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没有人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凯恩家族那恢宏奢华的宅邸。

几乎每一个人感觉都是恍恍惚惚的。

那些回过味来的宾客们只记得最先离开的是那两位突如其来的嗜血兵团的成员,没有人阻拦他们,甚至连佛朗士王国的年轻教导者也丝毫没有意思令争斗继续下去。

紧接着离开舞会场的便是这位舞会原本的主角,凯恩大公特意邀请的贵宾。

他的离去并没有令在场的客人感到意外,而他离开之后,这些属于帕琳各个势力集团的宾客们开始议论纷纷。

显然刚才他们所看到的一切,已然远远超出了他们能够理解的范围。

无论是血魔法师还是那神秘莫测的共鸣,全都属于魔法世界之中最为隐秘和深奥的部份。

不过对于魔法的一无所知并不阻碍他们的议论。

几乎是毫无疑问的,佛朗士王国年轻教导者在这些来宾的口中,成为了一个隐藏着无限强悍力量的神秘人物。

那场震惊所有人的血腥杀戮,在此时此刻已然被每一个人都当作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事实上,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和猜测,这位佛朗士年轻教导者是否会在得里至掀起一场和当初佛朗士王国曾经发生过的一模一样的腥风血雨。

但是议论纷纷的人们并没有注意到,舞会的召开者,原本应该是最为重要的人物之一的凯恩大公,此刻同样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人知道,这位大公正耐心地听着他的魔法师们的议论。

在凯恩家族那气派非凡,占地数平方公里的祖宅底下除了地窖和积满脏水的地牢之外,还有一座极为隐秘的魔法实验室。

这座魔法实验室建造在凯恩家族最为古老的一摊建筑物的底下,那个时候,这个辉煌显赫的豪族刚刚从王室成员的宝座之上掉落下来,成为得里至王国拥有巨大影响的诸侯之一。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侍奉凯恩家族的魔法师,并非像其他家族那样,是受到吸引和邀请为这个显赫家族效劳的魔法协会成员,而是那些原本就效忠于当年的王室,而后始终未曾改变过信念的魔法师们的弟子传承。

这座建造在两个世纪以前的秘密地下研究室,拥有着上一个王朝时候那简洁而又明朗的风格。

一座座四方的房间墙壁上贴满了一块块的青条石砖块,厚实的橡木门板上面箍着一圈精致却显得极为简洁的铁花边。

所有的房间面对面一字排开,正中央是一条能够令两个人通行的走廊,走廊的墙壁上镶嵌着用魔法维持的灯盏,灯盏旁边插着火把,不过从这些火把上堆积的灰尘看来,这些火把从来没有派上过用场。

在这条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大得多的门,同样那橡木门板四周的铁箍也显得更加精致和华丽。

门后是一座极为宽敞的大厅,三米多高的顶部令这里丝毫看不出有身处地底的感觉。

推开那扇巨大的门,凯恩大公和那位维英德魔法师走进大厅,沿着旁边的一条半弯的楼梯下到底部。

此刻大厅里面早已经坐着六位魔法师,他们围拢着一张巨大的橡木圆桌,圆桌旁边还有三个空着的座位。

在四周还站立着几个魔法师,从他们的服饰上可以看出,他们还未曾达到足够坐在桌边的资格。

看着眼前这一切,凯恩大公微微有些自豪,这就是他所拥有的最值得骄傲的力量,这同样也是凯恩家族最巨大的一笔财富。

那些魔法师根本就没有站立起来的意思,他们中的大部份只是朝着这位显赫的家主点了点头而已。

无论是在什么地方,哪怕是最重视等级,阶级最为森严的得里至王国,魔法师仍旧是不受到任何约束,不需要对任何人表示尊崇的特殊群体。

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这位凯恩家族的最高掌控者,此刻所拥有的也仅仅只是靠背稍微高一些的扶手椅而已。

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那些魔法师们打过招呼之后,便恢复了刚才的样子。

他们之中的几个人低声交谈着,还有两个人则闭着眼睛仿佛是在冥想一般。

“刚才那一幕大家都已然看到了。”维英德魔导士说道,此刻的他显得极为平静。

那些正在交谈的魔法师们停止了他们的交谈,那两个始终闭着眼睛的魔法师也睁开了他们的眼睛,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着维英德。

“各位都说说看各自的看法。”维英德说道,说着将目光转向了左边的一位微微显得有些肥胖的魔法师。

那个魔法师正打算发言,没有想到凯恩大公首先打断了话题,他犹豫了一会儿问道:“各位大师,是否能够先告诉我,在各位看来,佛朗士王国的年轻教导者到底拥有着何等实力?”

众位魔法师互相对望了一眼之后,所有人都看着那位魔导士。

维英德详细地说道:“大公,我必须承认那位少年特使拥有着令人不可思议的潜质,他是我迄今为止所知道,最年轻的领悟了魔法元素共鸣的人物,而我一直到三十五岁那年才拥有了同样的成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领悟了魔法元素共鸣的人,已然拥有了成为魔导士的资格,在我看来,他所欠缺的就只有力量方面的成长和经验的积累而已。

“而这一切对于一个能够领悟魔法元素共鸣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我在三十五岁的时候拥有了这样的成就,而我被授予魔导士资格的时候,仅仅只是七年之后的事情。即便算上我之前的积累,我相信十年到十二年的成长和积累足以让那位天才少年成为又一个魔导士。

“不过前提是佛朗士王国的年轻特使能够拥有这十年的在魔法世界的摸索和研究,此刻的他还不足以在操纵风的方面给予我任何威胁。虽然传闻中他是个非常优秀的炼金术士,不过从他对于风的调控方面的能力至少可以看得出来,他还远未曾达到能够自由控制魔法元素的程度。即便对于最为擅长的风的操控,他仍旧处于被动掌握的程度,用我的话来说,此刻的他还够请求风帮助他实现他的要求,而不是命令风去完成他所希望完成的使命。

“正因为如此,如果仅仅只谈论对于魔法元素的控制和普通意义上的魔法,这个天才少年并不会令我们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感到犯愁。只要不存在轻敌和鲁莽这些负面的因素,我相信包括我们弟子在内的每一个人都能够给予那个少年致命的一击。不过正如阁下刚才所看到的那样,这个少年身上所隐藏的并不仅仅只有普通意义上的魔法。

“他拥有那柄死神镰刀,这件事情恐怕谁都不曾想到过,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死神镰刀的背后所隐藏的那一连串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些秘密显然已经涉及到异世界的力量。我相信除了大魔导士开米尔迪特和那凶名昭著的血魔法师,恐怕没有一个人敢于宣称自己对于异世界的力量有所认知,即便我们的前辈,发现了嗜血力量的那些先贤也未曾真正打开过那始终封闭的大门。

“正因为如此,我无论如何都不敢说自己能够很有把握地控制住一切,我甚至不敢说,将佛朗士年轻特使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掉,一切都将平安无事,或许那位天才少年的性命正是异世界魔神所渴望的祭品。”这位魔导士说到这里,无奈地重重叹息了一声。

“毫无疑问异世界的力量和那柄匕首拥有着密切的联系,是否能够想办法将那柄匕首从我们尊敬的特使身边偷走?”身后的一位站立着的魔法学徒忍不住问道。

维英德轻轻摇头道:“那只眼睛最后所说的那番话,我至今无法理解,对于异世界的一切,我始终一无所知,不过有一件事情可以确信,在今天这件事情发生之前,佛朗士年轻特使身上和异世界力量有关的只是那柄匕首。但是此刻,令我感到懊悔的是一连串的巧合,毫无疑问已然使得那柄匕首变得不再重要。

“我的冲动和失误,令这位少年的精神意志正好处于和风进行共鸣的状态,同样也是因为我的失误,使得两位不速之客做出了异常冒险的举动。全力开启的嗜血的力量,在瞬息之间驱逐了我操控的极为精纯的实体化的风的能量,就像铸造工艺之中脱蜡法一样,突然间被全部排斥的风原本所在的位置和形态被嗜血的力量所取代。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原本是否就拥有嗜血力量的共鸣,但是现在毫无疑问已然存在了一个明显的例子。更令我感到烦恼的是,这个被强行印刻上去的嗜血力量的共鸣,显然远比那个少年教导者自己领悟的风的共鸣要深刻而又强悍许多。

“大家应该不会没有注意到围拢在他身体周围的嗜血的力量全都已然实质化,我同样也相信大家都非常清楚,令任何一种魔法能量实质化到底意味着什么。那是只有达到魔导士程度的人能够拥有的力量,这显然同样也意味着,只需要引起嗜血力量的共鸣,原本仅仅只是拥有无限潜力的少年,立刻便会成为一个堪比魔导士的强大人物。

“更为糟糕的是,他所拥有的那来自于异世界的强悍无比的力量,根本就不为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魔法师所知,我实在无法想像,应该如何面对这样一个对手。”

维英德魔导士的话,令所有人陷入了一种异常沉闷的气氛之中,每一个人都在沉思,无论是丝毫不懂得魔法的凯恩大公还是身边站立着的那些弱小学徒,抑或是围坐在桌子旁边的那些魔法师们,全都紧紧地皱着眉头。

沉默了好一会儿,坐在对面的一个看上去两眼全瞎的魔法师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说道:“不知道我的感觉是否正确,我隐隐约约感到除了那把匕首之外,在佛朗士年轻教导者的身上还隐藏着另外两种足以匹敌那柄匕首的强大力量,其中的一种极为奇特,我甚至怀疑它或许存在着自我意识,正是它在最为关键的时刻,唤醒了那位少年特使。至于另外一股力量,我的感觉倒是相当清晰,那股力量来自于他的右手,我甚至能够进一步肯定,那股力量被封印在他手上的某样魔法物品之中。”

这位瞎眼魔法师的话,令在场所有人感到猛然一惊。

凶名显赫的血魔法师的出现,以及那来自异世界的强悍力量,已然令众人感到惊恐和忧虑,此刻突然间又冒出来两样足以和这相抗衡的力量,显然没有比这更加糟糕不过的消息。

过了好半晌,维英德魔导士才用异常低沉的语调缓缓说道:“我相信姆斯所说的一切,拥有着平衡和转换魔法能量的能力的他,比我们在座的任何一个人,更加容易看透事情的实质。”

听到维英德的赞誉,那个瞎眼魔法师苦笑了一声说道:“谢谢夸奖,我只是一个没有丝毫能力的家伙,我根本不能够施展任何一个魔法,也无法像炼金术士那样将魔力注入特殊的物体。”

那位瞎眼魔法师虽然如此说,不过没有一个人显露出轻视的样子,毕竟没有人比他们更加清楚,拥有这位本身虽然没有丝毫能力,但是却能够给予其他魔法师巨大帮助的人物,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凯恩家族数量并非特别众多的魔法师之中,几乎每一代都能够出现达到魔导士实力的成员,和始终拥有一位愿意为别人付出的魔法师不无关系。

正是因为如此,这位瞎眼魔法师的话,受到了所有人的重视,大家的神情变得更加凝重起来。

如果说当初凯恩大公只是希望让得里至人能够尽可能高估那位少年特使所拥有的实力的话,那么此刻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已然彻底看不清,那个少年真正的实力所在了。

因为没有人能够猜到,这个神秘的少年还隐藏着一些什么,只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那全都是他们无法轻易应对的强大力量。

※※※

同样此刻在帕琳最宽敞的中央大道之上,在一辆漆黑的看上去极为简朴的马车里面,那位狂暴的嗜血团长和兵团的眼睛正皱紧了眉头思索着刚才所看到的一切。

那位狂暴的团长显然并非是一个擅长开动脑筋的人物,此刻他正不停地揪扯着那乱蓬蓬的头发。

他的眼睛仍旧赤红一片,这既是因为刚才全力开启嗜血之力所遗留下来的症状,同样也是因为此刻他的心里乱糟糟的如同一团丝毫没有头绪的乱麻。

“那是不是狂魔的力量?全力开启嗜血之力后,难道不是你我之中的一个人成为嗜血狂魔降临人间?为什么我会感到所有的力量全都被抽空了一样,你看上去也同样如此。”这位狂暴的团长问道。

“我不知道,事实上此刻我甚至无法肯定,那个家伙身上的力量就是嗜血,现在想来虽然有些相似,却并不完全相同。”那位嗜血法师喃喃自语道,“这和成为狂魔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这当中的些微不同,令他拥有着成为狂魔的优先权?”

那位狂暴的团长怒吼着说道,虽然他并不愿意成为失去意志的嗜血狂魔,不过被人比下去的感觉却更令他怒不可遏。

“这倒未必,历代的眼睛之中都流传着一种极端的看法,那便是所谓的召唤嗜血狂魔进入这个世界的钥匙,并非某种虚无飘渺充满神秘的东西,我们每一个人的身上其实全都拥有,那便是血液和灵魂。异世界的狂魔根本不可能通过任何实体的形式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甚至有人猜测异世界的存在根本就是一种意志和能量,无所谓实体形象。而它们进入这个世界,将会吞噬和占据召唤它们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的身躯,异世界的狂魔毫无疑问拥有着令人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而它们一旦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毫无疑问将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毁灭性的灾难。但是那强大到难以遏制的力量,同样也是深深吸引我们的先辈以及历代眼睛们的原因,事实上,历代眼睛都渴望着能够找到一种办法,在将异世界的狂魔召唤到这个世界之后,能够不被嗜血狂魔吞噬和控制。这样一来,那个召唤出嗜血狂魔的人便拥有了嗜血狂魔的全部力量,对于这个世界上的人来说,他将毫无疑问地近似于诸神一般的存在。”

嗜血左眼的话,对于那位狂暴的团长大人来说,同样是第一次听说,此刻他才知道,原来嗜血兵团还隐藏着这样一个不为他所知的秘密。

突然间他的脑子里面跳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嗜血兵团之中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领导者?

或许除了那两个眼睛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只不过是实验品而已,或许连这两个自以为知道所有秘密的眼睛,也只不过是诸多实验品之中最为特殊的两个。

马车缓缓地驶过鲁根特广场,鲁根特广场是靠近市中心最繁华的广场之一,这里是帕琳少有的充满了优雅气质的所在,没有太多的奢华雕塑,没有恢宏的建筑物,有的只是成片的绿树,和一座座极为别致的花坛。

一排排低矮的两层楼房建造在广场四周,那些挂在外面的招牌,显示出这里不是酒吧便是餐厅。

沿着街道到处能够看到圈起来的一排排长椅,长椅背对着街道,将这里天然的隔开成为两个世界。

反倒是那些敞开着的窗户,令房间里面和房间外面融为一体,那是同一个充满轻松和喧闹的世界。

而此刻广场西侧拐角一座门面很宽,巨大的招牌非常气派,四周圈起的扶栏上栽种着艳丽的粉红色玫瑰花的酒吧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面,正坐着两个人。

他们的打扮几乎一模一样,一件黑色的披风几乎将身体笼罩在里面,桌子旁边放着他们的帽子,那是帕琳最常看到的式样。

不过仔细看,却立刻能够发现,这两个人截然不同,背靠着大街的那个人显得稍微年轻一些,他拥有着一双神光奕奕的眼睛,不过那瞳孔之中却放射出隐隐暗红色的光芒。

坐在他旁边侧转的那个人显得有些瘦削干枯,那件宽敞长袍下面是一件非常厚实的厚布衣服,从领口甚至还能够看到翻卷起来的羊毛衫领子。

此刻是盛夏季节,穿着如此厚实的衣服,这本身便是一件非常令人感到奇怪的事情。

不过看一眼那个人苍白丝毫没有血色的面孔,想必所有人都能够理解这是为了什么。

帕琳的傍晚永远是最为喧闹嘈杂的时间,而此刻这两个人坐在这无比喧闹嘈杂的所在,看着那远去的马车,那个瞳孔之中隐隐显露出黯淡红光的稍微年轻一些的人,用一种异常冷漠的声音轻轻叹了口气。

“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刚刚从眼前溜过。”他用远比寒冰更加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说道。

“这确实是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看得出那位狂暴的团长大人和他身边的护卫法师此刻都显得精神不济,好像他们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看样子他们并没有讨到任何便宜。”那个仿佛重病刚愈的小个子用同样淡然的语调说道。

“不过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别忘了,无论是老头子还是巴世蒙都不喜欢擅自变更已然布置好的行动。”

“反正机会有的是,或许还有比刚才更好的机会,也许下一次你将会看到瓦尔德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而那一双眼睛则丝毫动弹不得。”小个子继续用不以为然的语调说道,不过从他那始终紧盯着马车消失方向的眼神,却可以看得出来,他的内心并非像他嘴里说的那样轻松。

“是先对付狂暴的团长,还是以佛朗士王国的教导者为优先?”那个显得有些冷漠的红瞳低声问道,他拿起酒杯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制订计划并非你我的擅长,自然有更加合适的人处理这些事情。”那个看上去身体极为虚弱的小个子说道。

“我原本以为由你来负责这次行动,难道是上一次的失败令老头子不再信任你了?”红瞳男子问道。

“别忘了,有另外一个人更加适合这项工作,更何况,我现在的身体,实在不太适合操劳。”那个身体虚弱的小个子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说道。

“我不喜欢迟到的人。”红瞳男子不以为然地说道。

“我相信他总会有迟到的理由,你最好稍微表现得尊重一些,毕竟他比我们更早出生,而且为了我们的成功付出了巨大的牺牲。”那个身体虚弱的小个子摇了摇头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旁边的座位上一个始终背对着他们默不作声的人说道:“巨大的牺牲,同样也会带来巨大的收获。”

那个人一副绅士打扮,额头特别突出,脑袋显得比常人巨大,额头和太阳穴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布满了突起的血管,这令他看上去更显得丑陋无比。

“我早就来到这里了,只是想让阔别已久的你们先叙叙旧情。”绅士打扮的那个丑陋男子说道。

“你是如何听到我们说话的?”那个身体虚弱的小个子忍不住问道,他刚才早已经在四周布下了一个让声音无法穿透的结界,这既能够让他们的交谈不为人所知,也能够让外面嘈杂喧闹的声音,少传进来一些。

另一个让小个子感到奇怪的原因是,他一直认为自己是这群人之中唯一一个能够施展魔法的人,事实上就连他们的创造者都无法解释其中的原因,他够用意外来形容自己的天赋。

“放心,我并非像你想像的那样,拥有着打破魔法屏蔽的能力,我们的创造者给了我一件非常有趣的小东西,它能够让我穿透一些较为弱小和简单的魔法屏蔽。”那个样貌丑陋的人不以为然地说道。

“既然你早已经到了这里,刚才我们所说的那些话,你也应该全都听到了,老头子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有什么东西需要你转告我们的吗?”那个红瞳男子冷漠地问道。

“所有的行动计划全都装在我的脑子里面,不过在行动之前,有一件事情最好让你们事先知道,我们所需要对付的人之中,有一个和我们拥有极大的关联。事实上,他应该比我更加有资格被认为是老头子的第一件作品。只是他在未曾最终完善之前,被老头子抓捕来的一个实验品在逃跑时偷走了。”那个样貌丑陋的人用极为优雅的样子拿起酒杯抿了一口说道。

“噢?没有想到,我们一直以为你才是老头子的第一件作品呢!能不能告诉我们,那个需要我们对付的同类,拥有着什么样的能力?”红瞳男子皱紧了眉头问道。

旁边那个脸色苍白的小个子同样竖起了耳朵,显然他对于这件事情也极为关心。

“能力?非常有意思,他的能力几乎和你一模一样。”将酒杯放下,那个样貌丑陋的人朝着提问者看了一眼说道。

“另外一个战灵的拥有者?”

“是的,他很强,有两件事情需要告诉你,你的前任曾经多次败在那第一个不完美的作品手中,而且最终可以算是死在了他和他的弟子的联手之下,另外一件事情便是那个被老头子当作模板来完善你的堕落的圣骑士,同样也是死在他的手里。”

这个消息显然令另外两个人感到极为惊讶。

“我的前任?你是说那个被派往佛朗士王国的密探?我始终对这件事情感到非常奇怪,为什么老头子没有将他造就成为像我一样?在我看来,他所受到的训练,令那天赋的能力被大大得浪费了,拥有战灵的我们,能够将战斗力提高到令人难以想像的地步,但是他所受到的训练,显然让所有的潜力难以被尽数发挥出来。”那个红瞳男子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

“任何事情都不能够说得那样绝对,老头子正在为他到底失误在哪里而感到烦恼,虽然同样的训练,而且拥有着同样的天赋,甚至你的前任和你在被创造之初已然受到了特殊的强化,但是你的前任显然在很多方面比那个第一个作品要稍逊一筹。要知道当初老头子始终将第一个作品当作是失败的作品,因为他所拥有的战灵,并没有被彻底唤醒,他不像你们天生便拥有战斗意识,而且也不具有我们这些后来的作品,所拥有的瞬息判断和快速分析、计算对策的能力。当初老头子让你的前任,前往佛朗士王国原本只是为了调查一下这件事情,他对于第一个作品仅仅拥有一点点好奇而已。第一次的失败,在老头子看来,仅仅只是你的前任无法适应那种特殊的作战方式,不过第一个作品的强悍引起了他的极大兴趣。为了进一步了解这曾经被认为是失败的作品,老头子让你的前任偏移了原本发展的方向,成为了专门抗衡第一个作品的行走在黑暗之中的猎手,幸好当初创造拥有战灵的作品的时候,还有你这个备用者。为了让你的前任不会受到以往力量的干扰,老头子甚至清洗了他的记忆,但是这个专门被创造出来的猎手,仍旧难以对付他的第一个作品,这已然令老头子感到无比奇怪。”

这番话对于那个身体虚弱的小个子来说,无疑是一个令他警觉的消息,但是那个拥有着暗红瞳孔的人却并没有太过注意。

他真正关心的只有一件事情。

“赛尔奥特死了?”拥有着暗红瞳孔的那个人用极为低沉的声音问道。

“死了很久了,那位堕落的圣骑士是和你的前任同时死亡的,当时的情况是,他们俩的组合正好对抗佛朗士教导者和老头子的第一个作品的组合,令人遗憾的是,当时的具体情况并不为我们所知,不过最终的结果却是对方的胜利。”样貌丑陋的那位绅士缓缓说道。

“真是可惜,我原本还打算和他较量一下。”红瞳男子用充满遗憾的语气说道,他的叹息声中充满了某种寂寞的感觉。

“这很难说,或许你还有机会。老头子同样也感到有些可疑,那个家伙的死亡疑点太多。”样貌丑陋的绅士给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答案。

“打算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将不得不露出来的凶器再想方设法重新藏回去?”旁边那个将身体包裹在厚厚的衣服里面的小个子突然间插嘴说道。

“那位亲王诡计多端。”那位绅士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不过无论是那个身体虚弱的小个子,还是自顾自喝酒的红瞳男子都非常清楚,能够说出这样一句话,眼前这个家伙毫无疑问已然用他那奇特的大脑,进行详尽而又周密的分析之后才得出的结论。

虽然从来没有人认为,这个脑袋巨大的家伙拥有着真正的智慧,他只不过相当于几百个精通复杂计算的高级会计师和分析师而已,和老头子比起来,这颗硕大的头颅几乎没有任何优点。

不过这颗脑袋如果计算出了一个确切的答案,倒是没有人会不相信,细密的分析恐怕是这颗脑袋仅有的胜过老头子的东西。

“我只要有机会和赛尔奥特较量就可以了。”那个红瞳男子淡然地说道,不过他那黯淡的红色的瞳孔之中却清清楚楚地显露出一丝兴奋的光芒。

“那得等到一切都解决之后。”那位绅士立刻警告道。

“至少现在他们和我们还是同盟关系。不过,看起来也用不着等待太久,从佛朗士传来的消息,那位卧床不起的国王陛下应该无法支撑过这个月的月底。”那位绅士为了让自己的同伴绝对听从自己的命令,小心翼翼地将原本并不打算公开的消息说了出来。

这是他从老头子那里得知的消息,老头子告诉他这些,原本是为了让他在制订计划的时候,尽可能避免发生不必要的差错。

“这就是说佛朗士要乱了?”身体虚弱的小个子低声问道。

“我们这里不是同样如此?”红瞳男子冷笑着说道,他扫视了一眼四周那远比以往要少得多的客人,局势的紧张令很多人失去了轻松和悠闲的心情。

“那么说来,我们得加快行动?得抢在佛朗士乱起来之前,将这里的麻烦解决?”身体虚弱的小个子问道。

“是的,这是巴世蒙的意思,老头子叫我们全力帮助他。”那位绅士点了点头,不过凭心而论他并不希望计划太过仓促,毕竟他手里所拥有的资源并不是很多,而他的敌人又个个不能够小视。

“巴世蒙自己难道不出些力气?”那个红瞳男子用充满了嘲讽意味的语气问道。

“当然不会,他派来了七个魔法师,血魂兵团也随时听候调遣。”那位绅士连忙说道,这是他所有能够动用的力量,此刻在帕琳,这股力量足以抗衡任何一支他们需要对付的目标。

但是,如果同时对付那些目标,显然根本就不足够,这正是此刻他最感到头痛的事情。

“动静不大,手笔倒是不小。”红瞳男子点了点头,他非常清楚这些魔法师意味着什么,同样也知道那支兵团对于巴世蒙大公拥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老头子难道不打算亲自动手?”那个脸色苍白的小个子问道。

“他好像显得异常谨慎,不知道在担心些什么,不过这一次我去看老头子,感到他超脱了许多。”那位样貌丑陋的绅士皱紧眉头思索了片刻之后回答道。

“他太老了,或许老得快要死了。”红瞳男子毫不客气地说道,仿佛他对他的创造者没有丝毫的情意可言。

“我也拥有这样的感觉。”那位绅士同样点了点头,虽然感受不同,不过在这件事情上的想法,他们却出奇相似。

“那么我们至少该为他做点什么,什么时候动手?”那个脸色苍白的小个子问道。

“我在制造机会。敌人太多,而且实力很强,如果不让他们互相消耗一下,我们对付起来恐怕会非常麻烦。”那位绅士再一次皱紧了眉头,他非常清楚他的同伴之一可能非常不愿意听这些事情,不过这却是作为策划者的他不得不采取的对策。

※※※

瑞博只比那两位不速之客晚一点点离开那布置奢华却别有用心的舞会。

在马车上的时候,他的脑子里面就始终在思索着一件事情——或许现在应该是他渐渐抽身的时候了。

刚才在那座精致华丽的舞会场上的时候,瑞博便已然感到注视着他的那些得里至人的眼神和舞会一开始的时候,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甚至包括那些狂风骑士,也清清楚楚地显露出一丝敌意,要知道,此刻他和那些狂风骑士之间应该是最为紧密的盟友关系。

瑞博知道,这并非是那些狂风骑士受到什么人的指使,而刻意做出的举动,这完全是因为他那教导者的名头,以及刚才他所表现出来的一切,以至于引起了这些将以往那几个教导者看作是最可怕梦魇的得里至人的恐惧和猜疑。

不过这正是最为可怕的一件事情。

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换取胜利的人,在佛朗士王国或许是珍稀动物,但是在这里却为数众多。

得里至土地上那剽悍骁勇追求荣誉的传统,令这种自我牺牲的行为成为了足以令整个家族受益的荣耀。

再加上,历代佛朗士教导者给得里至人带来的恐惧,瑞博甚至怀疑,刚才那些狂风骑士之中的一个突然间跳出来,将手中的长剑刺入自己的心脏,他将会被当作是不忠于王子殿下,不忠于狂风骑士团的叛逆,还是作为无比忠诚于得里至王国,无比忠诚于狂风骑士团的传统的英雄来看待。

正因为心中充满了这难以回答的问题,同时充满迷惘和苦闷,瑞博一回到纽的家中,便躺在了芙瑞拉小姐的怀中。

此刻只有这里,能够令他感到安宁,只有这里是他唯一安全的归宿。

躺在芙瑞拉的怀中,瑞博无精打采地讲述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此刻他非常需要芙瑞拉的指点,这倒并不是因为芙瑞拉的经验和阅历比他丰富,也不是因为同样由海德先生一手训练出来的芙瑞拉小姐,拥有着比他更加细密和严谨的思绪。

而是因为瑞博感到自己已然深深陷入了这团迷雾之中,深陷其中的他根本就难以辨别正确的方向,此刻他最需要的是一个指点,一个超脱于迷雾之外的指点。

“有必要这样拼命吗?那位王子殿下是否能够登上王位宝座,和我们又没有任何关系。”芙瑞拉用淡然的语调问道。

瑞博点了点头,此刻他也感觉到最近的那一连串举动确实有些冲动。

为了替那位王子殿下扫清前进的障碍,他将自己置于一个极为危险的境地,他所做的一切,显然已经和他当初的意图有些偏移。

将那位王子殿下推上国王的宝座,对于他和南港并没有什么好处。

无论是亨利德王子还是巴世蒙大公,任何一个人登上得里至王位,都不会是佛朗士王国的幸运。

唯一有所区别的仅仅只是亨利德王子可能会令佛朗士和得里至拥有一段平静地岁月,而巴世蒙大公将会在登上宝座之后立刻吹响战争的号角。

“或许现在我们已然做得太多,应该是稍微收手的时候了。难道你还没有感觉到,你将你自己置于多么危险的位置?”芙瑞拉看到瑞博没有任何反应,轻轻地捋了捋瑞博紧贴在额头上的那散乱的头发说道。

瑞博并不想令芙瑞拉小姐太过担心,他连忙点了点头说道:“你的提醒让我突然间想起来,维英德将我吹捧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现在每一个得里至人恐怕都会时刻注意着我。”

他犹豫了片刻,刚才在马车上便已然想到的一个极为糟糕的问题,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面,他转过头来深情地看着芙瑞拉小姐。

“对于我自己,我倒丝毫不感到担心,真正令我感到担心的是你。这一次的事情已然让我看到,你跟随在我的身边令我感到多么担忧。当初头儿和埃克特让你跟随着我,是因为当时我们之中谁都未曾想到,得里至会发生如此惊天动地的变化。原本以为得里至王国无论如何都不能够不顾及外交惯例对特使下手,即便我会有一些危险,作为无关人员的你应该不会有任何危险,但是现在一切都很难保证。”

瑞博重重地叹了口气,他非常清楚如果只有自己和凯尔勒两个人,敌人将很难把握住他们的弱点。

无论是那位杀手之王还是他,全都是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好手,而无尽的黑暗将把一切弱点都彻底掩盖,而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会缺少黑暗存在的地方。

事实上,这个世界总有一半的时间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瑞博绝对有信心,在夜幕笼罩之下,逃离任何一个在别人看来无比紧密的包围和封锁。

“你打算让我离开得里至?”芙瑞拉丝毫没有表现出惊讶的神情,因为她非常清楚,这是此刻最为正确的选择。

“这对于你我来说都是一件好事,至少我用不着为你的安全而担忧。”瑞博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说道。

“我知道我跟随在你身边是个累赘,你的敌人或许会用我来威胁你,不过你打算如何安排我?”芙瑞拉点了点头说道,她很清楚此刻自己已然成为了小情人最大,同样也是最容易受到威胁的弱点。

wωw▪ тt kǎn▪ ¢ Ο “还是回南港,只有那里最为安全,只有那里才真正属于我们。”瑞博有些失神地说道,突然间他意识到自己也已然离开南港太过长久,对于那个充满了生机和繁华的小镇,此刻他的心中拥有着无限的向往和留恋。

“我会时刻为你担忧,我亲爱的小情人。”芙瑞拉小姐轻轻地吻了一下瑞博的额头说道。

“我同样也会为你担忧,一离开得里至就给我一个消息,我希望能够每天从教会的信使那里听到你平安无事的消息。明天我就让皮特为你找一条前往英伦的船只,只有从海路走才能够令我稍稍感到安心。”瑞博神情凝重地说道。即将和最心爱的人离别,他的心头有一种说不清的酸楚,这是他和兰蒂小姐她们分别的时候,所不曾有过的感觉。

瑞博非常清楚,芙瑞拉小姐在自己心中,拥有着无法取代的地位。

“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不过我最后还是想劝告你一件事情,现在或许该是收手的时候了,或许最好的办法是你和我一起离开。这一次的出使已然结束,我相信即便你此刻回到瑟思堡,也不会有人认为你放弃了自己的任务。”芙瑞拉突然间说道,这个想法她由来已久。

瑞博稍微思索了一下,最终摇了摇头说道:“我并非是不想此刻离开,也不是担心被人认为擅离职守,有两个理由让我现在无法离开,第一个理由就是,如果我们俩一起离开,肯定会引起得里至人的慌乱,这毕竟是他们的地盘,带着你或许我们两个人都别想离开;第二个理由就是,我必须等到那位王子殿下重新露面,要不然我在此之前的努力将前功尽弃。不过你用不着为我担心,只有我一个人的话,非常容易逃脱。”

听到这番话,芙瑞拉小姐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原本就是她预料之中的事情。

“我知道自己肯定无法说服你,我不会像兰蒂那样为你祈祷,当那场瘟疫夺走了我曾经拥有的幸福的时候,我已然抛弃了对诸神的信仰,我所能够做的就只有为你担忧,你应该非常清楚,这对于女人来说是多么致命。”说到最后一句话,芙瑞拉小姐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我知道,担忧会让你苍老,我会尽一切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回到你的身边。”瑞博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这个曾经在他心目中如同天使一般的女人,而此刻她已然成为了他生命之中最为宝贵最难以割舍的一部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