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静,月色同样也是寂静,连会真山上的虫儿似乎都感觉到了今晚的不同寻常,纷纷闭了嘴,不再出声。
山顶,神霄观的紫霄大殿内。
观主雷坛真人与藏经院的经师无笑道长对坐,两人中间正摆放着一副四方爻卦。
雷坛早已起卦,而此刻两人看着这卦象的结果,脸色尽皆难看。
“第一次没搭上贫道是大凶,如今搭了贫道还是大凶,如此看来,咱这趟是没跑了。”
无笑道长叹着气说道。
“祖师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天,或早或晚,只是没想到才只传到我雷坛手里,就已是要走到尽头了。”
雷坛说着也是苦笑着摇摇头,旋即又转头……观道。
但只一眼他也收回了目光,脸上的神色丝毫没有轻松,依旧沉重。
无笑紧跟着说道:“这事……城内必定有着推手,而且从一开始,这日落山的消息出来,就很莫名其妙了。”
说着两人对视一眼,而后无笑笑了,“你家的对头?”
“贫道看是你家的。”雷坛皮笑肉不笑。
无笑说完也是收敛了目光,“老祖他们当年树敌太多,只是知晓日落山这后手的却是极少啊……而且多是自己人。”
“自己人才容易出问题,不是么?”
“理是这个理。”无笑道长双手一摊,“只是贫道想不通他这个时候放出来做什么,不管是哪边都没有中落,此刻放出来,只会斗个两败俱伤。”
“或许,他就是想要两败俱伤呢?”
雷坛说完,两人都是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对视一眼,他们都想到了那个人,那个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都是妥妥的能镇压整个云州的……走阴人。
按照这大楚的官秩,他应当被称为……州牧!
“且看吧,真要是他的话,那这日落山,恐怕就真的只能出世了。”
雷坛说着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紫袍,也不知为何,明明在这屋内的他,却是坠落下来了些许水滴,而后认真说道:
“师叔,这以后……就交给你了。”
无笑笑了笑,“螟蛉而已,蜉蝣而已,伱我而已。”
“大家都在这天地之间兜兜转转,但翻来覆去,却抵不过一个命字。”
“或许,这就是你我两家的命吧。”
雷坛听完也不再回答,因为这本就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他只是朝无笑深深一揖,而后转身大踏步的离开了这紫霄大殿。
背后,道观道观道。
无笑一人独守,只是临了他又好似感觉到了什么,转而回头朝西北方向看了眼。
他想了想,又自顾摇摇头,收回了目光。
安坐紫霄殿。
……
藏经阁地窖之内,柳白守着这生死棋盘,果不其然,不过戌时三刻。
棋盘上就有动静了,这次出来的是黑象。
“上次各自欠了你们一个消息,今天来还了。”
“你说。”
红卒鬼边说声音还有些气喘,好像是在跑路。
柳白跟那新来的红马也是各自现了身,至于柳娘子这次却出奇的没有出现。
这让柳白有了一丝疑惑,先前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自己冒头,娘亲就会出现的,但这次却是为何?
“等会,我好像知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了。”
红马抢先打断了黑象的发言,“你们并没有想着去杀死别的棋子,而是用这棋盘来彼此交换信息,是么?”
“看来你这小姑娘总算是没有丢我们鬼族的脸面啊。”红卒笑嘻嘻地说道。
“我不是鬼,我是山精。”
红马也终于透露了一丝信息,至于是真是假,那就不清楚了。
“你们这方法好像的确不错,至少比棋子间的互相厮杀来的有意思。”
黑象听着他俩的言语,也是好奇问道:“红马,你说你吞食过别的棋子?对自己的天资到底有没有提升啊?”
听着这问题,柳白也是好奇起来。
红马稍稍沉默,紧接着说道:“你们不是交换信息吗?我也要加入,这算一次,你们要听的话,都欠我的。”
“黑将你听了也算欠!”
她好像很不忿,甚至也不相信柳白的身份实力,所以特意喊了出来。
你这针对我作甚,我又没搭理过你……柳白在棋盘上“呵呵”笑道:“行,跟你们这群小家伙,本尊还会赖账不成?”
“公子你好装,小草只觉得恶心。”
柳白将先前无笑道长的那张符纸贴在它头顶,小草就很自觉地倒了下去。
它也知道,再不老实一点,公子可能就要念“闭嘴咒”了。
红马见他们几个都答应下来,也就说道:“我的确是吃过一枚黑象,对天资的影响……对我来说可能是翻了一番了吧。”
“什么?!”
黑象跟红卒听了都惊讶出声,“翻了一番?”
“嗯。”
“但是很难遇见合适的,像你们云州这几个,大家都愿意彼此出来说话,交换信息,兴许还能有找见对方的可能。”
“但像我们江州……都不敢在这棋盘上说话,这样想在那茫茫人海里找见对方,根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我还在棋盘上亲眼见着一件事,就我们江州发生的,一个黑卒天天在群里问一些很寻常的问题,而且还暴露了他自己的位置,我是觉得不大对劲,但是另一名黑马则是跑去杀他了。”
“结果呢?”红卒鬼迫不及待的问道。
“结果黑马被杀了,临死前他还在棋盘上说了,说他是养阴神的走阴人,那黑卒则是修第二命的,所以自那以后,就更没人说话了。”
红马说完也是长叹了口气,“我们江州这情况,应当才是这生死棋盘上的常态,你们这样和平相处的,才是少见。”
“这也是黑将大人提议的,先前我们这的情况也跟你们差不多。”
黑象说完这话,棋子便是闪烁了几下,“撑不住了,一会再说。”
言罢,她的棋子消失。
柳白的棋子依旧。
红卒见着黑将不开口,再度问道:“杀死一枚棋子后,那枚棋子就彻底消失了吗?”
这也是柳白一直所思考的,只能说有这个可能,但不大。
真要这样的话,那这曾在娘亲时代就已经出现的棋盘,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的棋子留下来。
毕竟像这只是楚国的云州就已经有四枚了,而单单楚国就有九州。
更别提北边的魏国十州,西边的秦国还有十二州了。
“应当不是,我们江州也讨论过这问题,比较有可能的就是一枚棋子被吞噬后,可能又会在其他地方出现。”
“又或者说是,这棋盘上的棋子并不固定,像正常来说,一副棋盘上边黑将只能有一个,但事实上可能有好几个。”
红马好像是真的想融入,所以也就将自己所知晓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但这也的确是都有可能。
“好的我说完了,红卒你有什么消息要分享的吗?”
“有,等会,等黑象上来了一块说吧。”
红马又问道:“黑……黑将你呢?”
面对这个好像邪祟一样能一直待在生死棋盘上的黑将,红马也有了一丝畏惧。
毕竟上次只是听着红卒说,这次却是她自己亲眼所见了。
“我?等黑象来了再说吧。”
一时间这生死棋盘都安静了下来,红卒跟红马没什么消耗自然也就在这上边等着。
柳白也是,如今的他用着鬼体,更是一点消耗都没有。
如此又是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黑象才姗姗来迟,“不好意思,让诸位久等了。”
“嗯,大家都在等你呢。”
“那我直接就说了,今晚,子时一过,媒妁会,射覆堂,腊八教三家将会联手对神霄观动手。”黑象一口气直接说了出来,“这样的话,你们三个包括红马的那次,我都已经还清了。”
柳白听着这消息,也是心中一动。
这黑象能同时打听到这三家的消息,如此看来她是媒妁会“沈姑娘”的可能性又大了些。
一来柳白觉得,这三家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对神霄观下手,多半是有自己在这棋盘上透露消息的可能。
二来这沈姑娘在媒妁会内,也有一定的地位,是能递消息的那种。
红卒听完后也是说道:“我这的消息也差不多,谁听?”
棋盘上没人离开,红卒也就紧接着说道:“水火教,孩儿帮,蛊神教都会有人去,而且丧葬庙必定也会去闹事的。”
“那看来今晚这神霄观可要是热闹了,你们谁去的?”听着红马的声音有些跃跃欲试。
“先说吧,我去。”红卒表态。
“我已经在路上了。”黑象更是直接。
他们来不来柳白不知道,但他知道他要是说来的话,他们恐怕就不来了。
“呵呵,那到时候就得你们带点消息回来了,本尊就不去了。”
柳白看着棋盘上的棋子说道。
神霄观本就离着云州城不远,这点距离映衬到棋盘上……更是算不得什么,所以此刻,黑将,黑象,红卒,红马四枚棋子其实都是叠加在一处的。
“行,那黑将,你欠我一次。”红马融入的很快。
红卒也是说道:“黑象你欠我一次,黑将大人的话,就算是补了上次螟蛉观这消息吧。”
最后清完账,这生死棋盘的棋子也就各自散去。
就如他们所说的一般,兴许此刻他们都正朝着这神霄观赶来。
柳白收起棋盘以及面具,打量了眼这地窖里头的东西。
思量再三,他还是决定先帮无笑道长保存一下这些东西吧。
毕竟待会真要是一群修第二命的走阴人动起手来,这地底能不能存下都还两说。
贪念一起天地宽,收完这所有的东西后。
柳白也没走那地窖口,而是从这别处挖了挖,然后摸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