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满眼看去街道之上到处是各种各样的帽子和头饰,精致的飘带和华丽的流苏随意飘摆着,为大街小巷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在这些形状奇特而又夸张的帽子底下,则是一个个同样奇形怪状的面具。

在瑞博看来,得里至人的祝丰节简直就成了一个巨大的化装舞会,穿行在拥挤的人群之中看不到往日众人朝着他卑躬屈膝的景象,瑞博仿佛回到了佛朗士王国,回到了那自由自在的南港。

看到那一张张遮盖在脸上的奇特面具,瑞博仿佛能够穿透这些面具看到一张张充满了轻松和兴奋的笑脸,看着这一切,他仿佛明白了为什么在此时此刻人们要用面具来掩饰自己的真实面目。

显然第一个想到这种办法的人肯定是一位充满智慧,同时又洞穿人心的智慧长者,这些面具在遮盖起人们面容的时候,恐怕同样也遮住了得里至王国那重重森严的等级和阶层。

他压了压那宽大的帽檐,这顶巨大的帽子令他感到非常不方便,同样身上的这件黑袍子也令他感到讨厌,而更讨厌的无疑便是手中的这把长扫帚,这令他感到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普通人认为魔法师会骑着扫帚在天空之中飞翔,至少他本人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位魔法师将这种用来打扫厨房的工具拿来飞行。

之所以这样打扮,完全是芙瑞拉的意思,芙瑞拉自己的打扮令他感到羡慕不已,她只是向佛斯大公借了一套节日庆典之中使用的铠甲,便轻而易举地将她自己打扮成了一个骑士。

看一眼人群之中其他那些高耸而又尖锐的黑色帽子?瑞博很快发现,他身上的这个装束在大街之上并不少见,而那些和他一样装扮成魔法师的人,同样也和他拥有着差不多的年纪,或许他们的心中也存在着幻想,幻想能够有朝一日获得某位魔法师的青睐,幻想能够成为真正的魔法师。

莫纳赫的那一座座广场就仿佛是一道道巨大的漩涡,川流不息的人群到了那里便显得缓慢下来。

人们纷纷驻足留步,因为这些广场的正中央有深深吸引着他们的东西存在。

从人群里面传来的那阵阵欢笑的声音,显然引来了更多人围观,到处能够看到上上下下一跳一跳的帽子,显然那全都是一些可怜的还未曾长高的少年。

瑞博并没有加入围观者的行列,因为他非常清楚,真正拥有高超才华的艺术家,绝对不会像街头艺人一般对着平民百姓施展他们的才华,他们所需要的并不是那廉价的喝彩声,而是获得上流人士的认同。

那会令他们有可能跻身于上流社会之中,就像是那些受到巴世蒙大公青睐的艺术家们一样。

突然间,瑞博看到了一个非常眼熟的东西,那是一辆南瓜马车,不过无论是马车本身,还是前面的那四匹马,全部不是真正的货色,那是用木头框架搭建而成,外面包裹着一层五光十色的金银箔纸。

这是那个变色龙伯爵从帕琳带来的新鲜玩意儿,即便是那些南方领主们也是第一次看到。

那辆马车的四个轮子其实是四个化妆成为车轮的侍从,同样那四匹拉车的马也是由人所装扮。

这八个人齐心协力抬着这辆看上去金碧辉煌的马车招摇过市,即便再拥挤的人流,再狭窄的街道也能够令他们轻易穿行。

而那两位坐在马车里面的人同样也是侍从改扮而成,他们同样也得在里面抬着这辆没有底的马车。

反倒是车夫最为清闲,而这个清闲的位置自然属于可弥兰伯爵本人,此刻他正打扮成车夫模样,手里拎着马鞭像模像样地吆喝着。

早已经厌倦了那巨大的帽子和宽松袍子的瑞博,倒是并不介意搭一下顺风车,他推开人群朝着那辆马车挤了过去。

对于突然间跳上马车的,装扮成黑袍巫师的少年,无论是可弥兰伯爵,还是那些抬着“马车”的侍卫们都没有敢于加以叱责,因为他们非常清楚敢于这样做的绝对不会是普通人物。

在这全都用面具掩盖正式身份的时刻,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得罪原本绝对不能够得罪的人物。

正因为如此,那位“车夫”立刻将自己的面具往上一翻露出了一张市侩的笑脸。

瑞博同样摘下了那布满了疙瘩、长鼻子,到处是皱纹,像树根一般的老头面具。

“噢,我猜就是您。”可弥兰伯爵笑着说道,这倒不是随口说说,因为在莫纳赫敢于这样做,丝毫不感到无理或者担心受到叱责的,也只有这位特使大人。

“阁下想必正急着前往那艺术家们的决斗场。”可弥兰伯爵笑着说道。

“您对于这场对决是否也有兴趣?”瑞博试探着问道。

那位变色龙一般的伯爵摇了摇头说道:“不,不,不,恕我冒昧,在我看来,这一次艺术家们的纷争与其说是新的艺术形式和观念向传统的挑战,还不如说是一群饥饿的年轻人想要挤到餐桌前,而餐桌前的位置早已经被一群老家伙所占据,必须将他们全都推到一旁。”

这位来自京城的伯爵大人难得直截了当地表现出轻忽和蔑视,突然间他的话头一转,用极为殷勤和暧昧的语调说道:“梅丁伯爵,您对于这场艺术家之间的对决之所以感兴趣,到底是因为那公开的原因,还是因为您对那位年轻漂亮的女伯爵感兴趣?”

“您说呢?”瑞博并没有回答,只是压低嗓音反问道。

“我看是两者兼而有之吧,其实阁下根本就用不着对那个女人如此客气,她此刻正有求于您,只要您稍微露出一些意思,她自然会送上门来。”可弥兰伯爵的语调越来越显得暧昧和隐晦。

“阁下从何处得知我对于那位女伯爵有兴趣?”瑞博故作惊讶地问道。

“嘻嘻嘻。”可弥兰伯爵发出了极为暧昧和诡异的微笑,对于这件事情他反覆求证了好几次,甚至还费尽心机从其中一个狂风骑士所透露的口风之中打探到了一些有关这位特使大人在佛朗士王国的传闻和名声。

“特使大人,听说您的身边有一位美丽迷人的绝色尤物,我更听说您经常往郊外的集市跑,说实话,那个裁缝铺子里面的老板娘真是漂亮得没有话说,就连我一看到那个老板娘也忍不住动了心,而您想必知道,我并非是那种没有见过市面的人物。”可弥兰伯爵的笑容更显得晦涩和暧昧:“而那位艾黎俊丝女伯爵也堪称绝色,以阁下的眼光怎么可能漏过她呢?”

听到这位伯爵大人如此一说,瑞博禁不住心头一动。

始终在一旁察言观色的可弥兰伯爵立刻捕捉到了这一丝变化,他自以为找到了和少年特使拉近关系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立刻凑到瑞博身边低声说道:“特使大人,得里至女人可不像您的祖国佛朗士王国的女人那样讲究浪漫,阁下如果想要用以往的手段来对付她们,恐怕反而会事与愿达,在这里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崇尚实力,任何人都会在强硬的手腕面前卑躬屈膝,而那些女人们的腰和膝盖更是显得软弱无比。您完全可以径直搂住那位女伯爵的腰,您想要将她带到哪里,她都绝对不会反抗,因为她的家族和那位已然被烤得香喷喷的军需长官有着非常亲近的关系,正因为如此,此刻您是她所能够找到最强硬的依靠,对于您的任何要求她都绝对不会加以拒绝。”

“我可不想拆散一对甜蜜的情侣。”瑞博笑了笑说道。

“噢,您又误会了,在得里至王国任何人部只属于自己,即便儿子只要拥有足够的实力和地位,也可以丝毫不将父亲放在眼里,而妻子如果拥有显赫的家世和财富,丈夫将显得丝毫没有地位。更何况,那位才华横溢的伟大诗人甚至连名义上的情人都算不上,艾黎俊丝女伯爵根本不希望给予别人这个糟糕的话题,只要您愿意,您甚至能够让艾黎俊丝女伯爵断绝和那位诗人的来往,您是远远胜过她的强者,她在您的面前根本就没有说话的余地。”那位来自京城之中的伯爵殷勤地说道。

而瑞博的脑子里面所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他从来未曾忘记,当初在小镇之上那位诗人先生对他的傲慢无理。

更何况,瑞博一直相信这些诗人和艺术家们绝对不会因为他们的才华而显得品格高尚,反而会因为贫穷和那出众的才华令他们比常人更加热衷地位和名誉。

他们渴望辉煌,就像是众拢在灯光下的虫于,而能够给予他们灯光的并非只有亨利德王子一个人,万一巴世蒙大公向他们敞开胸怀,瑞博丝毫不怀疑他们是否仍旧会对巴世蒙大公耿耿于怀。

正如他相信那些诗人们对于名誉地位的渴望一样,他同样也对诗人们的“宽容”和“健忘”无比肯定。

正因为如此,他已然开始考虑起如何控制那些诗人和艺术家们了,而那位戈尔得先生无疑便是他们之中的佼佼者和首领。

而控制那位戈尔得先生最好的办法,无疑便是将那位美丽的女伯爵牢牢控制在手里,而对于这一点,他却拥有着绝对的信心,他拥有着任何女人都难以抵挡的强大武器?除此之外,那能够增进情趣的油膏更是令他拥有着十足的信心。

还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够逃脱这种神秘油膏的摆布,甚至连那位高傲的王后陛下也因此向他屈服,而向他敞开了心扉和每一个能够用来取乐的孔穴。

就连那位久经训练充当间谍的漂亮女人,也已然在这油膏的作用之下成为了他的奴隶,并且向他招供了一切。

“或许我确实应该去搂一下那位美丽女伯爵的纤细腰肢。”瑞博同样用那略带暧昧的笑容说道。

一连串隐晦的笑声从这辆与众不同的马车之上传了出来。

※※※

在莫纳赫的一角,一条清澈的小河从一座广场的前面流淌而过,莫纳赫人巧妙地运用这条小河将广场布置成为一道难得的水景,只可惜广场四周的那些房屋实在无法配得上那优美的景色。

这些房屋倒是并不矮小,大多数是四层楼的建筑物,也有一两座五层楼的房子建造在那里,对于莫纳赫来说,这些建筑已然颇为高大。

不过,这些建筑物的造型却令人不敢恭维,房间窄小而又拥挤,楼顶上甚至能够看到一座座用木板搭建起来的简陋帐篷。

在正中央的匿场之上,早已经搭建起来一座用丝绸和织锦装点的彩台,那便是即将开战的战场。

而此刻那些诗人和艺术家们正聚拢在一起,为最后的决战而忙碌着。

看着那些带着厚厚面具,衣着奇形怪状的人们,那位来自京城的伯爵大人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噢,我必须为自己的健忘而感到抱歉,在这样的人群之中想要找到那位女伯爵几乎没有可能。”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不过,也不急在一时,以后有的是机会。”

令可弥兰伯爵感到惊讶的是,他突然间听到身边的少年说道:“用不着等到以后,我已经找到了那位小姐。”

“这怎么可能?”可弥兰伯爵惊诧地问道,不过他立刻显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啊,我又得为自己的健忘而感到抱歉,我忘了您是一位魔法师,魔法的力量无所不能。”

“不,我得承认这丝毫和魔法没有任何关系,台上的戈尔得先生非常醒目,我根本就用不着担心认不出他,而我猜想那位美丽迷人的女伯爵肯定会在人群之中替自己的情人助威,而我们这位伟大的诗人先生想必和亲密的情侣早已经约定好了各自的服装,我只要稍微注意一下戈尔得先生的眼神,自然能够找到那躲藏在人群之中的女伯爵。”瑞博淡然地解释道:“你看,他们俩又在打招呼了,那个正在招手致意的马戏团驯兽师想必阁下不会看不到吧。”

“噢,我必须得承认您的智慧无人可及。”可弥兰伯爵立刻恭维道,不过其中多多少少也有一些真实的意味。

瑞博微微笑了笑,耸了耸肩膀,轻轻一跃,跳下了那辆奇特的“马车”。

努力挤进人群,瑞博顺手扔掉了那个可笑的帽子,走到那位女伯爵的身后,此刻瑞博才发现搂腰实在不是一个适合的选择。

在女人里面,芙瑞拉已然显得颇高,不过这位女伯爵更是一位“巨人”,瑞博估计她的身高至少在一米八以上,而他本人最没有自信的便是身高。

犹豫了一会儿之后,瑞博仍旧决定去搂那“高高在上”的细腰,不过他绝对没有忘记这位女伯爵那刚强的脾气,他可不想再一次领受一记耳光,更不希望像那个小镇少年一般被这位女伯爵用皮鞭痛打一顿。

一想起当初她挥舞着皮鞭丝毫没有顾及,甚至连裸露胴体都不在乎的景象,瑞博又禁不住看了一眼这位女伯爵,令他感到有趣的是,今天她手里又拎着一条皮鞭,不过这一次并非是上次看到的马鞭,而是一根又细又长驯兽师用来驯服猛兽的两米长鞭。

“艾黎俊丝小姐,能够再一次见到您,正是我的荣幸。”瑞博一边说着,一边将手臂轻轻地搭在了那位女伯爵的腰上。

那丰盈柔嫩的感觉证明他的猜测丝毫没有错误,他甚至能够感受到这位女伯爵因为吃惊而浑身一震。

“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也太过拥挤,而我的个头又显得有些矮小,我们不如到旁边的那些建筑里面找一个合适的房间,在那里能够看得更为清晰明白。”瑞博最终决定采取可弥兰伯爵教给他的那种直截了当的做法,既然对得里至女人来说用实力来逼迫最为有效,为什么还要舍近求远?

那位女伯爵显然微微一愣,不过她丝毫没有进行反抗,正如可弥兰伯爵所说的那样,顺从地跟着眼前这个带着可笑的老头面具,身穿巫师黑袍的少年往人群外挤去,因为她已然猜到了这个少年的身份,而此刻她的地位和命运就掌握在这个少年的指掌之中。

在匆忙之间,女伯爵朝着台上瞥了一眼,她突然间看到自己的情人正满怀疑虑地朝着这里走来。

艾黎俊丝只得朝自己的情人连连摇头,想要阻止自己的情人做出那愚蠢至极的莽撞举动,那只会令他身处险境,同样也会令她的处境变得更加困难。

令艾黎俊丝感到无奈的是,她的情人显然因此变得更为匆忙和急促起来,显然此刻在他的心中,熊熊燃烧着的并非是那横溢的才华,而是嫉妒的感觉。

从人群之中钻出来,瑞博立刻看到那位才华横溢的戈尔得先生正站立在面前,他脸上的神情显得颇为有趣,有些惊讶,又有些疑惑,不过瑞博仍旧能够看到那嫉妒之火在他的目光之中熊熊燃烧。

“戈尔得先生,我正打算和艾黎俊丝小姐找一个更为合适的位置,好好欣赏各位的表演。”瑞博笑着说道,不过他刻意搂紧了那位美丽的女伯爵的腰,令他感到满意的是,他看到那位诗人先生眼睛里面的嫉妒之火燃烧得更为旺盛了。

值得庆幸的是,熊熊的嫉妒之火并没有烧尽他的理智,前天那令他晕头转向,至今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抛掷,始终留在他的记忆深处,更何况他同样也已然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拥有着何等高超的地位。

虽然理智阻止他做出莽撞的举动,不过嫉妒也令他不肯退却一步,他僵持在那里,而此刻他的那些同伴们已经围拢过来。

“我只是想要在公众面前展示自己的才华,我并不是专程表演给你们这些大老爷看的,并不是为了让你们用来取乐。”戈尔得尽可能压抑住自己的心情说道,因为他非常清楚,如果他显得过于冲动将会发生些什么,无论是让法官,还是用武力来解决问题,都将对他们极端不利。

这位诗人先生所说的话倒是有些出乎瑞博的预料之外,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有资格成为一个优秀的评论家,而对于诗歌和戏剧他同样所知甚少。

不过,此刻他却绝对不能够有所退缩,正因为如此,他在脑子里面苦思冥想起来。

虽然他对于诗歌和戏剧一无所知,不过瑞博自认经过“戏子”严格训练的他,绝对能够称得上是个优秀的演员。

没有人比他正在表演的舞台更大,也更为恢宏,三个国度,两位国王,王子和公主更是难以尽数,而这些人仅仅只是舞台上的配角,凭借这一点都足以直得瑞博感到骄傲和自豪。

更何况,在到达这座广场的一路之上,他已然看到了那么多表演和艺术家们,虽然他根本就没有仔细看完任何一场表演,不过,那些围观者所表现出来的热切程度早已经尽收眼底。

“戈尔得先生,或许我并非像阁下那样拥有着高超的艺术天赋,不过我相信对于人心的把握,我或许还在您之上。”瑞博淡然地说道,他虽然用您来称呼阻挡在他面前的这位诗人,不过任何人都能够轻而易举地看出他绝对没有一丝敬意:“在我看来,您的诗歌和您的同伴们的表演或许足以受到一些人的赞誉,不过我绝对不会认为此刻围观在这里的观众之中有超过十分之一的人能够真正知道阁下的艺术高妙在那里,我更加相信能够从中得到乐趣的将会是极小一部份人。”

“当然,阁下或许能够用艺术家的孤高来面对那些无法理解您的伟大的平庸之人,不过我相信更多人的喝彩声将会令一件艺术品拥有更多的光彩。一瑞博微笑着说道,他看着眼前这位艺术家,因为他非常清楚,得到认可和赞誉是大多数人最希望的一件事情,在这方面,无论是孤高的艺术家,还是高高在上的国王和领主全都毫无例外。

看到戈尔得有些动容起来,瑞博继续说道:“您为这一次表演所谱写的诗歌,我已欣赏过,恕我直言,这篇诗歌或许足以震撼人心,不过在这个众人欢庆的节日,它恐怕会令大多数人感到厌烦。我并不认为,太多的说软和激烈的感慨会令那些想要在节日之中获得轻松的人们感到高兴,我相信他们更希望看到一场马戏表演或者小丑演出,也好过听您那慷慨激昂的诗篇。更何况,在我看来,您的那些讽刺实在是太过浓烈和深刻,你拨开了这个灰沉沉的世界的外皮,将那纵横交错的血管,以及那黑漆漆仿佛沾染了剧毒一般的血液,让众人在这原本应该充满欢欣和愉快的时刻看个明白。如果这便是艺术,我相信这里的大多数人将用“离开”来表示他们对于艺术的欢迎。”

瑞博略显遗憾地说道:“您显然在此时此刻选择了一个不太合适的主题,并且用不太厶口适的方式来表现这个主题,您竭力描绘了一群相貌狰狞可怕的地狱恶魔,您描绘了这群恶魔用活人的血肉召开盛宴的情景。为什么恶魔必定要拥有那样一副狰狞恐怖的样子?为什么他们不能够是优雅,甚至充满光辉?为什么他们不能够拥有优雅的举止和美妙的外表,为什么他们吸食血肉的样子不能够温文尔稚,为什么那些食物不能够被布置得美妙无比,就犹如是一场真正的盛宴?增加一些笑料,我相信只要手法高妙,无论在这些笑料之中布下什么样的剧毒,大多数人都未必能够体会出来,而您则可以尽情地将您所有的讽刺和嘲弄当作调料添加进去。让那些味蕾迟钝的家伙去品尝那肤浅而又浓烈的味道,让真正懂得美味的人去回味盛宴的精致和美妙,这将是一份足以取悦所有人的宴会,每一个人都能够从中得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说着,瑞博轻盈而又优雅地挥舞着手臂,用几乎标准的姿势朝着戈尔得行个宫廷晋见礼,不过瑞博的手臂自始至终没有离开那位美丽的女伯爵的腰部,他显然用最直接和贴切的手法,诠释了一个优雅的魔鬼到底是什么样子。

重新站直身体,瑞博仿佛已然对阻挡在前面的戈尔得视若无睹,他拉着那位艾黎俊丝女伯爵径直走过诗人先生的身边,此时此刻的他,心中确实喻快和轻松极了。

突然间,瑞博发现讽刺和嘲弄有的时候确实是一件非常有趣而且有益身心的好事。

“噢,那家伙说的好像没错。”刚刚围观过来的那些人之中的一个低沉地说道。

戈尔得虽然有些不太服气,不过思索了片刻之后,缓缓说道:“或许我们还来得及改变剧本,只不过每一个人都得拿着对话本演出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即将消失在人群尽头的背影,突然间重重地叹了口气。

※※※

狭窄拥挤,脏乱不堪,行走在那黑漆漆的楼梯之上,瑞博仿佛回到了自己在南港的家中一般。

四周的一切显得如此熟悉,粗木的楼梯板所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也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有所不同的便是这里的喧闹嘈杂,几乎每一个靠窗口的房间都已然挤满了人。

居高临下欣赏广场上的演出,显然并非只有瑞博一个人能够想得到的办法,事实上,这些房屋的主人早已经准备好了,替家庭增加一大笔额外收入的乎段。

几张椅子对于那些正在等待演出开始的有钱人来说,实在是太有必要了,而一杯泡着野雏菊花办的糖水此刻更是价格不菲。

房间里面绝对看不到桌子和橱柜,这是为了尽可能腾出空间来容纳更多人。

看着这副拥挤的模样,瑞博显然已经没有了兴趣,正当他讪讪地想要下楼离开的时候,那位一心一意想做成一笔生意的房间主人突然间拉住他,无比殷勤地说道:“这位小老爷,看得出您不喜欢太过拥挤,我倒是有一个地方能够令您欣赏广场之上的表演,而且那里绝对安静,不会有任何人打扰您。”

曾经身为南港店员的瑞博自然不会相信有这样的好事,那些竭力往外推销的货色十有八九存在着各色各样的问题。

不过,此刻他最需要的只是一个靠近广场的窗口,正因为如此,他欣然地点了点头。

跟在那个瘦削房主的身后,穿过一条放满杂物的窄小楼梯,那位店主翻起一块倾斜的木板,那显然是个简易的房门。

正如那个房主所说的那样,这里是没有人打扰的地方。

高高的房顶就在脚下、刚才的那个倾斜的房门原本应该是楼顶的天窗,外面是厚重木板搭建起来的一个小平台,所谓靠近啧场的窗口只不过是支撑住这个平台的那相邻的两个屋顶之间所露出来的那一米多宽的缝隙。

瑞博清楚地感觉到那位女伯爵两脚打晃,显然她正在担忧这些木板是否足够结实,更在忧虑掉下去之后的命运。

显然是为了证明这座平台的安全可靠,那位房主在木板之上蹦跳了两下,不过瑞博却清楚地知道,这番举动令那位女伯爵更加感到害怕。

看了一眼吊挂在平台之上的那些仿佛是彩旗一般的衣物,瑞博自然不会无法猜到这座简陋平台往常的用处。

和南港一样,没有多少钱的穷人会想方设法挤占和运用有限的空间,而这里显然是晾晒衣服的最好地方。

“噢,尊敬的大老爷,您尽管放心,这里绝对安全,楼里面的人甚至在这里洗澡,从来没有一个人发生过意外。”

那位房主指了指吊挂在一角的一个木桶说道,木桶的底部开了一个小孔,并且塞着一个软木塞子。

“你可以离开了,对于这个地方我非常满意。”瑞博朝着四周看了一眼说道,两边的屋顶挡住了大部份视线,身后是大街,显得异常空旷,只有广场对面的几间房间能够看到这里的情况,不过那里离得太远很难看清。

拉着那位美丽的女伯爵,瑞博走上了那简陋的平台,他丝毫没有打算靠近前面的栏杆,对于这些栏杆他并不是非常放心。

信手掏出两枚金币,远远地抛到那位房主的手里,而房主因为这两枚金币显得更为殷勤起来,连声说着:“请等等,我立刻拿两张椅子来。”

等到这位殷勤店主回来的时候,除了两张椅子之外,还多了两条羊毛毯。

等到那位房主离开之后,瑞博再一次朝着四下看了一眼,正如他预料的那样,左右两侧的那两座简陋的房门全都有从里面拴上的门闩。

将门闩拴上,瑞博朝着那位美丽的女伯爵微微笑了笑说道:“我们有的是时间,广场上的表演还未曾开始。”

说着他轻轻地将两张椅子并拢在一起,并且在上面铺上了羊毛毡毯,用极为优雅高贵的姿势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

欢呼和鼓掌的声音此起彼伏,与之相对应的则是广场之上那飘舞翻飞着的华丽衣裙,所有的女演员都拥有着美妙的身材和漂亮的脸蛋,而男演员除了英俊的外貌,还有那优雅的气度。

所有这一切都令观众们如痴如醉,他们不仅被那优美的舞蹈弄得眼花缭乱,同样也被那圆润美妙的音乐所陶醉。

看着那些演员,看着那华丽的衣服,看着那难以形容的漂亮布景,那群年轻的艺术家们纷纷皱起了眉头。

“这些老家伙倒是肯花代价,这一次他们的裁缝恐怕发了大财。二个从牙齿缝隙之中硬挤出来的声音冷冷地说道。

“没有任何内容,就像是华丽的花瓶,这些老家伙已然沦落为哗众取宠的小丑。”另外一个人淡然说道。

“也不能够这样说,缪施科这一次谱写的乐曲可以称得上是我们的劲敌,而这些布景和服装恐怕全都出自布许瓦克之手,他非常清楚普通人所欣赏的是哪些东西,而开场的那一段长诗恐怕已然能够称得上珀特十年来最高明的作品,虽然除此之外确实没有什么其他内容,不过单单这些恐怕就会令我们感到棘手。”那位刚刚摆脱官司纠纷的汉纳叹了口气说道。

“不知道我们匆匆忙忙改编的剧本是否能够引起众人的兴趣。支尔得也在一旁喃喃自语道。

“或许我们应该再增加一些笑料,而且得重新准备一篇起头长诗。”汉纳思索着说道。

“有珀特那篇长诗在前面阻挡着,而且他们的演出显然颇能够抓住普通人的兴趣和注意力,而我们的服装和道具显然和他们远远无法比拟,即便再美妙的长诗恐怕也未必会有什么效果。”旁边的一个人摇了摇头说道。

“我同意纳西的看法,情况对于我们相当不利,看来我们用平常的办法绝对无法取胜,或许确实应该采取那个小魔鬼的办法。既然珀特已然用华丽的辞藻和慷慨激昂的气势获得了成功,我们就绝对没有必要进行这方面的尝试,用滑稽和笑料来让观众感到有趣和轻松,或许我们能够凭借对于人心的掌握而获得胜利。”戈尔得说道。

“能不能用宫廷小丑所擅长的那种三段滑稽诗的形式作为开头?”那个叫纳西的小伙子立刻说道。

“用小丑开头是否会让人诟病为哗众取宠?用这种方法来吸引观众的注意力实在有些得不偿失。”一个显得颇为严肃的艺术家说道。

“小丑未必一定是用红白油彩来涂抹面孔,也不全都穿着两种颜色相间的宽松格子衣服,那些身穿华服,高高之上的贵族老爷们,他们之中的白痴和小丑数量最为众多。”戈尔得淡然说道。

“话是没错,不过此刻我们必须面对的正是那些贵族老爷们的公正评判,无论观众对于我们的演出有多么喜欢,最终的决定权仍旧在这些少数人的手中。”汉纳立刻提醒道。

“我们为什么不好好思考一下,除了那些无能愚蠢的贵族老爷,还有什么人令人讨厌?我相信用他们当作是小丑来嘲讽,观众们肯定会感到非常愉快,而那些贵族老爷也能够开怀一笑,只要嘲讽和他们无关的人,他们绝对不会在乎。”纳西说道。

“对于我们来说,最讨厌的无疑便是此刻正在那里得意洋洋的老家伙。”旁边立刻有人插嘴道。

“这就对了。愚蠢的老家伙,什么都不懂的暴发户,拍贵族马屁对平民百姓却趾高气昂的管家和佣人,恐怕没有谁会喜欢这些人,除了他们自己,而贵族们对于讽刺这些人想必不会感到愤怒,或许他们还可以从中找到一些新的乐趣。”纳西悠然说道。

“不过只有这些恐怕无法产生足够的高潮,这些老家伙、暴发户和管家佣人能够做出些什么来?恐怕他们连举起决斗的长剑的勇气都没有。”另外一个人连忙说道。

“这很简单,你们难道忘记了不久之前所发生的事情了吗?纳西卷进一场官司里面差一点出不来,骗子、小偷、没有诚信的商人同样也是大家所痛恨的对象,他们将是舞台之上最好的反角,而另外那些让我们和所有人痛恨的家伙,完全可以在一旁充当配角,虽然他们甚至没有拿起决斗长剑的勇气,不过在这样一个由骗子和盗贼主导的舞台之上,他们却能够尽情表演。”戈尔得淡然说道。

“看起来,你的脑子里面已然有了完善的剧本。”纳西笑着说道:“不过我可从来没有尝试过在表演前的几分钟里面重新改变剧本和所有台词。”

“万事总是有一个开头。”戈尔得拍了拍老朋友的肩膀说道:“不过,我相信这并不会显得过于困难,因为眼前就有最合适的范例和模特儿”。

听到这些,围拢在他身边的那群年轻艺术家们微笑着看着台上那起劲表演着的老家伙们。

※※※

呼呼刮过的风无法令瑞博心中的热情平息分毫,一开始的时候,他还将部份注意力放在广场之上的表演之中,不过很快他便发现,和表演比起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更加深深地吸引着他。

最初他只是打算逢场作戏,只是想要扮演一个好色荒淫,同时又喜欢玩弄权术的贵族少爷的角色,身边有芙瑞拉这样一位绝色佳人陪伴着,瑞博原本并不以为他还会对其他女人真正感兴趣。

没有想到,这位艾黎俊丝女伯爵令他产生了深深的好奇,这种好奇最终变成了喜爱,虽然还谈不上迷恋,不过这已然令他感到惊奇。

如果说这位女伯爵有什么地方最吸引他,那无疑便是健美而又优雅的体魄。

瑞博只曾经在海德先生所收藏的那几幅壁画临摹之中看到过同样健美而又优雅的女性身躯。

和芙瑞拉那娇艳的美完全不一样,同样也有别于王后陛下那高贵的美艳,这位艾黎俊丝女伯爵所拥有的美是活力和古典的混合体。

拥有如此完美而又健康的身体,同样也意味着拥有无穷精力和充沛的体力,正因为如此,这位女伯爵所能够给予他的,是其他人所无法给予的美妙感觉,当然芙瑞拉是唯一的例外,如果说这位女伯爵是强韧的斗士,那么芙瑞拉无疑便是大师。

不过对于瑞博来说,这位艾黎俊丝小姐给予他的感觉更为美妙,因为她尽管是个绝佳的对手,但是最终的征服者毕竟是他,而面对芙瑞拉,瑞博可丝毫没有自信能够获得胜利,他非常清楚,如果芙瑞拉想要和他真正比个高低的话,被征服的必然是他自己。

因为兴奋,同样也是因为快乐,瑞博微微颤抖着,他将那最为强烈而又浓厚的激情献给了这位并不是非常熟悉的小姐。

虽然激情已然过去,不过瑞博并没有将他的“驻军”退出他已征服的这块丰腴的“土地”。

突然间,瑞博听到广场之上传来一阵嘈杂的欢笑之声。笑声一阵接着一阵,就仿佛是夏日雨季的雷声一般。

此刻瑞博才注意到,那华丽而又高雅的用竖琴和长笛演奏的宫廷音乐已然结束,此刻回响在广场之上的是一种用军鼓和哨子的奇怪组合,营造而成的充满了诙谐和玩闹味道的乐曲,那雷鸣一般的笑声夹杂在这种奇怪音乐之中显得格外离奇。

虽然并不知道广场之上发生了些什么,不过瑞博相信,那位戈尔得先生十有八九已然明白了自己刚才所说的那番话的意思。

与其板着面孔去嘲讽别人的愚蠢,不如用肆意的玩笑让众人从愚蠢中得到欢乐,这无疑为自己拉拢了一大群同盟者,被嘲笑者可绝对不会从那些嘲笑过他的旁观者那里请求帮助。

正如瑞博想像的那样,他那敏锐的耳朵清清楚楚地从那嘈杂喧闹的笑声和滑稽音乐之中听到有人高声咒骂着,他同样也能够猜想得到是什么人正在因此而愤怒无比。

看了一眼身下的这位美丽的女伯爵,瑞博的心中突然间也跳出了一丝想要嘲弄某个人的念头,他所要嘲弄的是那个恃才傲物,却仍旧对于尘世间的繁华和美妙充满羡慕和憧憬的诗人先生。

瑞博轻轻抱起艾黎俊丝瘫软的身体,小心翼翼地走到栏杆旁边,稍稍看了一眼前面那一排排晾晒着的衣服,它们阻挡住了底下人群的视线,不过这原本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因为每一个人都紧紧盯着台上的表演,根本没有注意到头顶之上还有更为美妙的风光可以观看。

将那位女伯爵轻轻搭在栏杆之上,瑞博用力扶住她那丰腴的腰身,他清楚地感觉到那位女伯爵想要拒绝这样做,显然这令她感到无比羞耻,不过瑞博用强硬的力量让这位高傲的女伯爵屈服,而令她彻底屈服的是那士气渐渐高涨起来的“驻军”。

瑞博一边悠闲地用缓慢的节奏享受着征服和蹂躏的快乐,一边欣赏着广场之上的表演。

此刻的广场已然人山人海,甚至连旁逼的大树之上都攀爬着顽童,那些小孩根本就不用担心会掉下来摔伤,因为底下密密麻麻站立着的人群就仿佛是一块厚厚的毯子一般。

正中央的那华丽美妙的布景已然全部被撤走,两个木桶,四根横木便组成了一个舞台。而那些演员们身上穿着的服装更是简陋无比,在瑞博看来,这些服装甚至比不上观众们的装扮。

一顶装饰着鸡毛的帽子便代表了贵族的身份,手里拿着一奉帐册的肯定就是商人,管家拿着鸡毛掸子,而鞋匠则拎着乡头和一个破靴子,每一个人都拥有一件能够证明他身份的东西,不过在瑞博看来,这并不比在他们背后贴上标签更加花费心思。

他相信那些艺术家们显然是将所有的才华放在了那些台词之中,从他们那生涩的表演,以及时不时要将手里的靴子和鸡毛掸子凑到眼前,好像里面藏着什么东西一样,便完全能够猜测出来,这些台词是仓促之间写好的,演员们甚至来不及进行排练。

尽管一切显得那样简陋和仓促,不过却仍旧深深吸引住了所有的观众,他们的欢笑正好说明了一切,那雷鸣般的笑容证明了表演的成功。

瑞博不知道前面的演出是什么样的,不过此刻台上的那个贪婪而又坏心眼的掌柜,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在南港时那个讨厌的驼子,看到那个家伙碰了一连串的钉子,连瑞博也不知不觉地笑了起来,他笑得是那样快乐,仿佛南港的驼子正在因为他的坏心眼而遭受报应。

“我没有想到,您会因为这无聊的笑料而显得如此愉快。”那位艾黎俊丝女伯爵,显然因为被强迫而做出如此羞耻的事情而耿耿于怀,她有些尖酸地说道。

这无意中的一句话令瑞博心中一惊,因为他突然间意识到他在无意间露出了马脚,此刻的他已然是一位身份高贵的贵族,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一心一意想要升到买办的港口店员。

当他进入海德先生的那座别墅的时候,他过往的身份已然一去不复返,这两个身份之间绝对不能够有任何交集,他必须彻底忘却当年的一切,包括那曾经令他讨厌和痛恨的驼子。

或许是为了转移视线,或许是为了对于这位美丽的女伯爵表现出的不满和嘲讽施以惩罚,瑞博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回到了这位小姐的身上。

只可惜身边没有带着一串项链,而项链正是他最擅长的玩具之一,不过有一件非常不错的东西可以代替,那便是这位小姐用来装扮驯兽师的皮鞭。

用无尽的激情冲垮那位美艳女伯爵抗拒的意志,小心翼翼地将那涂抹着特殊油膏的皮鞭握柄推入了这位小姐那从来未曾开垦过的土壤之中。

瑞博相信经过他的耕耘那里将成为新的沃土,那里将成为另一个快乐的源泉,不过此刻他还只能够播种而无法得到收获。

当然,他所拥有的并不仅仅只是期待,瑞博清楚地感觉到,当他的皮鞭进入那陌生的土地,那位曾经高傲而又强烈的女伯爵在刹那间彻底崩溃了,显然这前所未有的征服对于她来说过于猛烈,猛烈得甚至摧毁了她的意志。

感受到那无力的挣扎,享受着抗拒带来的快感,瑞博心满意足地笑了,他突然间感觉到自己或许真的已经成为了一个魔鬼,不过此刻的他已然非常清楚地狱有多么美好。

享受着艾黎俊丝那美妙的颤抖,倾听着那阵阵恍惚的不由自主的呓语,瑞博的心中感到异常充实,这是自从来到这个陌生而且怀有敌意的国度以来,他第一次拥有这样的感觉。

正当他享受着这一切,正当他沉醉在征服的感觉之中时,突然间底下传来了一阵骚动,而这阵骚动显然并非因为舞台之上的表演而引起的。

瑞博下意识地将软瘫在栏杆边上的艾黎俊丝小姐拉了回来,他原本以为有人看到了他们正在做的事情,不过等到稍稍定下心来,他发现,骚动并非是针对他,而是来自广场正中央。

“真是遗憾,在如此欢乐的时刻发生了这种事情。”

“但愿那个家伙能够升上天堂,他真是让太多人感到扫兴。”

“噢,亲爱的,你应该原谅那个不幸的老人,他成为了众人嘲笑的对象,并且因此而付出了生命,这已然够可怜的了。”

“亲爱的,话不是这样说,这是他自找的,即便台上的演出影射的是他,不过我相信这里的所有人之中恐怕没有几个知道这件事情,是他自己突然间跳出来,说那个小丑原来是他,还有比这更加愚蠢和可笑的事情吗?在我看来,他的表演甚至比台上的那些演员更加绝妙,唯一令人遗憾的是,他没有让表演顺利结束,而是用意外死亡终止了演出。”

“我的朋友,难道你不认为这同样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尾吗?还有谁比这位先生表演得更为真实。”

从那纷乱嘈杂的声音里面,瑞博找到了一些他所需要的东西,远处广场之上围拢在一起的人群阻挡住了他的视线,不过此刻他已然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而这个意外的结果,令他的计策更显得完美。

他正缺少一个令所有得里至人关注的主题,艺术家之间的争吵很容易被强大的声音掩盖下去,而此刻让欢乐的庆典蒙上死亡的阴影,这条意外的人命大大加重了争吵的声音和份量。

看着那纷乱的人群,看着那扫兴的观众,瑞博的心头突然间涌起了一股想要嘲弄世人的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