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王迁都洛阳,以“嵩为中央、左岱、右华”,为“天地之中”,称中岳嵩山。~
蓝生与诗妹白天赶路,游玩,晚上便找客栈或寺庙、道观投宿。
好久没和诗妹同眠了,蓝生握着她柔软的手,觉得睡起觉来梦也特别的香。
诗妹轻笑道“师叔说,等我长大,或不再噩梦缠身,我俩就不可再同房共寝了。”
“那妳什么时候长大?”蓝生忧心问
“到时自然会告诉你!”诗妹带着几分神秘与腼腆道
蓝生这才想起,那天和诗妹坐在池畔,诗妹曾说“但愿我们真的能永远在一起,永远不要长大。”
当时他不了解诗妹为何这样说,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因。
他紧握着诗妹的手,将它放在自己胸口。“既然无可避免要长大,就该珍惜这每一刻。”
蓝生和诗妹仍扮成一对兄妹,蓝生穿着青色素朴的布衣,诗妹喜欢黄色,师叔特别帮她准备了几套黄色的衣裳。
蓝生的魔剑背负在身后,拂尘就插在左侧腰间,偶尔拿出来驱赶蝇子、蚊虫。
诗妹背了个蓝格子的布包袱,魔笛也和蓝生一样插在腰间,偶尔在偏静处会拿出来吹个小曲,自娱娱人。
走了近十日,终于来到河南境内。
从北到南,蓝生一直听到关于南方打仗的事,听说汉人在南方已占有几处根据地,元兵打了几年都不能消灭他们。
这令蓝生非常振奋,他从小就恨蒙古人,父母更是死于蒙古人之手,而家也被蒙古人占了…。
除了战事,仍有不少人还在谈论黑山老妖被伏之事。
只是男主角从刚开始的十三、四岁,已经自然成长到十七、八。
“一个十八岁,魁伟、俊俏的美少年。”
豫北一向是少林和嵩山派的势力范围,两派隔着嵩山比邻而立。
一路上到处可见少林僧人和穿着一身黄衣葛布长褂的嵩山弟子。
蓝生发现少林和嵩山两派偶尔会起冲突,甚至刀剑相向。
原因是嵩山派是亲朝廷的,并受到朝廷的封赏,且嵩山弟子常有仗势欺凌百姓的事。
而少林派却暗中与朝廷为敌,听客栈的人说,少林甚至派高僧至南方协助义军。
因此,少林弟子遇到嵩山弟子欺侮百姓,便常出手相助。
这天酉时已过半,蓝生和诗妹来到一家客栈投宿。
订下房间后,两人各叫了一碗面,一个馍,在一楼厅堂吃起晚餐。
隔壁桌坐了四名二十上下的少年,点了几道菜喝着白干。
这几名少年都佩着长剑,衣衫不整,发髻零乱,并不时鄙言秽语说着粗话。
蓝生和诗妹只顾吃着面,丝毫不去理会他几人。不久,一个年约四十,身高体硕的少林僧人走进客栈。
少林僧人身着一袭黄色袈裟,手持沉甸的铜制禅杖,光得发亮的头顶硬是横生了九个窟窿般的戒疤。
少林僧人先走到柜台旁,和颜向掌柜道“阿弥陀佛,不知施主可愿施舍老衲一碗清粥、两个馍?”
“师父到别家去瞅瞅罢,最近生意难做得紧,和尚尼姑又特多…。”掌柜头也不抬,便打发他走。
少林僧人听掌柜这么说,脸上丝毫未现失望与不悦之色,他仍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才转身离去。
“这位大师请留步,”蓝生站起来恭敬道“大师若不嫌弃,可与我兄妹二人同桌。”
蓝生说罢,便向掌柜叫了一大碗素面和两个馍。
少林僧人谢过二人后,便坐在蓝生身旁,简单问了两人的姓氏,便大口吃起送来的面食。
此时隔壁桌的几个少年,二、三斤的白干已下肚,醉意渐浓,喧嚣不止。
只听其中一着嵩山派服的黄衣少年道“这小妞儿长得还不赖,可惜今晚便宜了这秃驴…”他邪秽的眼神瞅着诗妹,引来其他少年一阵的哄笑。
这黄衣嵩山弟子名为《全江波》,入门已五年,因家里富裕,供养嵩山派颇丰,又懂得察言观色,拢络师长,因此在派中甚是得宠,飞扬跋扈之性情已养成。
全江波贪杯好色不说,还屡屡仗势欺人,今借着七分酒意,欺起生来。
蓝生等人继续吃着面,充耳未闻。
四人划着酒拳哄闹震天,掌柜的在一旁看得只能陪笑,既不敢怒也不敢言。
“这一拳,依我说”,全江波大声嚷道“输的人得去把那小姑娘的名儿问来。”他显然是四人的头儿,年纪也最大,当以及冠,蓝生看出他的内功已有小成。
“好,好,好,”另一个蓝衣少年和青衣少年齐声附和。
他们握着手,“哥俩好…嫂子好…”的唱着,最后,经过几番比划,全江波胜出。
全江波立即立起,将蓝衣少年推向蓝生身旁。“快问,快问,”大伙起着哄。
蓝衣少年身材魁伟,已八成醉,一个踉跄竟倒在蓝生身上,幸好蓝生早有戒备,运了口气将他拖起。
蓝衣少年没察觉到蓝生运功,他一脸猥琐地走向诗妹。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快告诉哥哥。”
谁知诗妹继续埋头吃面,完全不理会他,甚至连看都没抬头看他一眼。
“咦,是咙子吗?”蓝衣少年碰了个钉子,面带怒色道“原来有个大和尚撑腰,妳可别押错宝,我兄弟四人还怕他不成?”
这少林僧人一眼便看出这全江波穿得是嵩山派的派服,仗着嵩山派的势在此作威作福,开口道“施主何必难为她兄妹二人,今日在此相识本是缘份…”
“正是有缘,所以我哥儿们才要知道她的名字,晚上好叫着入梦。”另一青衣少年一脸猥亵,边说边还瞅着诗妹。
本来蓝生暗道:告诉他们诗妹的名字有何妨?
但竟听他说要叫着入梦,这才警觉到,原来这些少年决非善类。
蓝生望着诗妹,诗妹也抬起头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更无畏惧之色,蓝生知道,她的意思是:一切由他作主。
这时那蓝衣少年已绕过少林僧人,醉步走向诗妹。
蓝生立即快步挡在诗妹身前。
“别敬酒不喝喝罚酒,再不说老子可不客气了!”蓝衣少年显然有些不耐烦,他原来脾气就暴躁,这回醉意朦胧,再加上同伙的鼓噪,哪还按捺得住?
“这位兄台,”蓝生还企图化解“女孩家的闺名怎能随便对人说?不如坐下,小弟请你喝杯酒。”
“喝酒?你也配跟老子喝酒?”蓝衣少年眼看就要发作,这时少林僧人左手将碗轻推到桌子中央,右手紧握着禅杖。
“要不说也行,”这时全江波坐在那大声嚷道“要不你让俺打一拳,要不妳妹妹让我摸一下,任你选一样。”
蓝生虽然相信自己的武功当可应付四人…,但这是嵩山派地盘,即便打赢了四人,也未必能全身而退,这一路还不知要遭惹多少麻烦。
他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却担心惹了事,要连累诗妹。
“好,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小弟就让你打一拳。”
诗妹先是疑惑地看了蓝生一眼,然后向他浅浅地会心一笑,便继续低头吃面。
少林僧人对诗妹的冷静甚为诧异:“都闹到这节骨眼了,她怎么还吃得下面?”
见蓝生背着剑,心想或许练过几年功,但他这般瘦弱的身子,怎么经得起那全江波一拳?
全江波起身,缓步走至蓝生身前,个儿足足比蓝生高了一个头。
他磨着拳上下打量着蓝生,倒不是生了恻隐之心,而是担心倘若一拳就打死了,可不麻烦?
“还是让老衲来受你这一拳吧”少林僧人道,说完站了起来,右手将禅杖往地上用力一杵,发出了震耳的巨响。
“干你屁事?” 全江波嗔道“你要带他受,得让我砍一刀,你敢么?”
这时其他几个少年纷纷提剑站起,替全江波助阵。
这少林僧人一时间竟傻愣在那,他满脸潮红,恨不得挥动禅杖,打得这五个恶少落花流水。但毕竟忍住了,这次离寺,方丈交有重要任务,不能旁生枝节,尤其此处离嵩山派甚近。
“多谢大师好意,”蓝生这时反打了圆场“晚辈就忍着让他打一拳,晚辈自幼体弱,相信这位大哥会手下留情,不至取了晚辈小命。”
蓝生果然抓住了全江波顾忌的心事,他猛吸了口气,鼓着胸膛,面带怯色向那全江波道“还请大哥手下留情,出拳快些,长痛不如短痛…。”
诗妹在一旁听得心理直想笑,但她强忍住,一只手拖着腮,看着蓝生耍弄。
全江波这会已骑虎难下,非出手不行,他侧目看了少林僧人一眼,还真指望他插手。
少林僧人还在想怎么帮蓝生解危,但当看到诗妹的表情时,突然顿悟了。
他拍了下金光的脑袋,一屁股坐下。
全江波恼了,他紧握着拳头向蓝生叫道“这可是你找死,怨不得老子!”
说罢,便举拳对准蓝生迎上的胸口,猛然挥去。
只听《碰》一声,他的拳头扎实的打在蓝生瘦弱的身躯上。
蓝生双手抱着胸,趴倒在地上,表情看似甚是痛苦。
诗妹立即迎上前去,蹲在他身旁,两只手紧握着蓝生。
虽然这拳全江波只用了六成的力,但他还是有些后悔出拳重了些。
“扯呼,扯呼!”其他几个少年边叫边提着剑纷纷往外走。
全江波走到门口,回头撂了句“这可是你自找的”掉头便追了上去。
蓝生确定他四人走远后,抬起头先向诗妹莞尔一笑,然后便拉着诗妹的手一同立起。
“幸好他下手不重”蓝生向少林僧人道
少林僧人摇头苦笑道“看不出施主小小年纪,内功修为却令人刮目相看。”
“大师取笑了,”蓝生道“家师常说,论内功修为,少林寺的达摩易筋经实属天下第一!”
“晚辈刚才献丑了!”
“令师过誉了,”少林僧人道“易筋经固然博大精深,却难于短成,以施主之年纪,即便是从娘胎里开始练,到今日最多不过练就两成功力,难以抵挡那嵩山弟子的一拳。而易筋经若要练到第九成,至少须一百二十年。”
“娘胎里就可以练功么?”诗妹睁大眼睛好奇地问
少林僧人一脸尴尬“阿弥陀佛,老衲失言,老衲失言!”万没想到诗妹竟天真至此。
他本来以为眼前这两人不过是缺少阅历、初出茅庐的小辈。可诗妹这一问,他才惊觉,二人更像是羽翼未丰,却乍然被迫离巢的雏儿。
蓝生浅笑道“当然不行,大师只是譬喻。”
少林僧人接着也忍不住“呵呵”一笑,反而留得诗妹一人独自尴尬。
笑过后,三人又坐回椅上。
少林僧人:“施主虽然艺高胆大,但日后行走江湖切莫轻用此苦肉计。”
停顿一会,见蓝生一脸茫然,少林僧人继续道“殊不知,江湖险恶,常有不肖之辈将指环上淬以剧毒,只消轻轻一拳…,后果难料…”
“大师告诫得是,”蓝生揑了把冷汗道“晚辈初涉江湖阅历极浅,依大师之见,方才那场面当怎么化解?”
少林僧人吸了口气刚要说,却又活生生的将话吞了回去。
他苦思了良久,才缓缓说道“方才那场面,若是老衲,多半要兵戎相见,难免伤了对方,且间接让施主结下业障…。”
“阿弥陀佛!”少林僧人合十道“原来施主却是菩萨心肠,老衲竟不知,实在惭愧,实在惭愧!”
其实,蓝生方才的苦肉计除了不想惹事,最主要还想逗诗妹开心,听到什么菩萨心肠,又看到少林僧人突然对自己这么《恭敬》,内心确实惭愧得紧。
“方才那四人本性当不坏,否则出手也不会有所顾忌。”蓝生道
少林僧人“施主所言甚是,不过那较年长的黄衣少年,是嵩山派的…”
“嵩山派又如何?”蓝生一路见了不少,早认得他的派服。
少林僧人“嵩山剑法以轻灵刁钻见长,再加上善用剑气,因此所用之剑较轻也较细些。”
少林僧人似乎答非所问,他说的剑魔与师叔都提过。
蓝生回了句:“听说嵩山派和官府勾结,常欺压百姓,果然所言不虚。”
少林僧人微哂:“确实如此,近年来嵩山派势力扩展极为迅速,完全是靠着朝廷在背后撑腰。再加上嵩山派这二十年来培植出了《嵩山五子》,这五人内力甚高,剑术本就精湛,组成的剑阵更是所向披靡,在江湖中尚未遇过敌手,因此其气焰便更为嚣张。”
见蓝生与诗妹年幼识浅,又不知两人来历,这话他本不想说的。
蓝生还是第一次听说《嵩山五子》,而且听少林僧人说来,这五人的剑法肯定极厉害,看来天底下有太多事是剑魔和师叔不知道的。
蓝生觉得和这少林僧人甚为投缘,便邀他上楼至房里喝茶,以便多从他那了解些嵩山派和江湖上的事。
少林僧人并未推辞,一方面因为他多少有些担心那五个少年会转回来找他二人晦气,二来是他觉得蓝生年纪虽小,却脱俗不凡,颇俱慧根。
少林僧人的法号《弘智》,在少林寺辈份甚高,是少林方丈的师弟,且是达摩院的住持。
蓝生坦承是道家弟子,但《南海门》弘智却未听过。
知道诗妹和蓝生非兄妹,弘智初时竟有些尴尬。但心想,佛家严禁僧尼同房,道家却不禁,且道家门派极杂,各派又有各派的门规…即是门规最严的全真教,也都不禁男女同房。
最重要的还是,蓝生毕竟年纪尚轻,连童音都还未变…。
弘智奉方丈之命南下,要去帮助占据应天府,同是和尚出身的的朱元璋抵抗元兵。
这令蓝生对他多起了几分敬意。
弘智与蓝生天南地北的足足聊了半个多时辰,茶也没喝,只喝了两口开水,才告别。
一夜无事。
翌晨,练完功,吃过早餐,蓝生和诗妹便离开客栈打算继续南行。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经过农村一处僻静的茅屋。
蓝生携着诗妹的手打算前去问路,但茅屋里面却无人,而远远从屋后密林深处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师叔曾告诫切勿介入江湖恩怨中,但蓝生此刻却将之抛到九霄云外,他听得出阵阵传来虎虎生风的兵器,沉厚又威猛,那不是禅杖是什么?
蓝生拉着诗妹的手疾奔,直直奔向丛林深处…。
前方是一片狼藉不堪的竹林,断枝落叶横着满地,而竹林中果然有一僧人双手狂舞着禅杖,紧密地护着四面八方绵绵不绝攻来的剑舌。
这僧人正是弘智,而一、二、三、四、五,五个黄衣葛布嵩山派的高手,正手持利剑围攻他。
“这五人难道就是嵩山五子?”
嵩山派的剑果真较一般细长些,剑招不但刁钻且极为速捷。
弘智不愧是少林达摩院的住持,他仗着内功深厚,轮杖威猛,且禅杖较长所向披靡,一时间嵩山五子竟也奈何不了他。
但蓝生知道,这场拼搏若这般打下去,弘智体力不断消耗,迟早要落败。
弘智也知道这点,但任他如何冲撞,总闯不出嵩山五子凌厉无比,心意相通的剑阵。
又搏斗了几十回合,弘智似乎渐趋下风,战况转趋惊险,就当蓝生下定决心想要助他一臂之力时,一个人影迅速窜出,手持利剑,横在他和诗妹面前。
这人正是昨晚那全江波,他带着疑惑且蔑视的眼神看着蓝生,得意阴笑道“这还要多谢你,我今日可立了大功,待我师伯们除了达摩院住持,少林与我嵩山两派更是彼消我长。”
蓝生猜想,必是昨日弘智与自己在一起,全江波回去后向师长说出情况,嵩山五子猜出他的身分,因而动了杀机。
林里战况骤变,弘智早察觉蓝生与诗妹来到林外,担心蓝生会前来助阵,不得不用他仅剩的体力奋力一搏。
他将八成的内力贯于杖顶,分别向嵩山五子中的远容、远志和远景奋力一击。三人冷不防,被达摩易筋经磅礡的力势所袭,虽然运功对抗,但仍受到不同程度内伤,而远景伤势明显甚重,吐着鲜血,独自退至一旁,扶着根青竹运功疗伤。
但这一掌击出,任谁都知道,弘智已是强弩之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