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审判

第二天早上八点, 爸爸终于醒了过来。

我告诉爸爸我要去处理一些事情,然后叮嘱管家不可让爸爸太操心我的事。

吴律师将我带到司法局司法鉴定管理处。他说这是他申请给我做的鉴定。

“我该怎么做?”我问他。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有了办法。

“不用刻意做什么, 你只要照实说就行。一定不要撒谎。”他叮嘱我。

我有些疑惑, 然后被鉴定管理处的人带到一个房间。他们对我进行了涉及思维理解能力、性格、精神状态和行为能力等方面的鉴定。其中一个人似乎拿着公安局的问询笔录, 他详细地问了我车祸当天发生的情形。

我看到几个人在听我说完后都紧盯着我的表情, 然后面面相觑。

次日, 吴律师拿到了正式的鉴定报告。报告上写着:功能性精神障碍――精神分裂症,实施违法行为时丧失辨认、控制能力,无责任能力。

第三天, 法院开庭审理我的案子。

我站在被告席上,看见旁听席上坐着谭夕铭、坐着轮椅的林莫蓝、林宇、管家、王哲, 还有李小涵和卢生。

公诉方为公安局的代表, 在陈述了整个车祸案件的过程之后, 公诉方提交了现场证人谭夕铭的证词,交通部门提供的现场勘察报告, 以及林莫蓝的受伤情况鉴定报告。

吴律师作为我的辩护律师,他提交了我和妈妈的DNA检测报告以及我和妈妈的精神病鉴定报告。

公诉方的律师似乎并不相信我有精神分裂症。

“你是谁?”

“我是韩纳,但是有一段时间我做了林莫蓝。”

“7月20日晚上6点至8点的这段时间,你在哪里,做了什么?”

“妈妈说, 7月20日是我爸爸的生日。可是那天我还是林莫蓝, 所以我以为爸爸的生日是1月4日。早上我一个人去诳街, 买了很多东西。下午我决定去喝一杯咖啡。然后遇到了谭夕铭。他说要请我吃饭。我回家换了白裙子, 还给爸爸留了条。他带我去了一家法国餐厅吃饭, 我还记得,那天餐厅里放的是法国女歌手Mylene Farmer的歌, 我吃到了一道让我永生难忘的甜点:酸甜的野莓Souffle。其实当时我很想告诉他,那里面有爱情的味道。”

我顿了一顿,看了一眼旁听席上的人。有惊疑的,震动的,不屑的表情。

“后来发生了什么?”律师的表情很轻松,他似乎认为我的叙述很有条理。

我的脸上浮起一层深深的哀伤。“但是我始终没有说。因为他一直把我当成另外一个人的替身,我只是她的一个影子。他带我去的餐厅,带我看的电影,都是和她曾经一起去过的。我当时就知道了。我说,你看,梅伦已经在那里等他,相爱的人终于可以在一起,真好。可是他叫了别人的名字。我跑出去,差点被车撞到,他追出来拉开我,手臂却擦伤了。他对我说,你就象黑暗中的一束亮光,点燃了我的希望。那一瞬间,我感觉到自己很幸福。可是林莫蓝躲在暗处看到了这一切,她开着白色的车,撞向了我。现在我才知道,如果换作我是她,我是绝不会撞她的。我原谅她,是因为我做过她,了解了她的苦,如果真的要我承担这结果,我会承担。为了妈妈,为了爸爸,也为了自己。”

我说完,已是泪流满面。

那律师认真地思考着我的话,可是我相信我说的话除了林莫蓝和谭夕铭,没有一个人能听懂。

果然,律师转身说道:“法官大人,我问完了。”

吴律师站起来。“法官大人,我有新的证人出庭。”

新的证人?我不禁一愣,是谁?

证人被带进来。居然是妈妈精神病院的主治医生。

他一进来就直直地看着我。

吴律师开口。“请问你的姓名和身份。”

“我叫王言博。是市精神病院的主任医师。”

“请问你是否见过被告?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见过。是7月20日的上午八点,就在精神病院内。”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那天早上她衣着奇怪,精神涣散,面色憔悴。她来看一位叫刘晓芸的病人。她自称是病人女儿的朋友,但是据我观察,她在见到病人以后却称呼病人为妈妈,而且不停地哭泣,她的行为有些不正常,所以我特意在她离开后,查看了探视登记册,她在上面留的名字是林莫蓝。”

吴律师将他手上的登记册传交到法官手里,然后又问他。

“但是她的名字是韩纳,以你作为一名精神科主任医师的专业和经验来判断,被告是否具有精神方面的问题?”

“以我个人的专业和经验从主观上判断,我认为她有精神分裂的症状,但是她是否具有这种病,还需要司法鉴定部门的鉴定。”

“法官大人,我问完了。”

一时间,旁听席上的人都在轻声议论。

法官思索片刻,随即宣布:“本案暂时休庭二十分钟,重新开庭后宣判。”

吴律师将我从被告席上拉到座位上坐下。

“韩纳,看此情形,法官不会判你的刑事责任,但是会将你强制送入精神病院。你要作好心理准备。”

我一惊。“那什么时候才能离开精神病院?”

他摇头。“直到医生认为你已经治愈为止。以往有这样的案例,但是我很少听说有很快出院的。”

我的心一凉,看向旁听席。

林莫蓝的表情古怪,正低头深思,林宇在旁边问着她什么。

谭夕铭正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我,神情复杂。

王哲则是一脸痛惜的表情。

其他人不在。

二十分钟后,开庭了。

法官宣判,采纳司法鉴定的结果和证人、证物,确认我在作出违法行为时丧失辨认、控制能力,因此不负刑事责任,但是须立即送入市精神病院治疗。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命运捉弄,竟然让我和妈妈同时在一个精神病院里接受治疗。不过,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我回头望向管家,他的眼中有无奈,也有一丝欣喜。我知道,他一定也认为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感激地看着吴律师,他朝我点点头。

我当场就被两个法院的人押走。

王哲忽然走近我,轻声说道:“纳纳,我会来看你的。”

我有些感动,朝他露出一个微笑。

我感觉到,身后有很多双注视着我的目光。

我不再回头,缓缓走出了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