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下午都心神不灵。他那个难过却森冷的笑一次一次地浮现出我脑海。让我忍不住,也无法不去想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个医院究竟是什么医院’
这样说来,我确实完全没有印象。小时候我似乎因为什么严重的病做过手术,到底是什么病我也问过父母,但得到的答案却都很含糊。那个医院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为什么我问他同类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会有那样的表情,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放学后我急匆匆地赶回家,决定一定要把那时候生病和住院的事弄清。没想到回家后发现妈妈居然还没回。桌上留着纸条,大概意思是她今天要加班,让我自己把冰箱里的饭菜热一下。
爸爸出差去了,下个星期才会回来。我没有吃饭的心情,在客厅发了一会呆,打了个电话给妈妈。
“怎么了。我在加班。看到我留给你的字条了没?有什么事吗?”
“嗯···看到了。”我犹犹豫豫地回答“妈,我想问件事···”
“什么事?”
“那时候。”我清了清嗓子,竟莫名觉得有些紧张“我小时候做手术到底是生的什么病,还有就是在哪儿住的院?”
话筒对面霎时安静了。过了很久,我几乎以为断线了时,忽然听到妈妈高亢得有些不自然的声音“你问这做什么?谁让你来问的?都过这么久了,医生说过不会有后遗症。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我被她严厉的口气吓了一跳,有些莫名其妙,嗫嚅着“我只是问一下···”
“没什么好问的,你好好学习就好。别人说什么都不要信,不要管!”她很少用这么严厉的带命令性的口气对我说话,我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沉默了一会,她的语气松缓了下来“你那时候只是感冒发烧,一直没法退烧。弄出了很多并发症。搞到后来必须做手术。其实也不是太严重的病···不要想些乱七八糟的。手术是在北京做的,医生说过了,不会有后遗症的。”
我将信将疑只应了一声。
“我还在忙,先挂了。”还没等我回答,听筒就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以前我也问起过和这有关的事,但他们总是含含糊糊地掩饰过去,让我不要管什么的。以前我并没有想过这其中有什么问题,但今天妈妈这样激烈的态度,反而更加让我怀疑起来。
我知道并且深信我的家人绝对不会害我,但他们这样隐瞒,只会勾起我的疑惑好奇。更况且今天肖安刚对我说过了那样的话。
我把手机收起来。走到妈妈房里,稍微犹豫了一下就做了决定。
我知道他们历年来放账单、传单、文件以及一些重要的单子的地方。也许···那里会有结果也说不定。
找到历来放置那写东西的箱子,我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抱了出来,开始一件件地清找。
我妈有点轻微的洁癖,东西一向必须弄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是以那些单子也是分门别类,然后按时间一张张地放得很有条理。这也方便了我的寻找。
我还记得我生病时大约七八岁,应该是2000年或者2001年的样子。我把所有2001年前的存单取出来,开始一张张地看。
跳过我出生前的,再除去账单,水电费单,剩下的那些单子就没有太多了。我一张张地看过去,出生证明;小时候的疫苗接种单;爸妈的医疗保险;感冒的门诊病历还有一些很老的照片、胶卷。翻到一九九八年以后,忽然出现了一塌厚厚的白纸。我怔怔地翻着那一塌白纸,整整三年半,没有任何遗留的单子。这塌白纸,直接从98年跳到了02年下半年。
他们····在害怕什么?为什么做得这么小心···
我把单子从新收好,整整齐齐地放回柜子里,突然,我的手碰到了柜壁左面的什么东西。我把单子从新抱出来,这次很轻易地就从手边摸出了一个很大的鉄盒子。
应该是很老旧的东西了,那盒子有些锈。用一把铜锁锁着。我顿时气馁了,妈妈收拾东西一向很有条理性,这个钥匙我是肯定不可能找到了的。
我把箱子返回原处,把单子重新收好,再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遗留下什么痕迹,这才把柜门关好,回自己房间去。
花青的那张画依然挂在我房中,已经失色破损了。
我慢慢走过去,摸了一下画身,不由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来,花青在我心中一直是一个隐痛和遗憾。
一直,我对那些世界的东西,都是怀有一种复杂的情绪。它们大多都很漂亮,我钦慕它们的外貌,却对它们本身怀有很深的恐惧和排斥,但同时,在深入认识一些以后,又会忍不住对他们升起好感。比如现在,我就不由觉得如果可以帮到那个迷失灵,就太好了。
我没有吃饭,脑子里迷失灵;肖安;爸妈隐瞒的事来回交错。心烦不已,于是很早就睡了。
妈妈大约十一点多回来的,也没有叫醒我。我模模糊糊被开门声弄醒,翻了个身就继续睡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后却只记得了一点,好像梦到我在一个医院的大花园里散步,看到了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小孩。
第二天一切如常,我去上学,妈妈去上班。各怀心思,前一天问医院的事,再也没有人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