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埃德蒙·唐泰斯(二十七)

临近年底, 骆诚反而忙了起来,穆小青出差讲课去了,剩下他一个人, 自己吃饭颇没意思, 他于是干脆整天在单位食堂混饭吃。

司机把他送回家时, 已经快九点了。

然后他在门口捡了个儿子。

骆闻舟不知在门口等了多久, 也不嫌冷, 傻小子睡凉炕,他全凭火力壮。身上一件羽绒大衣不知怎么让他穿得窝窝囊囊,好像是怀里塞着个大靠枕, 正坐在楼梯上低头玩手机,头发有一阵子没修剪过, 略显凌乱, 脚底下还戳着个逃荒式的大背包。

骆诚背着手端详了他一下, 感觉这个形象实在不堪入目,于是上前轻轻踹了踹他:“哎, 你上别的地方要去吧,我这今天也没饭。”

骆闻舟一抬头,冲他发出“喵”的一声,喵得骆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仔细一看, 才发现骆闻舟怀里窝的“靠枕”是个活物。

骆诚问:“你在这等多长时间了, 怎么也不知道打电话叫个人?”

“还行, ”骆闻舟不大在意地说, “冻一会有助于感悟人生。”

骆诚无意中瞟了一眼他手里方才摆弄的手机, 发现此人“感悟人生”的材料,居然是他自己各个角度的照片, 顿觉消化不良,感觉骆闻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五分钟以后,骆诚把捡来的儿子和亲生的猫一起放进屋,并且亲自挽起袖子,戴上老花镜,对着说明书给骆一锅装猫爬架。

“罐头和零食我都没拿过来,给它吃点猫粮就行了,您也别给它买那些乱七八糟的,这胖子该减肥了,把我羽绒服拉锁都坠坏了。”

骆一锅到了陌生地方有点认生,趴在骆闻舟一只穿过的拖鞋上,团成了一只十五斤六两的大毛球,警惕地左看右看。

骆诚从老花镜的镜片上面射出目光:“猫放我这,不怕领不回去了?”

骆闻舟:“您快别吹牛了,我妈要是同意,您早把家里变成动物园了,还用蹭我的猫撸?”

骆诚:“……”

骆闻舟不客气地从冰箱里扒拉出一碗剩的炒米饭,随手倒进锅里扒拉两下,端出来吞了,他说:“宠物店寄养年底涨价,还得跟别的猫打架抢地盘,关键这怂货又打不过人家,我觉得钱包和猫都很容易受到伤害。”

骆诚:“那我给你养到开春,再长你妈就不干了。”

骆闻舟顿了顿,总觉得囫囵吞下去的剩饭噎在胸口,无论如何也顺不下去,只好端起茶杯灌了一口凉水,灌得自己狠狠地哆嗦了一下,他说:“不用,春节我们过来给您拜年,顺便接走。”

骆诚听了,没问他为什么要寄养猫,也没问费渡为什么没和他一起来,理所当然的,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只是说:“除了养猫,你还有什么事求我?”

骆闻舟坐了片刻,终究是咬紧了牙关,一声没吭,然后他站起来把碗洗了。

骆诚也不催他,原本只是一堆零件的猫爬架很快像模像样地成了形,骆一锅按捺不住好奇,终于小心翼翼地抛弃了拖鞋,垫着脚溜达过来,在架子底下打着转到处闻味。

“爸,”骆闻舟忽然说,“我有时候是不是挺给您招流言蜚语的?”

骆诚稀奇地看了他一眼:“吃错药啦,跑我这忏悔来了?”

骆闻舟有些沉闷地在他旁边坐下:“您从来也没说过我什么。”

骆诚:“我说你就听么?”

骆闻舟想了想:“……哦,不听,反正费渡是我的。”

骆诚被他噎了一会,就在骆闻舟以为老头要发脾气的时候,骆诚却笑了:“你又不是吃奶长这么大的,都这把年纪了,愿意跟谁过这点屁事要是还用我批准,你活着还有什么劲?别人愿意说什么,反正也不敢当着我的面说,也可能他们要求特别高——不过我觉得你……”

骆诚一顿,骆闻舟无端紧张了起来。

花镜把老头的眼睛放得格外大,破坏了平时的严肃感,骆诚用不太严肃的目光看了看他,一撇嘴:“就算还行吧,勉强长得像个人样。”

骆闻舟从青春期开始,就不断地往长辈、往大众不赞同的路上走,走得孤注一掷,因此尽管嘴硬,也仍会自我怀疑,怀疑自己揽了事,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天资和能力,怀疑自己离开长辈的庇佑,也许会一事无成。

十几年、几十年,无数前辈倒下的地方,如今要他来收这个尾,他能圆满地收住么?

骆闻舟回家收拾猫把它送过来的时候,觉得两只脚陷在泥里,冰冷的泥水黏糊糊地裹着他的脚,走一步都步履维艰。可是这一句几乎不能算什么好话的评价此时落在他耳朵里,却好像一团快速烘干机,顷刻驱散了那种狼狈的战栗。

骆闻舟愣了半晌,突然蹭了蹭鼻子,站起来说:“那我走了。”

骆诚:“等等,你真没有……”

“没有,”骆闻舟换上鞋,弯腰系携带,“当年我报警校的时候您不就说过么,自己选的路自己爬,以后有什么事您也不会管,现在怎么?老了,心软了?”

骆诚骂他:“兔崽子,滚!”

骆闻舟站起来跳了两下,举起那个让他爸看了颇为不适的手机,凑在嘴边轻轻亲了一下:“我又不是吃奶长这么大的。”

说完,他扣上大衣的帽子,带着风走了出去。

当年,老杨嫌他不能扛事,到死也没和他透露过一星半点,甚至死后仍然留下遗书,逼迫师娘缄口不言。

如果他能早几年“懂事”,早几年接过长辈们肩上的担子,师娘是不是也不用走到这一步?

可是事已至此,追溯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至少他还有费渡,还有兄弟们,还有上一代人没能解决的沉冤。既然连老头都说他“像个人样”,他好歹得做一点有人样的事。

“是我。”骆闻舟拨通电话,打给了陆嘉,“你们费总把你交给我了,你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陆嘉带着周怀瑾来到了一处花园小区。

“就是这,”周怀瑾看了看手里的地址,“杨波他们母子当年住的就是这里!”

陆嘉把车停好,探头看了看,小区保安立刻警惕地张望过来,及至看见陆嘉开来的车,神色又和缓下来。

陆嘉笑了笑,走进门口一家便利店,随便买了点鸡零狗碎,跟收银的聊了起来:“那是什么小区?看着还挺不错,私密性也好。”

收银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哦,‘银河城’,银河城私密性当然好了——您要买房还是怎样?要是买房,我劝您别买那。”

陆嘉:“那为什么?”

“产权不是住宅,您看,他们这二十四小时保安,院门楼门楼道三道门禁,进进出出的都是好车,你要是开个普通一点的车,保安得拦下盘问半天,明白吧?”收银员用十分暧昧的目光冲陆嘉一挤眼睛,“这地方又叫‘二奶楼’,风气不好,不过您要是不想自己住,租出去也还可以。”

陆嘉:“这么说租金挺高?”

“物业费也高,十年前就五块一平了,租金当然更高,”收银员找了零钱,嗤笑一声,“手里没钱的人也不会搞这些幺蛾子。”

陆嘉和周怀瑾对视一眼,杨波的母亲搬到燕城之后,就没有固定工作,过着几乎是“大隐隐于市”的生活,她靠什么能租得起这里的房子?

“据说她在这里开了一家私房菜馆,”周怀瑾说,“自己家里做,每次只摆一张桌子的那种,要提前预约的那种,一个月也开不了两次张,我弟弟和杨波关系最紧张的时候,曾经想来调查,结果根本约不上,人家不接待他,郑凯风似乎是常客,不过,嘶……”

周怀瑾低头看着翻了翻手机里女人的照片,那女人长相虽说不上丑,但也和“美丽”不搭边,年轻时候是个路人,后来则是个普通到容易让人忽略性别的中年妇女模样,连周怀瑾看了,都觉得着实不是郑凯风的口味。

“她是病死的,死亡时间很微妙,”陆嘉示意周怀瑾上车,“正好是董乾开始和假快递员接触、预谋要杀周峻茂前后……如果杨波不是郑凯风的私生子,那我倒是觉得有一种可能性。”

周怀瑾:“什么?”

“联络人,”陆嘉启动了车子,“郑凯风和魏展鸿不一样,他的根基不在国内,如果像费总猜测的那样,他最早是通过苏慧和国内这伙专职谋财害命的人搭上线,那之后维系关系、委托业务,都需要一个靠得住的联络人——苏慧早年糟蹋自己,十几年前身体就不行了,死得也早,所以这个联络人有没有可能是杨波的母亲?”

周怀瑾:“你是说,郑凯风和周峻茂把她的儿子养在身边,是一个为了防着她不老实的人质!”

“如果真是那样,她为郑凯风服务了十几年,很可能留了一手,所以即使她死了,周和郑也不敢慢待杨波,甚至默认了‘私生子’谣言,”陆嘉说,“这个女人大概很靠得住,所以她死后,假快递员才能趁虚而入,在郑凯风身上做手脚……但问题是,为什么用她?她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

陆嘉话说了一半,突然不吭声了。

周怀瑾等了半天等不到下文,不由得疑惑地看了陆嘉一眼。

“周先生,”陆嘉低声说,“先前给你准备的防弹衣穿好了吗?”

周怀瑾激灵一下,慌里慌张地四下张望:“怎、怎么了?怎么了?这可是国内,他们难道还敢……”

“别到处张望了,就是后面跟着的那辆黑色轿车,他们什么都敢。”陆嘉截口打断他,把自己所处的位置发给了同伴和骆闻舟,同时猛地一打方向盘,毫无征兆地拐出路口,“不甩开他,我不敢送你回酒店——周先生,系好安全带,你不晕车吧?”

周怀瑾还没来得及答话,后面跟着的黑色轿车从被跟踪人的反应中判断出自己被发现了,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凶猛的加起了速,穷追不舍。

临近春节的夜里,燕城大街空旷得好像澳大利亚小乡村,陆嘉毫不吝惜地把座下的豪车当成了F1,车轮拐弯时发出巨大的摩擦声,周怀瑾一把抓住扶手,怀疑车要翻!

就在这时,迎面驶来一辆白色的SUV,突然打开远光灯,强光乍起,晃得人睁不开眼,同时那白车速度丁点也不减,直冲着他们撞了过来。

陆嘉目不斜视地把油门踩到底,打算跟对方同归于尽似的呼啸而去,周怀瑾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只听耳畔一声巨响,随即是后视镜刮在墙上时让人牙酸的摩擦声,周怀瑾这才发现,陆嘉方才在千钧一发间拐进了一条极其逼仄的小胡同,胡同口的自行车直接被他撞上了天,他在高速下强行拐弯,把车硬塞进了不够宽的小路里!

方才对面的白车反应不及,司机急刹车,大灯来不及收,追着陆嘉他们的那辆黑车花了眼,两辆车迎头撞在了一起,爆起来的火花点燃了夜色!

周怀瑾蓦地回过头去看陆嘉,硬是从那一团胖子的躯体里看出了个电影里特工式的型男:“你……你……”

陆嘉一耸肩,点了根烟叼在嘴里:“幸亏修车的钱有费总报销——周先生,这才刚开始,你还吃得消吗?”

周怀瑾喘了几口粗气,一手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在这么个凶险时刻,他居然说:“这么说我是个很关键的人物了?看来我查到的那些……苏慧、郑凯风之类狗皮倒灶的事都是重要线索!”

陆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只见那文质彬彬的周氏继承人竟然笑了:“那我就放心了!”

67.麦克白(八)49.亨伯特·亨伯特 十六124.韦尔霍文斯基(三十四)138.埃德蒙·唐泰斯(九)155.埃德蒙·唐泰斯(二十六)125.韦尔霍文斯基(三十五)2.于连 一28.于连 二十七69.麦克白(十)81.麦克白(二十二)93.韦尔霍文斯基(三)158.埃德蒙·唐泰斯(二十九)85.麦克白(二十六)148.埃德蒙·唐泰斯(十九)60.麦克白(一)54.亨伯特·亨伯特 二十一38.亨伯特·亨伯特 五89.麦克白(三十)166.埃德蒙·唐泰斯(三十七)47.亨伯特·亨伯特 十四99.韦尔霍文斯基(九)16.于连 十五7.于连 六137.埃德蒙·唐泰斯(八)23.于连 二十二71.麦克白(十二)65.麦克白(六)158.埃德蒙·唐泰斯(二十九)33.朗读106.韦尔霍文斯基(十六)40.亨伯特·亨伯特 七54.亨伯特·亨伯特 二十一54.亨伯特·亨伯特 二十一72.麦克白(十三)116.韦尔霍文斯基(二十六)46.亨伯特·亨伯特 十三88.麦克白(二十九)36.亨伯特·亨伯特 三9.于连 八39.亨伯特·亨伯特 六38.亨伯特·亨伯特 五176.埃德蒙·唐泰斯(四十七)170.埃德蒙·唐泰斯(四十一)160.埃德蒙·唐泰斯(三十一)80.麦克白(二十一)140.埃德蒙·唐泰斯(十一)168.埃德蒙·唐泰斯(三十九)93.韦尔霍文斯基(三)83.麦克白(二十四)168.埃德蒙·唐泰斯(三十九)44.亨伯特·亨伯特 十一57.亨伯特·亨伯特 二十四56.亨伯特·亨伯特 二十三124.韦尔霍文斯基(三十四)124.韦尔霍文斯基(三十四)102.韦尔霍文斯基(十二)121.韦尔霍文斯基(三十一)131.埃德蒙·唐泰斯(二)88.麦克白(二十九)91.韦尔霍文斯基(一)21.于连 二十46.亨伯特·亨伯特 十三129.朗读(四)90.朗读(三)54.亨伯特·亨伯特 二十一137.埃德蒙·唐泰斯(八)133.埃德蒙·唐泰斯(四)102.韦尔霍文斯基(十二)57.亨伯特·亨伯特 二十四70.麦克白(十一)86.麦克白(二十七)142.埃德蒙·唐泰斯(十三)167.埃德蒙·唐泰斯(三十八)19.于连 十八106.韦尔霍文斯基(十六)104.韦尔霍文斯基(十四)27.于连 二十六147.埃德蒙·唐泰斯(十八)150.埃德蒙·唐泰斯(二十一)13.于连 十二133.埃德蒙·唐泰斯(四)7.于连 六57.亨伯特·亨伯特 二十四19.于连 十八60.麦克白(一)167.埃德蒙·唐泰斯(三十八)134.埃德蒙·唐泰斯(五)49.亨伯特·亨伯特 十六134.埃德蒙·唐泰斯(五)27.于连 二十六144.埃德蒙·唐泰斯(十五)34.亨伯特·亨伯特 一1.序章175.埃德蒙·唐泰斯(四十六)75.麦克白(十六)97.韦尔霍文斯基(七)34.亨伯特·亨伯特 一42.亨伯特·亨伯特 九143.埃德蒙·唐泰斯(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