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仇只是笑笑,扬手用力的抽了一鞭,马儿更是疯狂的跑着,那声有力的吆喝声散在夜风中经久不散。
“君小姐,其实在下更了解的,是君家的旧事,不知小姐可有兴趣一听?”
君家的旧事,与她何干?
安离勾了勾唇角,说:“说说看。”
要弄清楚一个人的目的,必须顺着他的话去说。
“君天缙能成为丞相,靠的不是才,也不是钱,而是一个女人,一个他深爱的女人。相信此事,小姐比我更清楚吧。”无仇说得云淡风轻,安离却轻易地听出了他话中显而易见的怨恨,更是对他的身份起疑。
帘外清风微凉,无仇浅浅一笑,听来倒是清爽,却也暗含悲伤,“小姐其实很幸运,至少,你现在也是君家三小姐,名正言顺的三小姐。不过,属下很好奇小姐的过去,是在江南,还是京都?是寄人篱下,还是养尊处优?”
“这,似乎与阁下毫无干系吧。”安离神色一凝,似乎从他的话中听出了端倪,扬扬唇角,笑得妖娆。
有人说,爱会让人潜移默化,成为彼此心心念念的模样。安离不知道,她那一笑,就好像月下的一只狐狸,他有一双魅惑人心的凤眸。
“我听说,君天缙是有一双儿女弃在江南,小姐难道就一点不会想念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原来,是君家的四公子,青颜和君天缙的儿子,君心璃的亲弟弟,君无璟。
安离淡笑着摇头,她不想念,因为不相识,她不会撒谎,所以,她说,“没有。”
帘外人一顿,马车重重的颠簸了一下,昏睡的花吟身子微微倾斜,她本是枕在安离的腿上,现在位置却滑落了些,安离扶住她的头,冲帘外道:“怎么,阁下这般反应,莫非认识我这弟弟?”
“不认识,不过倒是听说他过得不甚如意。”无仇的声音低沉了一些,隐隐地,是失望和落寞,浓浓的,化不开似的。
“是吗?”安离笑,“世上多少悲伤事,何谈世道不顺心?阁下这般忧心他人,倒很是难得,我相信弟弟知此事,也会感激阁下吧,不过,祸福自求之,哪得他人料?与其独自悲伤,不如傲然于世,阁下以为呢?”
“小姐的意思,是希望君无璟为自己而谋?”无仇沉吟道,“那小姐认为,他应该如何做?”
“我不知道,”安离抚摸着花吟柔顺的长发,漠然地说,“一个人脚下的路,只有自己最清楚。姐姐也好,过客也罢,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小姐觉得他应该争吗?”他问。
“你不是已经在争了吗,我亲爱的弟弟?”安离戏谑的问。
帘外沉静了好一会儿,到最后,他也笑了,道:“我是该说我们之间血浓于水心意相通,还是该说姐姐冰雪聪明呢?不错,我就是君无璟。”
“说说看,你的来意,莫不是,你想念姐姐了,特来此相见?还是,在这样偏僻的山野。”安离说着,扶起花吟,让她睡得更安稳些,她的呼吸,一直很乱,就像安离此时的心。
“吁——”君无璟勒勒缰绳,马车缓了些,他得空回头,隔着帘子打量着安离,说,“我何止想念姐姐,还想念爹爹,娘亲,哥哥……我想念君家所有人,所以,我回来了。”
他的话被夜风吹散,和着树叶儿沙拉沙拉的声响在空气中回旋,又落下,听在安离耳朵里,显得有些诡谲,总觉得他这一句想念,需要鲜血的代价,才得以回报。
依然有风,安离还是觉得冷,帘外的君无璟一直在笑,她便问他,说:“君无玦,是你杀的?”
“姐姐,弟弟有一言相劝,女子还是愚钝一些好,莫要看得太透,会受伤。”
他没有直接回答,答案却已不言而喻了,安离闭上眼睛,叹了口气,道:“是啊,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嘛,这山路也不知去向何处,一路上也不见人烟,弟弟是怕了那喧嚣,还是爱上了这荒凉?”
“花吟姑娘,怕是要醒了。”君无璟突然笑了,大声地说,“不如这样吧,弟弟再说些江南旧事与姐姐,但愿姐姐日后在闲暇时也能想起我,可好?”
不等安离作答,无仇继续道:“这江南的大善人花石先生一家败亡,其实还有内情,女儿失踪是一遭,却也不过是让花夫人大病一场,那之后,花家惨遭灭门,实则是恰是因为这善良。花夫人病愈之后,收留了一个浑身是伤的十几岁少年,后花家上下百余口人,在一夜间暗杀。听说,这祸事是少年招来的,他被追杀,已有好几年光景,姐姐知道这少年系谁吗?呵呵,不才,正是在下,而杀人凶手,就是我们亲爱的父亲,君天缙!”
此言一出,安离手下一抖,花吟猛然抬起头来,双眼含泪,满脸惊愕,贝齿紧紧咬住颤抖的红唇,难以置信的看着安离,君天缙杀了她的父母,君家人便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她竟然“认贼作父”这么久!
“花吟姑娘,在下也是道听途说,是真是假也不一定,你且莫急,在下不过和小姐开个玩笑……你,不会相信了吧?”君无璟忙向花吟解释,却是越说越乱,最后索性闭上了嘴,不言语了。
月色迷离,重帘晃动,君无璟的影子若隐若现,模糊着,看不真切了。
“花吟……”
安离伸出手,又收了回去,看来无仇是故意的,料定了花吟是安离的软肋。
尽管安离蹙眉的容颜绝美,花吟还是不愿看她,自顾自将脸偏向窗外,这一看之下,更是惊讶,接着,她又笑了,笑得脆弱,她说:“原来,真的是绝命崖啊,只能进不能退的绝命崖呢!呵呵,爹爹,娘亲,女儿不孝,这就要来服侍您二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