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逃也似的离开。走到周显旁边,还笑了笑。接着走的速度更快,连周显对他的施礼都没做出任何回应。
周显有点摸不到头脑,看着不远处柳眉冷竖的朱媺娖,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迟疑着要不要上前。
后面的费珍娥推了他一下,笑道:“周大人,走啊!你不会是打算救在这里停一辈子吧!”
周显尴尬的笑一笑,提着如铅般沉重的双腿向亭子方向走去。
周显走到亭子外侧,躬身施礼道:“周显拜见公主殿下。”
过了良久,没有任何声音回应。
周显双眼偷偷上瞄,看见朱媺娖气嘟嘟的坐在那里,双眼微红,盯着自己一言不发,也不做出任何让他起身的动作。
女人吃醋真可怕,周显在心中暗想。他以一种躬身的姿态站在那里,虽然说不上辛苦,但也颇为难受。
旁边的费珍娥看了一会,心中有点不忍,上前在朱媺娖耳旁低语了几句。
朱媺娖最初的时候还有点微气,但脸色逐渐放缓。疑惑的同时,还略微有点惊喜。她眉宇上调,仰头问道:“真的吗?”
费珍娥低声道:“公主,奴婢怎么可能骗您?您不信就亲自问周大人,刚才就是他在路上告诉奴婢的。”
朱媺娖沉思了片刻,最终轻声道:“周显,你过来吧!”
周显直起身子,看朱媺娖双眼闪动,脸带娇羞,心中感觉无限奇怪。他笑着指了指朱媺娖对面的座位道:“公主,我能坐下吗?在陛下那里站了好久,腿都变细了。”
朱媺娖轻轻的点了点头,同时白了周显一眼,冷哼道:“油腔滑调,哪里见半点细了?只不过看你似乎又高了点,却稍微瘦了点,黑了点,也变的丑了点。”
周显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笑了笑,自己坐下道:“嗯,丑了吗?应该不会吧!别人都说我越来越玉树临风了。”
朱媺娖撇嘴笑道:“谁那么不要脸?竟然还称赞你越来越玉树临风了?”
周显笑道:“挺多人的。我的那些手下,您是没见过,一个个丑的啊!可以说是惊天地泣鬼神,看到我就如同见了潘安一样,一个个各种称赞。还有,公主殿下您也是越来越漂亮了,刚进来时我看着都耀眼,一直都不敢靠近。”
朱媺娖脸上微微闪过一丝红晕,低着头,用眼角扫了周显一眼道:“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费珍娥和所有宫女太监都知趣的退到了远处,整个亭子内就剩下了他们二人。
“当然是真的,我在公主面前说过假话呢!”
朱媺娖右手支着下巴,歪着脑袋,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周显。
正待周显心中发虚的时候,她嫣然一笑,道:“这次信你了。那你刚刚对她说的话又是不是真的?”朱媺娖眼睛瞄向站在不远处的费月娥。
“啊!我一路和她说了很多话,公主指的哪些?”
朱媺娖一跺脚,提声道:“周显,你……”
周显十指环扣,双臂支在石桌上,笑着看向朱媺娖道:“公主,你生气的样子也同样好看。只不过还是应该多笑一点,那个样子更好看。”
看着周显完全一副无赖的样子,朱媺娖有气发不出。嘟着嘴,一双杏花眼泫然欲泣。
“是真的,等着天下稍微平稳点后,我就请求陛下给你我赐婚。这个想法,从我求陛下许下承诺的时候便想好了,而且从未改变过。只是不知道殿下愿不愿意?”
朱媺娖看了周显一眼,很快低下,脸红着不说话,过了好久才轻轻的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疑惑的看向周显道:“那皇兄说你的,都是假的?”
周显苦笑了一下道:“我想太子殿下是开玩笑吧!只是你当真了。”
“这个臭皇兄,竟然骗我?看我下次怎么收拾他。”
周显笑了笑,没有说话,心中开始为朱慈烺祈祷。
两人又聊了一会,看天色渐晚,周显便起身告辞。在离开宫门的时候,周显从怀中取出那把扬文匕首,递给朱媺娖道:“殿下,这是送你的。”
朱媺娖看是匕首,连忙摇头道:“不,我要这个干吗?宫内不允许持有这种东西的。”
周显笑着道:“这不算是武器,而是一件古玩。它是魏文帝曹丕打造的三把匕首之一,名曰扬文匕首,是我八年前获得的。你一定要收下它,但不要轻易打开。除非今后有一天有人威胁到你的安全,就打开它,狠狠刺下去。不管是谁,都不要让他伤害到你,而我会尽快赶到你身边。”
周显说的严肃而奇怪,朱媺娖有点听不懂。她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从周显手中接过了匕首。
周显回家走进院内,正看到万元吉坐在树下石桌旁,和陈锋下着棋,而旁侧围了一圈观看的人。
看到周显回来,万元吉笑着站起来,将位置让给章怀道:“章怀,你先下着,我和你军门有事情要聊。”
周显十分高兴,连忙将万元吉迎进屋内,并让锦瑟做一桌吃食,两人边吃边聊。
周显向他讲了自己新领的任务,并说了自己的打算。
万元吉默默听完,过了好半晌,才缓缓说道:“此事,并不好做。”
周显轻轻的点了点头,给万元吉添了一杯酒道:“所以,我希望万先生能够帮我。”
万元吉叹了一口气,说道:“杨阁部去世之前命我辅佐于你,你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我自应该全力助你。但目前的问题是,怎么帮?我虽然跟随杨阁部多年,在京师的确认识有一些朝廷官吏,但在京营却无旧识,恐怕帮不上你什么大忙。此事是得罪人的事情,人人避之不及,要想打破局面,非得从内部开始,而这恰是我认识的关系中没有的。”
周显淡淡笑道:“关于这点,万先生不用担心。李御史以前提督过京营,他向我提供了一份名单,正是京营中可以信任的将领和官员。想来有了他们,我应该可以处理好京营的事情。”
万元吉眉头微挑,问道:“李御史,李邦华?”
周显点了点头道:“正是他。”
“先生,实际上我并不希望您留下京师。您目前的官职还是莱州推官,只是因为替卢督师赞画军事,这才没有赴任。现在卢督师已经为国捐躯,您也没必要再去辽东。在登莱,谈震彩和尚易二人,一个是大明副将,另一个是莱州守备,俱皆被高起潜所诱而出卖于我。现在马绍愉又奔赴登州上任,明显是想进一步分化五德营。如果我长期滞留京师,很有可能无法再完全掌控住手下士卒。所以,我想让先生前往登莱,全力襄助李开掌控军权。”
万元吉想了想,说道:“这个好办,五德营毕竟是由你创建。虽然谈震彩的仁字营是以原有墨营为基础创建的,但你凭借在金州大破满虏竖立了绝对威信,普通士卒应该不会支持于他。而尚易,一个没有领过兵的莱州守备更不值一提。只要到时候将他们出卖你的消息放出去,绝对可以使他们众叛亲离。关键是忘筌你想做到什么程度,只是掌控军权,还是趁势杀了他们永绝后患?”
周显摆手道:“不用做的那么绝,杀了他们容易引起太多后患。我的意思是将尚易去职,以此震慑谈震彩。之后再恩威并施,使他再次为我效力。我想他之所以选择背叛于我,根本原因在于陛下分封诸将,却唯唯漏过了我,因此他以为我绝难再回登莱。只要让他知道我终有一天会重返登莱,并值得他为之效力,他自会再次投靠。”
万元吉蹙眉道:“但这样的人,你能完全信任他们吗?因为你的关系,他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升为副将。而他不仅不感激,还如此轻易就背叛于你,这样的人岂能留下?”
周显笑道:“她肯定不可信,但现在却不得不用。先生,我这样对你说吧!京营这边的事情结束之后,我将会得罪很大一批人,到时候这京师是无论如何都呆不下去了。而重回登莱之后,我相信不久之后就要再次开战。可能会是在复州,也可能是在山东。在这种时刻,我不愿五德营内部发生任何内乱。”
万元吉有点疑惑道:“在复州,你出兵夺取永宁监城,进而威胁盖州这个我可以理解,这本就是夺取辽东的一个途径。但你刚才所说的在山东发生大战是什么意思?”
周显自饮了一杯酒,将曹变蛟有关李自成出兵阻断运河的看法给他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万元吉沉默了半晌,最终点头道:“你说的这个还真有可能。”说完,他突然疑惑的望了周显一眼道:“忘筌,你这次极力担下此事,是不是早就准备得罪了大部分权贵之后,让陛下直接将你放回登莱的打算?”
周显呲牙笑道:“被先生你看穿了,我就是这样打算的。这京城对于我就是一座牢笼,靠我现在的能力是打不破它的,也改变不了太多的东西。与其待在京师无所事事,还不如就破釜沉舟一次。不顾得罪一大批人,干成一件事情,然后让陛下将自己放到外面。”
万元吉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我就担心到时候事情到时候越闹越大,你收不了场。”
周显笑了笑,道:“先生,你放心,我自有把握处理好一切。”
万元吉沉思了片刻,最终略微无奈的说道:“好吧!我明日向朝廷复职后便启程前往登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