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李三元这么说,我抬头朝黑窟窿下面的山体看了看,从洞口一直到地面,山体给炸药炸的跟梯田似的,一级一级的,看着虽然有点儿陡,倒也不是爬不上去,就是费点劲儿呗。
不过,山根儿底下这时候这么多人,凭啥就该着我们俩爬呢?就因为我们俩年轻、手脚麻利?发工资的时候为啥不说我们俩年轻、手脚麻利,多给我们发点儿呢,每次我们俩都是最少的。
视线往上挪了挪,我又朝那洞口看了看,黑漆漆的黑窟窿,我敢肯定,这玩意儿白天根本就没有,我们就在这山根底下砸石头,一抬头就能看见,一天都没见着,这时候莫名其妙冒了出来,有点儿脑子的都能看出不正常。
收回视线,我扭过脸面无表情地看了李三元一眼,站着没动,这山洞来的蹊跷,里面肯定有东西,那东西估计也蹊跷,想叫我们爬上去看看,当我们傻呀,拿我们当枪使呀,我们年轻,我们年轻也不能拿自己当二百五折腾。
强顺见我没动,他也没动。
李三元见状,又对我们俩说道:“你们俩上吧,上去看看每人给二十块钱。”
二十块钱,在当时来说可真不少了,我们砸一天石头还挣不了二十块钱呢。
强顺一听,身子动了动,我赶忙给他使了眼色,他立马儿又站着不动了。
旁边一个工友见我们俩没动,他大叫道:“你们俩不上,我上!”
“我也上!”
我一看,果然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呀,好几个人主动请缨,说白了就是冲那二十块钱去的。
李三元立马儿把注意力转向了他们,左挑右选,在他们里面挑了两个三十多岁、年轻力壮的。
被选中的这两个人挺高兴,虎虎生风的就去爬山了。我心说,你们爬吧,有命爬进去不见得有命钻出来。
强顺这时候悄悄扯了扯我的胳膊,冲着我说了一句话,不过嘴里却没出声,我从他口型上看出来了,他说的是:二十块钱呐。
我嘴里也没出声儿,回了他三个字儿:等着吧。
说完,我扭头朝李三元瞥了一眼,这时候,那漂亮的女会计正趴在李三元耳朵边说着啥,两个人看上去鬼鬼祟祟的。
再说那俩工友,很快爬到了洞口儿,在洞口歇了口气儿以后,一前一后,钻进了洞里,山根儿底下这些人呢,就在山根儿底下等上了
。这时候李三元跟那女会计又窃窃私语上了,两个人都显得很兴奋。
一转眼,大半个小时过去了,那俩工友居然不见从洞里出来,山根儿底下有些人就开始小声议论上了。我跟强顺离着他们比较远,听不见他们在议论啥,不过我敢肯定是些神神鬼鬼、危言耸听的话。
又过了将近半个小时,一直在咬耳朵的李三元跟那女会计也沉不住气了,李三元朝山上看了看以后,大声对山根底下的工友们说:“还是二十块钱,你们谁再上去看看,顺便找找他们俩。”话音一落,又上去仨,不过等又快一个小时候了,这仨也不见出来。
这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李三元叫场里的电工扯来一根电线,接了一个“千指棒”。“千指棒”也就是一千瓦的玻璃电棒,上面还有那什么,就跟手电头拢光的那灯罩似的,这个也有灯罩,不过灯罩在灯的一侧,算是个半弧的三菱形,“千指棒”有这个灯罩拢着反着光,等于是锦上添花,特别的亮。
这时候,洞口那里还是一直不见动静,李三元又叫人上,而且这次把钱提到了三十块。不过,再没一个人敢上了,前后进去五个人,俩多小时还不见出来,这是个啥概念?这时候谁也不想因为几十块钱冒这个险。
有些不想惹事儿的工友,就跟李三元说想回家了,天都黑透了,又累又饿的。这时候早就过了下班时间,李三元也没啥借口拦着他们,要是一拦着就得给加班费,给了加班费,要还是没人敢往上上,这加班费就等于白给了。
我见李三元这时候挺头疼,走到他跟前对他说道:“李叔,别再叫人进了,我看咱还是报警吧。”
李三元听我这么说,脸色稍微一变,横了我一眼,没搭理我,他身边的女会计接口说道:“报什么警呢,你们这些山里人就知道大惊小怪的,不就是炸出个山洞嘛。”
这女会计是个外地人,听说还是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满嘴的普通话。后来李三元跟他老婆离了婚,娶了这个漂亮的女会计,不过,这女会计只比李三元的大闺女大了一岁,村里人都说,他闺女喊这女会计“妈“呢,还是喊“姐”呢?这件事儿一度成为了我们村里的笑谈,不过,他们这场婚姻并不长久,后面会有交代。
这时候,女会计说完,看向李三元又说道:“老板,我看您手底下这些工人不行,他们不过是些干活儿的,不如打电话把您那几位朋友请过来吧。”
李三元闻言看了看女会计,又看了看我,一抬手,指了指强顺那里,对我说道:“你到那边儿去吧。”
我连忙点了下头,两个人可能有啥想说的话不想叫我听见,我转身离开了。
没一会儿,我见李三元带着女会计回了他的办公室。这时候呢,场子里一些工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回家了,我一拉强顺,“走,咱也回家。”
强顺说道:“那五个人到现在都还没出来呢,你不想知道是咋回事儿么。”
我说道:“咋回事儿都不关咱啥事儿,赶紧走吧,要不然水都叫那些人洗浑了。”
在这山里边儿,最稀缺的就是水,都是送水车往山上送水的,二十块钱一车,那一车大概能拉两三吨水吧。这李三元呢,特别抠门儿,工人下班的时候,只给打两盆水让工人洗手洗脸,几十号人,谁挨到最后,那水就成浑汤了
。
等我跟强顺来到伙房门口,朝伙房门口那俩洗脸盆里一看,他娘的真成浑汤了,不过就这也得洗呀,我们不是坐办公室的,上班干干净净的,下班还是干干净净的,我们一到下班,每个人身上都跟从石粉堆里拱出来的似的,身上脸上都是白乎乎的,不洗都没法儿见人了。
我们刚洗完手脸,还没等从地上站起身,打场子门口传来一串摩托车的声音。那时候摩托车可是稀罕物件儿,像我们这个年龄的年轻人,谁要是能骑上一辆摩托车,那可就威风的不得了了。我跟强顺当时最大的愿望就是,买辆摩托车骑骑。
摩托车的声音听得我们俩心里痒痒的,慢慢从地上站起身,都朝大门那里看去。
就见两辆摩托车突突怪叫着,一溜烟打大门冲进了场子,看大门的那老头儿,也就是李三元的二叔,连拦都没敢拦。
两辆摩托车进了场子以后也不减速,车轮子后面扬着尘土,很嚣张的直接朝李三元的办公室过去了。到了办公室跟前,同时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办公室门口,骑在摩托车上的两个人一迈腿从车上下来了。
我朝那两人一看,两个人都是高高壮壮的,三十来岁,穿着牛仔裤、花格子t恤衫,这都秋天了,还露着胳膊穿t恤呢,还是花的。因为伙房这里离着李三元的办公室比较近,我还看见有个人胳膊上还有纹身,另一个脖子里带着一根金项链,那金项链我感觉都快赶上我小拇指粗了。
这时候就听强顺说道:“我看这俩不是啥好东西。”
我用布衫里子擦了擦脸上的水,说道:“我听刚才那女会计叫李三元打电话喊他朋友过来,估计这就是李三元的朋友,你看那纹身跟那金项链,他们肯定是黑道的,走吧,咱回家。”
我们两个朝车棚走去,一边走,强顺一边问道:“是不是李三元想叫他们进洞里瞧瞧咧?”
我冷哼了一声说道:“那女会计嫌咱们这些人不行,这才叫他们过来的,叫他们过来肯定不会只给他们三十块钱。”
强顺又问道:“李三元为啥非要人进洞咧?”
我扭头朝那山洞看了看,洞口还是静悄悄黑漆漆的,这时候山根儿底下已经没人了,就剩那千指棒还在亮着,我说道:“他跟那女会计都不傻,山上炸出个洞,里面能有啥,除了狼窝就是古墓,他们肯定觉得是个古墓,你没听咱村里的老人说,潞王坟附近还埋着潞王的文武大臣么。”
强顺赶忙点了点头,“咱小时候就听说过。”
我们这个场子距离潞王坟不是太远,在潞王坟的东北边一点儿,隔着大概能有五六里地,要说这里埋着潞王的幕僚亲信,是很有可能的,再说这一带的山就是有灵气,几年以后,开山的时候从山体里炸出一尊大佛轮廓,后山还炸出一只天狗轮廓,政府知道以后,立马儿不让我们村的人开山了,现在呢,那里改造成了凤凰山森林公园,就在潞王陵寝的北边靠东一点儿,那里有道士观、和尚庙,喜欢旅游的朋友可以过来看看,对于我这个从来没旅过游的人来说,那里风景的不错,不过,别来找我。
从车棚里推出自行车,准备离开场子的时候,就见李三元领着那俩家伙从办公室出来了,三个人直奔山洞。
我给强顺使了眼色,我们两个骑上车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