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之前这个人也恫吓过自己,可是稳婆却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害怕过。这个人此时此刻就像从阎罗殿里走出来的罗刹一样,浑身的阴霾肃杀几乎让人有跪在地上痛哭求饶的冲动。
秋迪菲看着有些被吓傻了的稳婆,心生不忍,走到两个人身边,用力扯下晋华双手说道:“晋华,你先静下来让她说,你这样扼着她,她没法说话!”又转头看向稳婆:“婆婆,快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稳婆惊怕不已,颤抖连连的道:“这些话,不只凌国那边这么说,闵国那边也都这么说!不只我知道,我看差不多整个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吧!我是听集市上的人说完一字不漏学回来的,要是胡说八道,也不是我老婆子在胡说八道,而是全天下人都在胡说八道!”
晋华听完稳婆的话,整个人一下子像泄了气一样委顿下来。秋迪菲摆摆手示意稳婆出去,扶着晋华到椅子旁坐下。
晋华嘴角溢起一抹苦笑,喃喃的说:“全天下都这么说,这事便不再是秘密,也就是它的确是真的了。我不过只离开一个多月而已,皇宫里却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这下好了,我连家都没了,我连唯一的亲人都没了!”呵呵的苦笑两声,依然自言自语的继续说道:“印苍走了,皇兄去陪他;皇兄走了,印盈去跟着;大家都走了……小宝,你也是要走的……天下这么大,却只剩了我一个!”
泪水从秋迪菲眼眶中滚滚滑落。生命就是这般的无常,前一瞬万人羡慕高高在上的凌国王爷,旁人看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下一瞬竟然变得国破家亡凄苦无依。
秋迪菲柔声对晋华安慰道:“晋华……癞子哥,你还有……有个干儿子的!”她本想说“你还有我,我就是你的亲妹妹”去安抚他,可话到嘴边最终却变成了干儿子三个字。何苦再去戳他痛处。
晋华苦笑一下,扯出更多的惨白凄楚,转头看着秋迪菲,柔声说道:“皇兄一定会怨我。他本来是想把你抓回去威胁慕千山的,我主动跟他请命由我来做这件事。可我虽然答应了他,却不是真的要抓你做人质。小宝,你知道的,我舍不得。只是如果我不做,他会再叫别人来做这件事。我怕你受到伤害,所以自己动手,把你从天阙宫里带出来,藏在这里。”
“我本想带着你,躲起来,过着隐居山水的日子,可是你不依我,你心里始终惦记着幕千山。我真应该早做了断,要么把你带去皇宫,要么把你送回天阙宫。我应该早做了断的。”
“可我舍不得。我真想跟你多待一天是一天,心想就这样拖着吧。可我最后,不仅留不住你,连也家没了!在皇兄需要我和他并肩作战的时候,我却没有在他身边,我只是沉迷在一份得不到的男女之情里无法自拔!我……是凌国的罪人!”
晋华说到最后,秋迪菲只觉心中一阵绞痛。
原来,竟是这样的。原来他来抓自己,不过是怕别人再来抓她;原来他是在以他的方式,尽力的保护她。可是他为了保护她,竟然错过了这么多,竟然转身之间便失去了亲人和家园。
秋迪菲看着沉痛不已的晋华,再也说不出话来。
说什么都不足以减轻他心中的疼痛悲伤,什么话,现在都是苍白无力的。这一刻,她只觉得自己给他的,不过是几个肉包子而已;而他为自己所做的,却让她觉得,她欠他那么多那么多,多得一辈子也还不完,多得只好下辈子再去还他。
秋迪菲陪着晋华在木屋中又多逗留了两天。这两天里,晋华一句话不说。只有抱着小孩子的时候,看着粉嫩的小娃娃娃对自己可爱的笑,他的嘴角才会稍稍扯动一下。
秋迪菲安静的陪着他。
第三天一早,在她以为这样的沉默依然还要继续的时候,晋华却对她说:“小宝,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天阙宫。”
秋迪菲又惊又喜又忧。自己总算可以回家。可是今后,他却何去何从?
像是知道她的心思,晋华安慰她道:“有些事,尽管知道到自己一个人会很难完成,可总是要去做的。别为我担心,也别为我难过。如果我还能活着,以后每一年的今天,记得对着凌国这边在心里念一次我的名字就好;如果我不在了,就向凌国的方向洒一杯酒给我吧!”
秋迪菲心痛不已,泪水在眼眶铸越多,只轻轻的摇了下头,就跌落的满脸湿遍。
她凄声问道:“晋华,你一定要去报仇吗?就不能……就不能……”声音哽在喉咙里。再也说不下去。
就不能这样算了吗。
可是,怎么可能就这样算了呢!那是一段血淋淋的国仇家恨,怎么能就这样算了呢!
晋华微微的笑着,笑容里却凝满了一种坚定和不舍的伤痛。
只轻轻的开口说了句:“走吧!”便挽着包裹先一步走出木屋去。
秋迪菲擦去脸上的泪水,从榻上抱起依然熟睡的孩子,跟上脚步。
可刚刚到了门口,还没等探出脚,便听到晋华在屋外大声说道:“她只是个稳婆,又已经给你们带了路,放了她吧!你们要找的人,是我!”
秋迪菲心中一惊,脚步骤然停下,双手悄悄抱紧孩子,屏息凝神的去听屋外响动。
有道声音冷冷的说着:“这稳婆本来也不是我要找的人,放了她也无所谓!”那声音顿了顿后,又冷冷说道:“但我要找的,可也不是你!”
秋迪菲听着那道冷冷的声音,不由得有些怔忪起来。
竟是这样熟悉的冷漠语调。外面来的,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