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之中的壁炉里面烧着熊熊炉火。炉火将冬季的严寒完全驱散。壁炉边上堆着一摞劈得整整齐齐的松木。这是冬季用来取暖最好的燃料。松木散发出的那种特殊芳香,随着热气在室内飘荡着。
华贵的丝绸被褥和床单,松软舒适的丝绒枕头,来自托尔的织锦盖毯凌乱的掉落在地毯上面。卧室之中仿佛刚刚刮过一阵飓风,又好像被两支互相作战的军队践踏过一般。极度疯狂之后便是极度的宁静。躺在床上,瑞博轻轻得抚摩着芙瑞拉小姐那柔嫩的皮肤。刚才的疯狂,是他唯一能够给予芙瑞拉的补偿。
瑞博绝对无法忘记,当芙瑞拉小姐笑盈盈得半开着门,轻笑将他拉进卧室之后,真情流露的她那悲伤的模样。和兰蒂小姐不一样,在众人面前芙瑞拉永远是个意志坚强并且玩世不恭的女人,好像对于生活和生活中的一切都已经看透了一般。只有和瑞博单独相处的时候,芙瑞拉才会表现出她柔弱的那一面。芙瑞拉的哭泣是无声的,她会用牙齿咬住瑞博的衣领,任凭眼泪淌满脸颊。但是这无声的哭泣更令瑞博感到哀伤。
和表达悲伤的方式完全不同,芙瑞拉会用最放肆的方法来表达自己的喜悦。彻底的放纵和疯狂之后,才是温情脉脉的拥抱和抚摸。有的时候,瑞博确实无法理解芙瑞拉,但是他总是极力的迎合着芙瑞拉小姐的喜好,因为这是他唯一能够补偿芙瑞拉的办法。精疲力竭之后,互相拥抱在一起,瑞博确实感到温馨和快乐。在这异地他乡,瑞博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感觉。自从他离开南港,从一个南港小店员变成了瑟思堡领主继承人瑞博·拜恩迪特之后,他还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感觉呢。
“事情总算是圆满解决了。”瑞博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埃克特已经给头送去消息,南港应该可以松口气了。”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芙瑞拉挑了挑眉毛问道。作为一个女人,她并不喜欢旅行,特别是在那寒冷的冬季作长途旅行。
“如果没有麻烦的话,等到头给我们回信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动身了,至少埃克特是这样告诉我的。”瑞博回答道。
“那样说来,回到瑟思堡对于我们来说,将是遥遥无期的一件事情了。”芙瑞拉嘟囔着说道。
“还会有什么麻烦吗?”瑞博忍不住问道。
“我担心,佛朗士可能要掀起难以想象的风暴,而你就是暴风的中心。”芙瑞拉皱紧着眉头,语气低沉的说道。
“这一次国王的威信大大削弱,长老院渐渐偏向于菲利普斯亲王这一边,在这种情况下,局势就变得极为微妙,象瑟思堡这样的外藩到底站在哪一边,对于力量的平衡往往有着巨大的影响,恐怕我们未必能够如愿以偿得从这个大泥潭之中顺利脱身。”芙瑞拉解释道,虽然她一向不喜欢管这些事情,但是因为这一次关系到瑞博,在瑞博住在伦巴底的那段日子里面,芙瑞拉确实花费了不少精力将戏子收集到的那些情报研究了一遍。以芙瑞拉的眼光和感觉,自然从中看出了不少东西。
“你猜在这种情况下,海德先生会如何选择?”瑞博问道。
“头不会投靠任何一方,瑟思堡和南港就是因为始终同佛朗克保持着一定距离,因此才能够如此繁荣。无论是国王还是亲王,全都将南港当作一块肥肉,无论谁在王座上坐稳下来,对于南港都没有好处。”芙瑞拉撇了撇嘴说道。
“可是,我们现在已经与陛下为敌,即便我们打算收手,相比陛下也不会愿意吧。”瑞博无奈得说道。
“呵呵,你可是过于天真,难道埃克特从来没有教过你,政治是最没有原则的交易吗?昨天的死敌,完全有可能成为今天的朋友,同样曾经站在一条战线上的朋友,很有可能突然之间出卖你,国王不久和佛朗士王国最大的死敌得里至签定了协议吗?这就是最好的证明。”芙瑞拉语带嘲讽地说道。
“如果陛下不将我们当作敌人,这真是天大的好事。”瑞博笑着说道。
“是吗?头和埃克特恐怕不会这样认为,今后的局势将会更加复杂,我们不但要防着国王,还得防着以前那些朋友,更要防着那位亲王殿下。”芙瑞拉轻声说道。
瑞博不解得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头已经派人到意雷去保护你的阿姨和叔叔了,麦尔·道芬为了南港的利益,很有可能会在适当的时机背弃我们,瑟思堡领主的位置确定下来之后,局势便已经发生了变化,无论是国王还是亲王,在坐稳王位之前,都不会再一次插手南方的事物,因此你这个领主继承人就显得不再重要了。”
“如果道芬先生出卖我们,对于他有什么好处呢?没有海德先生的保护,南港根本无法维持它的繁荣。”瑞博诧异得问道。
“你说对了一部分,头确实很强,但是如果国王拥有绝对的权利,强行派遣军队接管瑟思堡和南港,以头手中的实力,能够阻止这一切么?”
“让国王不敢轻举妄动的并不是头的强大,而是,牵一发动全身的局势。
“现在南方的管理权基本定了下来,南港就需要找寻更加强大的力量,来确保它现在所拥有的地位,头对此并没有什么帮助,在这种情况下,南港那些商人很有可能将我们当作礼物,献给能够提供更有力保障的人物,这就是政治。”芙瑞拉解释道。
“除了海德先生,还有谁能够保障南方呢?你刚才不是说,无论是陛下还是亲王,一旦坐稳王位,对于南港都是灭顶之灾吗?”瑞博问道。
“除了国王和亲王之外就没有其他选择了吗?”芙瑞拉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说道:
“那位得里至王子殿下为什么从南方绕道进入佛朗士,只是为了躲避危险吗?从南港到佛朗克,这一路之上千里迢迢,遇到危险的机会反而更大,更何况,还有另外一条更短的道路能够到达佛朗克,借道芙格,在纳曼上岸,从纳曼到达佛朗克只有七百多公里,一路之上又全是繁华的城市,想要隐藏行踪和躲避伏击容易得多。”
“如果佛朗士发生内乱,得里至恐怕不会袖手旁观,和国王、亲王比起来,得里志显然是更加有力的靠山,而且如果借此机会打通得里志的商路的话,南港的财富将会进一步增加。”芙瑞拉小姐说道。
“那不是引狼入室吗?麦尔·道芬先生这样智慧高超的人怎么会做出如此愚蠢的选择呢?”瑞博不以为然得说道。
“未必喔,得里至人占领土地之后,确实回掠夺那些豪门贵族,但是对于商人和小贵族们,他们并不会过于压榨。他们很清楚商人是财富的根源,是为他们源源不断得创造财富的人,可以说得里至的贵族远比佛朗士的贵族们高明的多。”
“麦尔·道芬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应该选择什么样的同盟者,而且他交际广阔,很容易左右逢源,头一直在防备着他,现在更始如此。”
芙瑞拉将身体凑到瑞博眼前,和他紧紧地贴在一起,轻声说道:“当然,得里至并不是麦尔·道芬唯一的选择。”
“得里至是佛朗士的世仇,投靠得里至对于南港来说,弊多利少,意雷同样是不错的选择,意雷的政体恐怕更受商人赞赏,那里是有钱人的天堂,意雷的豪门贵族也已经蜕变成为另一种形式的商人。”
“更何况教廷就设在意雷,这让他们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即便强大如得里至这样的国家,也不可能完全无视教廷的存在。”
“当然麦尔·道芬也会担心,在关键时刻意雷会抛弃南港,这个商人化的国家行事也象是一个惟利是图的商人,意雷在这方面的名声并不好,它甚至抛弃了自己原有的三个郡,原因只是为了维持和托尔之间的贸易往来。”
“万一投靠意雷之后,相必没有一个南港人不担心,他们会不会同样成为可以割舍的牺牲品。”芙瑞拉用她那一贯带有嘲讽的口气轻蔑得说道。
“这个世界上好像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瑞博叹了口气说道。
“有啊,人们不是将它称作天堂吗?”芙瑞拉嘲讽道。
瑞博好像深有感触一般,和芙瑞拉靠得更紧了,他倚着芙瑞拉轻声问道:
“我们应该怎么办?瑟思堡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吧,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芙瑞拉瞪了瑞博一眼,微微带有醋意得问道:“你是什么意思,事情解决了,你打算按照头和老梅丁小姐商议的那样,回到瑟思堡去完成种马的工作了?实际上你根本用不着回到瑟思堡,兰蒂小姐就在这里,你现在就可以行使职责,也许到了明年,瑟思堡真正合法的继承人就可以诞生了,不是吗?”
对于芙瑞拉的醋意瑞博只能充耳不闻,埃克特曾经告诉过他,在这种情况下试图解释,是最愚蠢的选择。想办法安抚哄骗才是正确的做法,不过这一套对于芙瑞拉根本没有作用。芙瑞拉的脾气有些古怪,越是哄骗,她越喜欢撒娇,醋劲也会越大。瑞博只能默默得等待芙瑞拉自己平静下来。
“你想要完成种马的工作也不错,今后兰蒂小姐就用不着总是跟在你的身边了。”
芙瑞拉笑了笑说道:“不过,恐怕不大会如你所愿,在局势没有进一步明朗以前,你这个重要人物,怎么可能离开这个暴风眼呢?就算你想抽身离开,别人也会极力阻止你这样作。”
“为什么?现在国王陛下还打算对付我吗?抑或是将我留在这里担当人质?”瑞博问道。
“你难道忘了那位亲王殿下,那位亲王才是真正可怕的敌人,很有可能,我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他进攻国王的武器,你还记得巴特森林之中,你和头遇险的那次经历吗?现在看来那群偷袭者,显然是亲王派遣截杀那位得里至王子的刺客,后来在瑟思堡被你杀死的那个魔法师以及被凯尔勒挡下来的那个骑士,恐怕也同样是亲王的手下。”
“埃克特已经查过了,马蒂尔逃离瑟思堡后,并没有投靠国王,他提供的虚假情报,更导致了国王做出错误的选择,派遣了罗贝尔德这个最不合适的人选,担当钦差大臣,所有这一切,恐怕都是菲利普斯亲王在背后捣鬼,我们成了他用来对付国王的最有力武器。”芙瑞拉说道。
“还有城外那些来历不明的人物,他们十有八九是亲王的手下,至于他们的目标十有八九是那为得里至王子殿下,一旦那为王子被刺身亡,得里至王国必然撕毁协议,进攻佛朗士王国,到了那个时候,国王手中的王牌便成了让他下台的最强有力的依据,战争的责任将全部推倒国王的头上。”
听到芙瑞拉小姐所说的一切,瑞博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他原本以为自己扮演的角色,已经到了谢幕的时刻,没有想到事态居然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正如芙瑞拉小姐所说的那样,瑞博自己也有一种身处于暴风眼之中,身不由己的感觉。
……
在宫廷之中,在那个金碧辉煌的会议厅里面,国王陛下正垂头丧气得听取法律顾问的意见。
“陛下,我曾经劝告过你,不要听信瓦奇魔法师的建议,也曾经劝告过你,远离瓦奇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今天您亲眼看到了他的手段,他至您的声誉不顾,不惜让您背上杀人灭口的罪名,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将泊梭斯魔法师活活烧死,而且还在那种情况下,公然攻击瑟思堡领主继承人,陛下,您想想,一旦瑟思堡领主继承人在听证会上被杀,世人将如何看待您?”基恩侯爵将一直以来积聚在心中的不满向国王当面说了出来。
“卿所言极是,我也深悔当初对于瓦奇过于信赖。”这位至高无上的陛下,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得不低下他高贵的头颅。
“陛下,您是否知道,瑟思堡领主继承人到底是什么人物?您也看见了,这一次听证会之所以变得如此不可收拾,很大一个原因是泊梭斯魔法师所拥有的力量,无法于那位少年相匹敌,这实在太令我感到奇怪,为什么一个堂堂大魔法师,会敌不过一个小小的魔法学徒呢?”基恩侯爵问道。
“瓦奇魔法师告诉我,在那个少年背后,有大主教暗中帮助,泊梭斯魔法师实际上是败在教会的手中。”国王想了想说道。
“陛下,您还那样相信瓦奇魔法师?以我看来,瓦奇的话根本就不可信赖。陛下,您应该听听其他人的意见,比如魔法协会理事长尼勒埃雷大师是如何解释的。”基恩侯爵悄声说道,他刻意得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毕竟他也不敢肯定,宫廷魔法师瓦奇是不是能够通过神奇的魔法,偷听到会议厅中的谈话。
那为至尊的陛下看了一眼眼前这位年迈的臣子,反复得衡量着这位老臣子对于自己的忠诚之心到底有多少。思考了半天之后,这位国王陛下最终打定了主意:“基恩侯爵,你是我最信赖的臣子,对于你,我并不打算保守秘密,听证会结束之后,我便到广场旁边的魔法师协会总部,拜访过尼勒埃雷大师。”
“和你一样,尼勒埃雷大师也曾经警告过我,不要和瑟思堡起冲突,尼勒埃雷大师对于那位小继承人有所了解,此人是玛世克大师的弟子,玛世克大师曾经称赞他拥有极佳的天赋。”
“不过,尼勒埃雷大师本人也没有想到,这个少年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他告诉我,泊梭斯魔法师用来对付那个少年的力量,可以轻而易举得杀死任何一个没有事先做好防备的人,甚至包括玛世克魔法师本人,教会的神圣抚佑和祝福,根本无法抵御和削弱这种致命的力量,甚至连尼勒埃雷大师本人都想象不出,那个少年到底拥有何等强大的力量,才能够仅仅通过精神攻击,便让泊梭斯魔法师手中的魔杖损坏到如此地步……”
基恩侯爵看着国王陛下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尼勒埃雷大师难道对这种力量真得一无所知?”
国王想了一会儿,好像下定了决心一般低声说道:“大师确实有所猜测,不过,这种猜测过于骇人所闻,卿是我最信任的臣子,我不想对你有所隐瞒。”
“尼勒埃雷大师,不久前刚刚拜访过玛世克和安笛利这两位大师,玛世克大师在巴特森林深处有惊人的发现。”
国王说道这里,将嘴唇凑近基恩的耳边,用极其细微的声音说道:“玛世克大师发现了大魔导士开米尔迪特遗留下来的笔记本。”
听到这个消息,基恩侯爵猛然一惊,他忍不住浑身一抖。学识广博的他对于开米尔迪特这个传说中最强的魔法师的了解,绝对不会比魔法师们差。这位生于佛朗士二世时代,前后担任过三位国王陛下的顾问,更是两位最著名的君王的老师的人物,在历史记载中几乎已经成为一个传奇。和开米尔迪特的传奇经历一样不可思议的是他所拥有的力量。
开米尔迪特被世人称为最接近神的人。他的一生中创造出了无数辉煌和奇迹。佛朗士王国最强的骑士团——圣骑士团便是其中之一。在这只骑士团组建起来的三百年中,它几乎是无敌的直到得里至王国用无数魔法师的生命,换来了可以于圣骑士团一较长短的狂风骑士团和嗜血兵团。
除了圣骑士团之外,开米尔迪特所创造出的巨大石雕像,更是强大无比的战争机器,如果不是因为指挥官的无能和魔法师之间的不合,佛朗士九世恐怕已经占领帕琳,征服并且统治得里至这个强悍不屈的民族了。
总之,只要和开米尔迪特有关的事情,便代表着绝对的力量和恐怖的破坏力。
基恩当然很清楚,为什么国王陛下刚才忧郁不决,这绝对是佛朗士王国最高的机密。和开米尔迪特所遗留下来的力量比起来,无论是菲利普斯亲王手中的几十万雄兵,还是得里至王国的强大军团,都变得一文不值。甚至连教廷,在其面前都显得软弱无力。如果这个消息是准确的话,那么控制住玛世克和安笛利这两位大师,比任何事情都显得重要。一旦掌握了大魔导士开米尔迪特的力量,哪怕长老院和菲利普斯亲王联手,甚至教廷也站在他们一边,也可以毫不在乎。
“陛下,尼勒埃雷大师的意思是不是说,瑟思堡领主继承人幸运地拥有了哪个人所遗留下来的力量的一部分,因此泊梭斯魔法师在他的面前,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基恩侯爵小心翼翼得选择字眼说道,他当然不敢公然将开米尔迪特的名字挂在嘴边。
“嘘,我们还是少提这件事情为妙,现在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尼勒埃雷大师,我和你三个人,甚至连拉贝尔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国王压低了声音说道。
“那么瑞博·拜恩迪特先生便成了关键性的人物,但是,他会不会被菲利普斯亲王拉拢过去?”基恩侯爵忧心忡忡得问道。
“这正是我最担心的一件事情,嗨,如果在此之前,我便得知这个消息就好了,我一定不会让罗贝尔德和瓦奇这种人乱来。”国王长叹了一声,他的语气充满了无奈和惆怅。
“陛下,您现在还有机会,菲利普斯亲王想必还不知道这个少年所拥有的真正价值,要不然,他不会将瑟思堡当作对付我们的武器。”基恩侯爵兴奋得说道。
“是的,这就是关键,为我们赢得转机的关键。”国王将身体倾向前方,他想要聆听法律顾问的建议。
“陛下,想要迅速得弥合您于瑟思堡之间的裂痕,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如果您过于亲近瑟思堡的话,很可能会让菲利普斯亲王感觉到异常。以我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菲利普斯亲王的策略,回敬亲王本人,让瑟思堡和亲王之间发生摩擦,逼迫瑟思堡靠向我们这一边。”基恩侯爵提议道。
“卿,明确说一下你所设想的策略。”这位至尊的陛下又靠近了一些。
“陛下,现在瑟思堡这件事情基本已经确定下来了,只要我们不要招惹瑟思堡,想必瑟思堡也不会愿意将我们当作敌人,但是亲王也许并不是这样认为,他肯定还想继续使用瑟思堡——这件威力强大而又趁手的武器,这样一来,亲王难免会留下一些痕迹,瑟思堡拥有不少高明之士,他们绝对不会看不出一点蛛丝马迹,到了那个时候,您只要显示出不会再次插手瑟思堡的食物,而且也不会将瑟思堡当作攻击亲王殿下的武器,我想,瑟思堡应该会选择站在您这一边。”基恩侯爵详详细细得解释道。
“而且,陛下还有另外一个办法能够更快得加深瑟思堡和亲王之间的裂痕,陛下,您想必没有忘记,听证会开始的时候,那位亨利德王子殿下对瑟思堡小领主继承人的态度吧,他们好像是相识已久的朋友一般,据我所知,亨利德王子是一个极为心高的人物,能够被他所承认的人没有几个,既然他如此看重瑟思堡领主继承人,您就让他们多亲近亲近,这样一来既可以拉近和瑟思堡的距离,给人一种瑟思堡是站在我们立场的假象,又能够让菲利普斯亲王殿下将瑟思堡当作是必须铲除的敌人。拉贝尔曾经告诉我,京城之中突然出现了不少陌生人,其中有些人来势汹汹,他们还带着重型武器,如果我猜测得不错的话,他们,应该是冲着亨利德王子而来的,就让拜恩迪特先生暂时担当亨利德王子的保镖好了,拉贝尔不是说,他是这方面的专家吗?”基恩侯爵微笑着说道。
“这会不会让瑟思堡对我更加反感?”国王皱着眉头问道。
“陛下,请您放心,只要这个提议是由亨利德王子做出的就可以了。”基恩侯爵回答道。
听到法律顾问的建议,这位至尊的陛下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一个充满智慧的建议。
……
和潘塞尔宫遥遥相对的佛朗克的另一角,同样也建造着一座华丽的宫廷。这里原本是佛朗士六世——这位才华横溢的奢侈君王亲手设计并且监督建造的宫廷。自从这位懦弱而又固执的国王搬到伦巴底之后,这座堪称最奢华的宫殿便被世人所冷落。只有国外王室人员来访,这座昔日最喧闹的宫殿才暂时恢复往日的光彩。现在得里至王子和公主便住在这里。
宫廷之中侍候的贵妇人们对于那位希娅公主无不头痛万分。在她们看来这位公主殿下,十足是一个任性固执的乡下野丫头。和往常一样,这位公主殿下穿着一条贴身马裤,在小客厅里面走来走去,两只手很不文雅得交叉抱在胸口,样子看上去就像是船上的水手或者驿站的马夫。
在小客厅的另一角,那位老者静静得坐在那里,他换上了一身深蓝色的魔法师长袍,右手不停得捋着胡须。
靠近窗沿的沙发边上坐着的那位王子殿下,他悠闲得靠在椅子背上面,兴致勃勃得看着不停得走来走去的妹妹。
“你还在生气吗?为了那么点小事?”亨利德王子笑着说道。
“我居然被偷了,我居然在宫廷中被别人偷了东西。”小丫头鼓起腮帮子,气鼓鼓得说道。
“这是什么国家?小偷居然神通广大到能够自由得进出宫廷。或者他们是那位国王陛下请来的贵宾,真是一个好客的国度。”希娅公主忿忿不平得说道。她的声音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小客厅外边都听得一清二楚。
“好了好了,在佛朗克什么东西买不到?过几天,让米莲夫人带去珠宝店看看,重新买一条你喜欢的项链不就可以了?”亨利德王子哄骗道。
突然间,他朝着妹妹诡异得眨了眨眼睛。
“真是累死了,每次都要我装腔作势一番,哥哥,你难道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形象?那些老女人们全都以为我是个从乡下来的泼妇。”那位公主殿下抱怨道。
亨利德王子并没有回答妹妹的话,他转过头朝着那位老者问道:“大师,这一次又有人暗中窥探我们吗?”
“是的,殿下,在对面的那座教堂的廊檐底下蹲着一只鹞鹰,我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它的眼睛。在楼下那间收藏室中,同样也有一位先生正凑在听筒边上,想要将我们的谈话一字不漏得记录下来呢。”老者笑着点了点头说道。
“你能保证我的卧室和浴室里面没有用来窥探的暗孔吗?”希娅公主追问道。
“公主殿下,你要我保证多少遍,你才相信?”老者脸上笑容依旧。
“我绝对不会忘记,在巴特森林里面你让我偷袭那个家伙的事情,你居然没有告诉我,这个恶心的家伙将哨子藏在屁股后面的口袋中。”小丫头不依不饶地说道。
“好了,希娅,别闹了,说正经事情要紧。”那位年轻的王子殿下连忙阻止道。
“大师,您看,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我记得您曾经说过,哪个少年拥有非凡的天赋,他甚至已经掌握了神奇的‘风之共鸣’,但是总不至于他的力量也已经超过了其他的魔法师吧,那个被烧死的泊梭斯魔法师,据我所知,是一位高级魔法师。”王子问道。
“那个少年手中掌握着一件威力强大的魔导器,这件魔导器正好能够克制泊梭斯魔法师的力量,殿下,我更感兴趣的是,那两只火鸟是被什么力量束缚并且消灭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两只火鸟是宫廷魔法师瓦奇的杰作,瓦奇佛朗士王国六大魔导士之一,他的力量之强大,决非普通魔法师能够企及。”
“他甚至已经能够令火精灵变幻出实质形态,以操纵火系魔法的能力来说,瓦奇魔导士恐怕可以称得上举世无双,以我的知识也不曾听说过,有什么力量能够禁锢住实质形态的火精灵,用水系魔法将其消灭,用魔法屏障将其抵挡在外围,是我所知道比较常见的做法。”
老者皱着眉头思索起来,他在大脑深处挖掘着他所拥有的所有记忆,极力想要从中找到能够解释那一切的依据。
“大师,您用您的力量,作一次‘心灵漫游’不就能够将一切弄清楚了吗?”王子问道。
“殿下,我早已经进行过‘心灵漫游’,但是,那件威力强大的魔导器,阻止了我进入更高层次的灵觉世界。”老者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灵觉世界?”希娅公主总算找到一件令她感兴趣的事情了。
“公主殿下,所谓的灵觉世界,就相当于心灵的通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灵咒术士,召唤师,死灵法师以及我们预言师都是拥有同样力量的人,只不过我们打开心灵通道,从性质上来说有所不同,灵咒术士和召唤师只能够打开和时间同步的心灵通道,他们的做法就仿佛是强行破开大门并且控制一切。死灵法师所打开的是通向幽明世界的大门,他们的天性和盗墓者没有什么两样,埋葬在坟墓中的陪葬品便成了他们所收集的宝藏,至于预言师,我们能够打开通往过去和未来的心灵通道,只要过去或者未来某一个时刻,被预言师选定为目标的人物,曾经想过什么,预言师边便能够在时间长河之中找到它,并且悄悄得打开一扇心灵的窗户,窥探里面的一切。”老者仔细得解释道。
“哇,大师,原来你干的勾当,和那个偷我项链的小贼竟然是一模一样的啊。”小丫头立刻指着老者,惊叫起来。
那位老者和王子殿下被这个刁蛮公主弄的哭笑不得。
“大师,那个魔导器又是怎么一回事情?”王子问道。
“既然有人能够打开心灵的通道,自然也有办法关闭。精神魔法,诸神的力量,黑暗的力量和结界都能够做到这一点,那个魔导器将所有通往那位少年的心灵通道全部都严密得封闭了起来。”老者回答道。
“那件魔导器如此强大,是不是最好将它弄到手?”希娅公主凑过来问道,她的神情看上去确实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
“最好不要节外生枝,我有一种预感,那些南方人对于我们将会有极大的帮助,而且和他们为敌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你难道忘了,在巴特森林之中见到过的那个人物了吗?那个和福斯特拥有同等实力,但是却行走在黑暗中的人?”老者神情严肃得问道。
希娅公主只要一想到那个如同鬼魅一般的杀手,也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我刚才忘记说了,关闭心灵通道的除了魔法力量之外,也能够通过精神和意志的修炼做到。那个杀手就是我所不能够窥探的人物之一,他的内心世界好像被寒冰冻结了一般,又象是一个无底深渊。”老者说道。
“那么,我们应该如何去做,请您给予指点。”王子诚恳地说道。
“殿下,为今之际,最好的办法就是和那些人拉近关系,你也应该看出来了,最近这段时间,那些人将会成为佛朗克最令人瞩目的明星之一,南方的财富,强大的力量,和教廷的有关,所有这一切都令佛朗克的那些豪门世家将瑟思堡列于拉拢的名单一种,在这种时候,我们不如也掺上一脚。”老者笑着说道。
亨利德王子点了点头说道:“我立刻着手准备。”
“殿下,你不必心急,拉近关系的方法有很多种,你现在想要使用的是,比较没有效率的一种,今后的一段日子里面,那些南方人恐怕会成天忙于应付各方面的邀请,你的邀请对于他们来说,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更何况,我们和他们在巴特森林之中相遇的时候,有过一场不愉快的见面。想要化解这个心结,恐怕并不容易。”老者阻止道。
“大师,那么您说,应该怎么样?”王子再一次诚恳地问道。
“让公主殿下担当全权代表,这将是最适合的选择。”老者一边捋着胡须,一边说道。
亨利德王子看了一眼身边跃跃欲试的妹妹,微微摇了摇头。虽然他一直佩服老者的智慧,但是唯独对这件事情他并不敢苟同。对于这个宝贝妹妹,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这位刁蛮任性的公主殿下,从来不将任何事情放在心上,即便和国家利益息息相关的事情,在她眼里竟然只是好玩和不好玩的游戏。就像这一次出使佛朗士王国,这个丫头竟然将如此重大的外交使命当作一次有趣的远足。一路之上她所引起的麻烦,绝对不比那位阴险狡诈的菲利普斯亲王少。
老者显然很清楚王子心中的想法,他微笑着轻声说道:“殿下,如果我猜测得没有错的话,公主殿下的项链在瑟思堡领主继承人的一位部下手中,这是接近瑟思堡领主继承人最好的借口。”
“同时也是让那些家伙不敢避开我的最好借口,只要抓住这个把柄,我就可以任意差遣那些南方人,到了一定的时候,哥哥再站出来充当和事佬,那时候再发出邀请,份量就不一样了。是不是啊?大师。”那位公主殿下立刻明白了老者的意识,她突然间意识到,这是一场极为有趣的游戏。小丫头开始在那里盘算着,应该如何压榨那些南方人,不过在此之前,想要见识一下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偷。
看到妹妹眉飞色舞的样子,亨利德王子殿下知道,现在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
在远处教堂的廊檐下,正蹲着一头鹞鹰。鹞鹰那锐利的双眼,正紧紧地盯着远处的宫殿。从窗户之中,能够清清楚楚得看到小客厅之中的一切,甚至能够清楚得看到,每一个人脸部肌肉的抽动。虽然离开如此之远,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但是从肌肉的扭曲和口形变化中,它大致能够猜测出小客厅中的人正在说些什么。
得里至王国对于瑟思堡有兴趣,想要用金钱收买位领主继承人,这绝对是一个重要消息。不过相比之下,那个预言师所说,在瑟思堡领主继承人身后,有一位实力超绝的咒灵术士暗中帮忙,更是一件极为重要的情报。
看到得里至人从小客厅之中走出来,那只鹞鹰扑扇着翅膀朝着郊外飞去。
亨利德王子凑到窗口看着那只远去的鹞鹰,在他身边站着的正是奥格魔法师,刚才他们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小客厅,那只鹞鹰自始至终看到的都只是奥格魔法师布下的幻影。
“我竟然看错了,嗨,老了。”老者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大师,您指的是什么?”王子问道。
“我原本以为,那只鹞鹰是受到召唤师控制的生物,没有想到,它竟然是由人变化而成的。”老者说道。
“变形术?”王子惊讶得问道。
“嗯,我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精通这种古老的巫术。它往郊外飞去,应该是菲利普斯亲王的手下,亲王什么时候招揽到了这样的部下?”老者皱紧眉头说道。
“变形术很厉害吗?”王子问道。
“和召唤术比起来,变形术要难以防范得多,精通变形术的魔法师能够变成各种生物,飞鸟,爬虫,走兽和游鱼。想要欺骗召唤师控制的生物要容易的多,想要欺骗用变形术变成动物的魔法师就难了,幸好我早就在这里布设了严密的魔法阵,要不然恐怕已经被它看破了。”老者说道。
“对了,大师,如果我用弹弓将那只鸟打下来,会怎么样?那个魔法师就一命呜呼了?”希娅公主问道。
老者转过头看着这位公主殿下,确实这样一位公主恐怕绝无仅有,弹弓好像是男孩子的玩具,很少有女孩子对它感兴趣。
“公主殿下,你说的不错,变形术的弱点便是变成动物之后,魔法师很容易受到伤害,因此,精通变形术的魔法师往往会学习一些保命的绝招。就像我,虽然是个预言师,但是也会两手不入流的幻术魔法。”老者笑着说道。
“菲利普斯亲王手下怎么都是些习气古怪的魔法师?”希娅公主抱怨道。
“魔法师全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人,不是吗?”老者自嘲道。
※※※
在郊外的一座小巧别墅之中,四楼的窗户大开着,一只鹞鹰直接飞了进去。当那只鹞鹰落在地板上的时候,突然从它的脚底下冒起一股浓烟。等到烟雾散去,鹞鹰已经变回了人类的模样。
那是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因为长年累月沉醉在魔法研究之中,他身上的肌肉早已经退化得剩不下多少了。
中年男子从旁边衣橱之中取出自己的衣服。穿上衣服带上眼镜,绝对没有人看得出眼前这个骨瘦如柴,却风度翩翩的学者一般的人物,竟然是一位魔法师。雪白的衬衣配上黑色的丝绒马甲,下身穿着一条淡灰色裤子,外面再套上一件同样颜色的礼服,这是佛朗克随处可见的平常装束。
从楼上下来,客厅里面早已经坐满了他的部下。
“达克鲁伯爵,亲王殿下已经派遣塞尔奥先生前来帮助您。”旁边一位打扮得像是管家的人走上前来说道。
“哼,要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背叛者来干什么?已经有一个魔法师因为他的原因而丧命了,亲王难道还要相信这种人吗?”一个部下冷哼一声说道。
“闭上你的嘴,这种话不许乱说,如果你们想要抱怨的话就躲在房间里面,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再让我听到有对塞尔奥特不满的言词,那个人就会在教堂旁边的公墓之中找到他的新家。”那位伯爵冷冷说道。
他绕着客厅转了一圈,最终坐在了正中央的沙发上。
“当然,我不会强求你们和塞尔奥特合作,只是绝对不允许窝里斗,现在我们身处险境,你们以为佛朗士十六世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吗?你们以为拉贝尔是一条瞎了眼的老狗吗?我们的一举一动根本就隐藏不住,谁都知道我们在这里,之所以不动我们,是因为时机未到,亲王大人既然派塞尔奥特来,自然有他的道理,塞尔奥特确实很强,你们中没有一个人有资格作他的对手。”伯爵板着脸训斥道。
那些部下站在那里不敢言语,伯爵很少这样严厉,不过一旦他说过的话,绝对会兑现。尽管每一个人对于塞尔奥特都有满腹怨言,但是他们再也不敢流露出丝毫不满。
“玛丽那里有什么消息吗?”伯爵问道。
“玛丽小姐已经两天没有和我们联系了,我很担心她已经被拉贝尔这条老狗给闻出来了。”管家小心翼翼得回答道。
“拉贝尔不是一个卤莽的人物,他喜欢放长线掉大鱼,绝对不会随随便便就动玛丽,不过两天都没有动静,这确实有些不太正常,你派人去察探一下,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伯爵说道。
“大人,为什么不动用布置在京城之中的暗线,而要让我们的人去察探,万一被拉贝尔发现,岂不是连玛丽小姐也暴露了?”管家疑惑不截得问道。
“亲王为了这次行动,将他多年以来布置在京城的暗线名单交给我,但是,这些暗线,我并不了解,不清楚底细的人,还是不要乱用为好。”伯爵回答道。
对于伯爵的脾气,管家再清楚不过,伯爵是一位小心谨慎的人物。
“对了,晚上你让牧师到我这里来一次,我有点事情,要他转告亲王殿下。”达克鲁伯爵说道。
说完这些伯爵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门外停着一辆马车。
用松木做成的车厢,漆着棕红色的油漆,宽大的装有辐条的车轮,高高的底座,狭小的镶着玻璃的车门,这是一辆京城之中经常能够看到,有钱的商人们喜欢乘坐的马车。
上了车之后,那位伯爵敲了敲前边的隔板,吩咐道:“我要去福科斯公爵府邸,不过,先要顺道去莱明大道选购一些礼物,保尔,到了莱明大道之后,你就沿着大道左侧慢慢前进就可以了。”
“是的,主人。”车夫回答道。
马车缓缓地驶动起来,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人流蹿动的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