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握的越紧，他的心就越痛。
从开始到现在，他欠了她太多，太多。他眸光中尽是爱怜，伸手抚了抚冷夜心的秀发，轻声道：“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好想告诉你，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心猛的一颤，眼泪便不争气的从冷夜心的眼眶中溢出。
“我欠了你太多，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希望无忧真正的快乐无忧，那么——我所做的一切都值得。”洛寒胤微笑着低语，却是让冷夜心一颗心几乎被揉碎。
北星沉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淡淡道：“告别的时间到了，告诉我你的选择。”
洛寒胤冲着冷夜心微微点头，然后看向北星沉道：“拿出解药，我的命——便是你的。”
“呵——当我是傻子吗？”北星沉摇头：“我交出解药，你若出尔反尔，我又该如何？洛寒胤，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这一套把戏，便别用了吧。”
“你放心，只要你肯自我了结，我定然会给解药。”
“还有，如今是你在求我，可不是我在求你——愿不愿意，你自己看着办。”北星沉似乎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他知道冷夜心在洛寒胤心中的地位。
他是断然不会拒绝他的要求的。
他要等的，就是看着他绝望自尽，冷夜心痛不欲生的场景，他要踩着他们的尊严他们的生命踏上天族之主的宝座！
洛寒胤冷眼看着北星沉，沉默不语。
冷夜心哭着道：“你若是死了，我也绝不独活。北星沉那样卑鄙的人，如何会给我解药，无非就是你前脚走，我后脚就跟来的结局。”
“我们大可不必走这一步的。”
冷夜心拼命摇头，乞求着洛寒胤，这个要求若是答应了，对他们来说，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你要我死可以，但我必须先拿到解药，若不能，我不会信你。”洛寒胤反手握住冷夜心的手，沉声道。听着这话，冷夜心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最怕的就是洛寒胤为了自己头脑发热做出什么事来。
北星沉眉头狠狠一蹙，转眸看向冷夜心怀中抱着的无忧，冷笑道：“你大可不必信我。可是你至少得为你的孩子考虑吧，这么小的孩子，若是没了娘——”
这句话像是一根刺狠狠的刺入洛寒胤与冷夜心的心头，他们不约而同低头朝无忧看去。她睡的正熟，小脸蛋还带着几丝病态，她可是刚从鬼门关被拉回来的啊。
无忧！
她还那么小——
洛寒胤眸光不由得颤动，就在这时，一道纤瘦的人影从星辰阁内冲了出来，熟悉的声音响起：“谁也不用死，解药在我这里。”
孙妙音！
孙妙音话音刚落，北星沉眸光一沉，便一闪身朝她扑去，他掌中银光弥漫，只一掌，便能要了孙妙音的命。可是有人比他更快，他的掌还未击下，就被另一只手掌挡下，而他整个人也不由得后退几步。
救下孙妙音的人是洛寒胤，她挡在孙妙音面前，冷眼看着北星沉，沉声道：“你有解药？”
孙妙音看着他的背影，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滋味，点头道：“是的，我有解药。在当初从北星沉那里拿走的毒药的时候，我便偷偷拿了一部分的解药。”
“你会那么好心？”洛寒胤对孙妙音仍带着偏见与戒备，因为正是她对无忧下了手。
孙妙音看了他一眼，随后朝冷夜心看去，四目相对，她的眼泪簌簌的往下落：“我从来没安好心，这些解药是我为自己备下的，为的是有朝一日可以用来威胁夜心，保住自己一命。”
“可是——如今我想明白了，我做什么都是徒劳，与其如此，倒不如——为自己赎罪。”
孙妙音的声音有些颤抖，情绪明显很是激动。
北星沉用怨毒至极的目光瞪着她，怒道：“践人，我救你一命，为你筹谋，你竟然敢背叛我！早知如此，昨夜便该让你自生自灭。”
孙妙音冷哼一声道：“我还活着，是老天有眼！他给我一次自我救赎的机会，我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的，不会——”
“你找死。”北星沉怒喝一声，就要再次出手，却对上了北星沉宛若寒冰一般的紫色灵力。
他咬紧了牙，几乎处在了暴走的边缘。
“把解药给我。”洛寒胤没有回头去看孙妙音，只缓声低语。孙妙音点头，从衣襟内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洛寒胤。
就在洛寒胤侧身去拿的时候，一直等着机会的北星沉突然暴起，手段之凌厉，欲要一击将洛寒胤击毙。洛寒胤早已预料他会出手，当即就要反击。
“寒胤——”冷夜心看出不对劲，却是来不及救援，她右手衣袖狠狠一甩，将体内最后的灵力全部抽空，化作一道紫色的灵刃朝着北星沉冲去。
北星沉已箭在弦上，无法收回，竟是不理会冷夜心那强烈的一击，欲要以伤换伤，先杀了洛寒胤再说。就在这时，那一直站在洛寒胤身后的孙妙音，却是突然闪身挡在了他的面前。
“扑哧”一声，是皮肉被穿透的声音。
孙妙音面对着洛寒胤，看着他震惊的眸，嘴角却是绽放了如花的笑靥。她的胸口已经被璀璨的银芒穿透，汩汩的鲜血不住的往外流淌。
北星沉似乎也没料到她会如此，竟也有一刻的怔忪。
冷夜心呆滞的看着这一幕，眼看着自己发出的灵刃穿透了北星沉的胸口，却也没有半点欢愉。她看着摇摇欲坠的孙妙音，鼻头蓦地一酸。
何苦！你这是何苦！
孙妙音笑了，她从未笑的这般美好过，就像是初雪后升起的朝阳，柔和而温暖。她急促的喘息着，轻声道：“我——我欠你的——还有夜心和无忧——”
“这次——终于偿还了。”
洛寒胤定定的看着她的笑脸，那一瞬，对她的所有偏见似乎都消失的干干净净，他只觉得眼前的女子可怜的让人心疼。
“别动，你伤的很重。”洛寒胤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徐徐的将灵力灌入她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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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星沉在怔忪了片刻后，突然跌坐在地，鲜血从他的胸口汩汩而出，他没有再出手，因为他知道，他已经错过了最后的机会，他——败了。
孙妙音舍不得推开洛寒胤的手，她的笑越发温柔，眼中弥漫着点点泪光：“我如果就这么死了，你——会不会一直记得我——”
“一直记得——”
洛寒胤鼻头一酸，扶住她的手竟然有些许颤抖。
他几不可闻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道：“你不会死的，我会救你的。”
孙妙音笑的像个孩子，她转头看向冷夜心，笑靥如花：“夜心——”
冷夜心早已落泪，她快步跑了过来，握住孙妙音的手道：“不要跟我道歉，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要你活下去，你必须活下去，这样你才能慢慢赎罪，你知道你欠了我多少吗？你知道你欠了无忧多少吗？一句对不起没有用，你要用一辈子去还。”
孙妙音紧紧的握住冷夜心的手，笑着道：“夜心——我——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笑着落泪的她好美，美的让人心疼。冷夜心泪如雨下，拼命摇头道：“活下去——否则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
“不要原谅我——不要——”孙妙音歉疚的看着她，又看向无忧，眼泪轻轻划过嘴角，她尝到的是苦涩的味道：“无忧——对不起——”
“对不起——”话音落下，孙妙音的脸色已如纸色，她伤的太重，就算洛寒胤一直拼命给她灌输灵力，也已然无力回天。
孙妙音缓缓将目光投向洛寒胤，带着无限的留恋与不舍：“谢谢你——至少，让我品尝了几日的幸福。与你在一起的那几日——是我这辈子——最——最快乐的日子——”
洛寒胤眉头紧蹙着，他眸中划过一丝不忍，心中却是无力。
“要记得我哦——要记得——”孙妙音这一句话尚未说完，便无力的倒了下去，洛寒胤和冷夜心同时去接，只只能看到她缓缓合上的眼，还有已然空洞的瞳孔。
“孙妙音!”冷夜心大声哭喊，却已经唤不回她一点的回应。
不该是这样的！她的下场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她要变，为什么她要背叛她？为何又在背叛后，用这样的方式让她心痛？
为什么？
悲伤与愤怒让冷夜心几乎失去理智，她猛的站起身，狠狠一甩手，又是一道灵刃猛的刺入北星沉的胸膛。鲜血迸射而出，染红了地面一大片。
北星沉凉凉的看着她，好似不觉得疼一般，只淡淡道：“我输了——输了。”
洛寒胤将孙妙音放在地上，而后缓缓起身，走到了北星沉面前，俯视着他，沉声道：“用女人为筹码，用女人为武器，从一开始，你就输了。”
北星沉狼狈一笑，却是满不在乎的看着洛寒胤。
洛寒胤一抬手指向一旁已然凉透了的枯尸：“难道你还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吗？还不懂，自己到底输在哪里吗？”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北星沉看到的是蜷缩在地痛苦而亡的莫紷。她的衣裙孤零零的随风飞舞，偶尔露出的肌肤宛如树皮。
突然，他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那刺刺的疼让他有些喘息不及。
失去了最重要的什么？
他到底失去了什么？
良久，他软软倒地，望着高悬于空中的烈日，视线逐渐模糊，只是他不明白那模糊他视线的究竟是阳光，还是眼泪。
金乌悲鸣着在他的身边打转，在北星沉最后无力的垂了眼皮再不动弹之时，它悲鸣一声后，猛然冲上高空，然后又俯冲而下，狠狠的砸在地面，与主人殉葬去了。
看着这一幕，冷夜心不由得别开了脸，有一丝不忍。
灵兽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人？
洛寒胤上前，看了北星沉一眼，而后叹息道：“死了，自断心脉。”
冷夜心摇摇头，淡淡道：“死也无法将他的罪恶洗脱，他解脱的，只是他自己。”说罢，她转头看向已经死去的孙妙音，眼眶再次泛红。
人死如灯灭，从前的一切怨怼，似乎都随风飘散了。
不管之前再怎么恨，可是当看到孙妙音为了救洛寒胤奋不顾身的时候，她的心颤抖了。孙妙音临终前的话还在耳畔萦绕，冷夜心不由感慨，她只是为了爱，只是为了得到爱，才会走上歧路。
她用错了方式，做错了许多事，可是最终，她用自己的生命替自己赎罪。她不再恨她，相反，心中只有满满的悲凉与心疼。
洛寒胤立在冷夜心身边，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住她的头，轻声道：“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冷夜心微微点头，眼泪却再次不受控制的涌出。
这一日，天宫内发生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宫变，这一日，亦是有史以来首次天帝禅位的日子。当洛寒胤带着冷夜心与无忧盛着马车缓缓驶出天宫的那一刻，他露出了前所未有轻松的笑容。
解脱了，放下了，安定了，背在他背上的大石头总算卸下了。
冷夜心抱着无忧，轻轻逗弄，微风吹起帘子，外间明媚的风景偶尔跃入眼帘，她看着看着，便笑了。
“我们去哪里？”她轻声询问，眼底满满的只有安宁。
外间，洛寒胤清淡好听的嗓音徐徐传来：“游山玩水，从此不入世俗?，然后，我们便带着无忧在云烟海阁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可好？”
冷夜心嘴角漫过幸福的弧度，她轻轻点头，应了一声：“好。”
马车徐徐前进，车轱辘声有节奏的传来，伴随着风声鸟鸣，美好的让人沉醉。冷夜心撩起帘子，回头朝天宫望去，阳光下，天宫美轮美奂就像是水晶宫殿一般壮观。
在那里，埋葬了她两世痛苦的回忆，两世彻骨的仇恨，也同样赋予了她珍惜一辈子的安宁与幸福。
别了天宫，别了过去，别了——妙音。
轻轻放下帘子，她的笑静谧安详。逗弄着怀中婴孩，她轻轻靠着软垫，听着外间清脆的鸟鸣，缓缓闭上了眼。
过去的，再不回来。未来，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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