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这时候,已经在走廊里找的满头是汗、气喘吁吁,看到“四姑娘”这仨字,我父亲擦了把额头的汗水,朝王思河笑了笑。
走到房门近前抬手一推,门吱扭扭打开了,首先映入我父亲两个眼帘的依旧是方桌圆凳,走进去一看,整个房间里的布局跟其他房间一般无二。
连停都没停,我父亲直接走到床边撩开床单,猫腰一看,长长松了口气。就见床底下有个婴儿襁褓大小的包袱,外面包着黑布皮儿,里面鼓鼓囊囊的。
由于这时候时间真的不多了,我父亲伸手把包袱拽了出来,没功夫打开来看,招呼王思河一声,两个人快速离开。
从房间来到走廊以后,我父亲左右辩了下方向,从怀里掏出怀表一看,心里着了急,距离三更天剩下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了,难道自己两个真的要被困在这里?
我父亲赶忙再次一招呼王思河,他自己一手搂着包袱,一手着掐怀表,两个人撒开腿在走廊里跑了起来。
一会儿的功夫,两个人从大殿跑到了院子里,在院子里没停,直接朝不远处的院门跑去,跑几了没步,王思河脚下传来“咔嚓”一声,两个人吓了一跳,不过他们都没停,回头朝身后地上一看,两个人心脏顿时猛然一抽,就见身后地面上有条碎裂的小腿,整个儿小腿虽然全碎了,那脚却好好儿的。
这些胳膊腿儿咋又冒出来了呢?弄不明白,不过两个人跑的更快了,眨眼的功夫冲到了院门跟前。
这一次,很奇怪,这道黑漆漆的大院门居然一动没动,好像它根本就不会动似的,两扇老旧的木门上横着一条厚重的门栓。只要把门栓抬掉院门就能拉开。
我父亲因为一手抱着包袱,一手掐着怀表,腾不开手儿,王思河跑过去双手抬门栓。不过,还没等他抬起来,两个人身后突然传来“哗楞”一声,两个人同时一愣,这声音咋这么熟悉呢,难道……
顷刻间,两个人感觉头上的皮都紧了,仗着胆子回头一看,两个人差点儿没瘫地上,就见大殿门口儿的牛头马面居然……居然动了起来。
马面双手擎着锋利的钢叉,牛头一下下抡着沉重的铁链,像两头面无表情的凶神恶煞似的,一步步朝他们走来……
“哥,这、这是咋回事儿……”王思河颤着声音,朝我父亲看了一眼,别说他浑身上下,就连脸上的肉都在抖。
我父亲这时候也好不到哪儿去,脸上发白、心惊肉跳,同时,他闹不明刚才这俩货明明不会动的,这时候咋……咋这么怪呢?
也就在这时候,让他们两个更加接受不了的事情发生了,就听整个院子里的地面哗啦哗啦响了一起,紧跟着,从地里一个一个,爬出十几个人,有男有女,个个披头乱发阴森着脸,就像刚从坟堆里爬出来的死人似的。这群人走到牛头马面身后,簇拥着牛头马面朝我父亲他们两个缓缓围拢过来。我父亲一脸惊悚地朝人群里一看,有两个少了一条胳膊,有一个少了一条小腿……
“哥……”王思河带着哭腔又喊了一声。
我父亲扭头看了王思河一眼,想开口宽慰他两句,不过又怕自己说出来的话带颤音儿给王思河听出来。
我父亲咬了咬后槽牙,没理会王思河,把拿着怀表的手翻过来,低头往表盘上一看,心里顿时一沉,指针指向了十一点,已经三更天了,之前那个老婆婆说三更一到就出不去了,难道……说的就是这个?三更天一到,牛头马面就会活过来?地里的死人就会爬出来?
我父亲的脑袋嗡了一声,心里也没了底,难道今天自己两个真要栽在这儿了?
牛头马面这群人走的并不是很快,严格论起来,比平常人散步的速度还要慢上一点儿。这些人里,除了牛头马面这两头怪物动作还算自然以外,其他人身体都跟冻僵了似的,走起路来腿都不打弯儿,身子一摇一晃,十分别扭,特别是那个少了一条小腿的,身体僵直,往前一跳、一跳,看着都诡异。
我高祖父、我太爷、我奶奶,在他们三代人里都没遇上过这种事儿,偏偏上我父亲这个不会手艺的遇上了。眼下该咋办呢?我父亲深吸了一口气,想想我奶奶平常交代他的那些话,尽量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两三秒后,我父亲把怀表塞进兜里,一拉身边的王思河,“咱别傻站了,怕也没用,赶紧一起把门弄开。”说着,我父亲一手抱包袱一手去托门栓。王思河见状想说啥,不过话还没说出来,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一巴掌下去,身子抖的没那里厉害了,快步走过来给我父亲帮忙。
门栓是横着搭在门上的,只要把门栓从门上的搭槽里抬出来就行了。我父亲跟王思河一人抬着一头儿,同时一使劲儿,门栓被他们两个合力抬了下来。扔地上以后,两个人同时伸手去拉大门,不过手刚碰到门,两个人的手突然没了,啊地一声惊叫,快速把胳膊往回抽,抽回来一看,手长的好好儿的,还在胳膊上好像。此情此景,我父亲跟王思河两个,身上的血液都快倒流了。
与此同时,他们身后那铁链哗楞哗楞的声音越来越近,刺耳的就像催命符似的。
我父亲两个回头一看,牛头马面在前,一群人在后,一个个儿走的不慌不忙,好像跟本就不担心我父亲两个能跑出去。
我父亲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又把手朝大门上面一抓,倏地,手又没了。不过我父亲这次没着急抽回来,试着感觉了一下,不疼,又动动手指,感觉手还在,就是看不到了,再把手臂再往门里深入,整条前手臂也看不到了,不过,我父亲能明显感觉它们的存在。
还没等我父亲彻底闹明白,就听旁边的王思河大喊了一声,“哥小心!”
我父亲回头一看,一条乌黑铁链挂着沉闷的风声,劈头朝自己砸了过来,我父亲赶忙把手臂从门上收回来,朝旁边一躲,刚躲开,铁链嘭地一声,重重砸在了大门上。
原来牛头马面这时候撇下那群人快速冲了过来,而且这两头怪物的目标是我父亲,或许是想阻止我父亲发现这道门的秘密。
牛头的铁链砸过以后,马面紧跟着抄起钢叉照定我父亲当胸就刺,我父亲身上冷汗都冒了出来,索性他身手矫健又练过几年,朝王思河那里猛地一窜身,马面的钢叉落空。
两头怪物一转身,再次朝我父亲扑来,我父亲抬手拉住王思河,叫了一声,跟我走,一脑袋朝大门狠狠撞了过去。
哥!
王思河嘴里的“哥”字只喊出一半儿,两个人的身体已经全部吞没进大门里,就听身后再次传来嘭地一声,牛头手里的铁链似乎又砸在了门上!
感觉过了好长时间,我父亲两个眼前突然爆亮,刺眼的要命,把眼睛一闭,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眼睛适应了强光,缓缓把眼皮睁开了,揉揉眼睛四下一看,两个人全都呆住了,自己两站在一座山顶上,凉风习习,身边是个水潭,水潭里水溢出来形成瀑布流到山下,远处,是广袤草原与天相接。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这不是之前走的地方么,我父亲扭头朝身后一看,自己两个就站在之前那座小土房子门口,石头门,门头顶上写着一个“阳”字。
这算是……从小房子里出来了?我父亲闹不明白。
王思河看看四下,又看看小房子,问我父亲道:“哥,这是咋回事儿,咋感觉跟做梦一样?”
我父亲也想问咋回事儿,看了王思河一眼,说道:“咱就当时做梦吧。”说着,低头朝自己怀里一看,一个黑布皮儿包袱被自己两条胳膊紧紧搂在怀里。
就在这时候,从小房子里出来哗楞一声,紧跟着,小房子的石门缓缓打开了。
牛头马面第一时间从小房子里冲了出来!
“快跑!”我父亲大叫一声。
两个人撒开腿顺着之前上山的路跑了起来,牛头马面抄家伙就追,而且速度快的吓人,几乎一眨眼就到了我父亲两个身后。
就在这时候,我父亲猛然感觉身子给人狠狠推了一把,那人力道奇大,直接把我父亲从山崖上推了下来,混乱中,就听王思河啊地一声惊叫,似乎也给人打山崖上推了下来。
这时候泥菩萨过江,谁也顾不上谁了,我父亲就感觉眼前的景色花里胡哨呈线条儿状往上飞,自己的身子像铅块儿一样,耳边生恶风,呼呼往下落,我父亲心说,完了,眼睛一闭,两条胳膊紧紧抱住包袱,这时候,只能等着粉身碎骨那一刻了。
几秒钟后,噗通噗通两声,我父亲一个透心儿凉,狠狠打了激灵,感觉身子好像掉进了水里,不等把眼睛睁开,耳边传来雨水落在草叶上的沙沙声。
我父亲试着用鼻子轻轻吸了吸气,并没有水灌进鼻孔里,感觉自己好像不是掉进了水里,把眼睛睁开一看,一片漆黑,自己居然侧身躺在一片草窝里,浑身衣服全湿透了,不时还有水滴落在脸上。
这又是啥地方?我父亲抹了把脸上的水,翻身从地上站了起来,打眼朝四下一看,愣住了,这不是乱葬岗么?
乱草还是那些乱草,荒坟还是那些荒坟,只是天上的月亮不见了,整个天空乌云密布,淅淅沥沥落着急雨。
“谁他娘哩推了我一下!”
突然,身旁传来王思河的声音,我父亲低头一看,王思河就在自己旁边躺着。
“你没事吧思河?”我父亲赶忙问了一声。
王思河把眼睛睁开了,朝我父亲看了看,说了句我没事,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了起来。
王思河扭头看了看四周,似乎也挺迷茫的,问我父亲:“哥,这是好像乱葬岗吧?”
我父亲点了点头,说道:“咱可能是出来了。”说着,把手里那个黑布皮儿包袱冲王思河晃了晃,紧跟着,伸手往兜里一摸,怀表还在,把怀表掏出来一看,我父亲当即愣住了,怀表上这时候的时间,刚刚十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