
是及时抽身,现在就避开这灾祸,还是试着去闯闯,在这磨炼之中提升自己的实力?
……
血食城,仁孝坊内的一个宅子里头,地底。
其四周都点着白烛,映照出光亮的同时,也映照出了两张略显惨白的人脸。
左手右脚。
此时他俩脸上的表情都颇为兴奋,以及带着一丝期待……他俩都在低头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一口石磨。
石磨这东西,在农家里常常用来磨豆腐,亦或是磨面粉,所以走阴人也偶尔借来用用。
用来磨磨别人的魂……很是合理。
而眼前的这口石磨,看起来有些老旧了,被磨损的地方很多,甚至就连上边的起伏褶子都磨平了不少。
但是没关系,这样的石磨,才能磨得死人。
左手右脚此刻也没再背着那长条形的木箱子,那木箱子……被他俩放在这地窖的入口处。
许是没有他俩背着的缘故,木箱子,闹腾地很。
里头不断传来“砰砰”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敲门。
而在两人站立着的旁边,在这石磨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处,还插了四面幡旗。
一黑一白一赤红,外加一深绿。
每面幡上边,又还用鲜血画着图案。
除此之外,就是这地窖的地面了,除却两人落脚的地方以外,其余的地儿,都摆放着一口口不过巴掌大小的小棺材。
每一口棺材上边,都还贴心的写下了一个个人的名字。
比方说离着石磨口最近的那口棺材上边,便是用黄色的符纸,红色的朱砂写道:“司徒不胜。”
“司徒家可得好好谢谢咱嘞。”
左手看着这满地的棺材,颇为得意的笑道。
紧接着右脚那尖细的嗓音也随之响起,“是极,若不是有咱啊,他们哪能落得来这么多的棺材睡。”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嘿嘿”笑了。
笑完之后,左手便是拍打着这口石磨,“好了好了,吉时快到了,咱还是快点动手吧。”
“误了吉时,那可就太对不住他们了。”
右脚闻言,点头应是。
然后同样伸手拍打着这口石磨,两人嘴上齐齐唱出一道奇怪的腔调……
于是,这地窖当中的烛火,烧的更旺了。
紧接着又吹起了风,风吹过地面的棺材,掀起了那一张张写着名字的符纸。
不过刹那间,这整个地窖里头都好似成了符纸的世界。
四面幡旗猎猎作响。
左手右脚欢快地喊着,“好咧,好咧。”
“该磨豆腐喽。”
所有的符纸,都朝着石磨落了下来。
……
司徒红最近的心情,颇为美好。
但她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这三年来所经历的事情,早已让她的内心归于平静。
不管是开心还是难过,都只有她夜晚独自躺在床上时,默默品尝。
心情好的原由……也简单。
柳家公子来了,自己点火的希望也就到了。
而且看这样子,柳家公子还是要在司徒家常住的,只要他待的时间越长,自己点火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唯一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柳家公子好像有些不大喜欢自己伺候。
至于什么司徒家的大小姐位置,也已经不在司徒红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如今的她,不是大小姐,胜似大小姐。
就如同此刻,走在这司徒家的后院里边,但凡所遇见的人,基本上都要跟自己见礼。
所以表面平静的司徒红,实则在内心里边,哼起了小曲。
只是这恍惚之间,她好像看到有着一道道白色的身影从左边的一个院落里边冲了出来。
那院子是……供奉祖宗牌位的院落!
这……老祖宗怎么出来了?
不等她惊讶,却是见着这司徒家大门口的方向,竟然传来了一声声的尖啸与惨叫。
让人听着心情烦闷。
也就是这一刹那,司徒红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甚至连站都站不稳了。
她连忙扶住了墙。
紧接着是这司徒家后院,升起一道巨大的黑影,其人安坐,黑影则好似挑起了整个司徒家。
随着这黑影的出现,家门口的那些尖啸声,小了许多。
“谁,胆敢咒杀我司徒家!”
司徒老祖叱喝道。
可饶是如此,司徒红依旧感觉胸口烦闷异常,脸色苍白的她,接连打了好几个干呕都没能好转。
不止是她,是整个司徒家的人手,目前所遭受的情况,都是大差不差。
尤其是那些点了火,但火势又不够旺的司徒家人,所遭受的咒杀效果,更是明显。
有些甚至都已是直接晕倒过去。
咒杀时效短,短短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司徒红在恍惚之间,又是见到那些出门的先人们回来了。
只是和先前出去的时候相比,回来的……所剩无几。
而司徒不胜在抗下这一手后,也是倏忽收起了阴神,追逐着这股气息而去。
变故来的太快,甚至好些人都没有察觉过来。
唯有司徒不胜……他想到了二十四年前,路过血食城的那个赊刀人。
等司徒家中落,他就会上门收刀钱了。
与此同时,乌蓬山中。
马老爷赶车,柳白坐在旁边也完全感觉不到这马车的震动。
纵使是这崎岖的山路,也是如履平地。
‘这不愧是马老爷,赶起马车来,还真是一把好手。’
柳白心中嘀咕着,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抬头,还没等他看清,马老爷就已经一把拉住缰绳,急忙喊道:“小子快点火。”
小草也是站了起来,“公子快生气!”
柳白也是感觉到了不妙,点三火,亮灵体,生五气,一套走阴手段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尤其是刚一放出这心火猿,还没等其落地,它就顺势跳起,在柳白头顶横扫一棍。
黑火升腾间,柳白身上的那股不适也是瞬间消失。
抬着头的他只见自己头顶好似有着一道黑气化作虚无,马老爷也是已经拉着缰绳停下了马车。
“这是怎么回事?”
柳白见此情形,想到了最开始的时候,当时那王家屯的王婆子,好像也是这么对自己动手的……
“咒杀之术。”
马老爷点起了烟枪,抬头看着天上,沉声道:“有人对你使了咒杀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