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细作拼死带回消息,关中一役乃是诱敌深入之计,项王会合魏王豹、河南王申阳、韩王郑昌,对关中已渐成合围之势。
帝师张良献计曰:项王所图者,乃是汉王,今可以汉王引一军屯于此地以为疑兵,他与大将韩信另引一军遁出,待时机一到,里应外合,以图反胜。王用其计。
一切准备妥当,离出发的时辰尚早,营外,连胜数仗的军士们战意昂然,气势如洪,操练严谨,次序井然。韩信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他要领的兵,居则有礼,动则有威,进不可当,退不可逼,前后应接,左右应旄,是为强兵。
然而,一抹黯然划过眼际。越想忘,越忘不了呵!思绪再次回到那人中剑倒下的瞬间,心脏仍旧不受控制地搅动,疼痛。韩信用力甩甩头,抛开令他不快的回忆,吐出一口浊气。自那晚后,便再没去见过那人,心结未解,饶是旁人怎样劝说,他面上,仍是无动于衷,还因此在军中传出二人不和之言来。可谁知,他并非不愿,而是怕,怕见到那人病弱不堪的模样,更怕那人会告诉他:那人情之所钟,终为他人,尽管,他心里,多少有些察觉。然,他却不愿听到,心里明白和听到那人亲口说出,天差地别。
他,宁可逃开,永不知晓。
如今,还是见一次罢,将相不和,向来是军中大忌。而且,自己就要离开,不知几时才能再见,心里,终究放不下,想要看那人,看他,是否真如军医所言,伤已大好。
“你要去见他?”张良不知何时入了帅帐,神色莫名地看着韩信瞬息万转的脸色,此时,出口打断他的神游方外。
韩信微惊,见是张良,也不知是否被他看出了自己心思,不由尴尬,些许心虚地偏开了头,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张良苦笑一下,旋又生出几分怪异神色来,张了张口,略顿,淡淡道:“那你快些去罢,大军就快出发了,没了主帅可不成。”
韩信听他如此,心中更生愧疚,又隐隐感动,轻声应了声“好”。快步出了帐,素来沉稳的步伐微乱。在他身后,张良一瞬不差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白玉般晶莹剔透的面颊上露出个奇异的笑容来,眼中似笑非笑,似哀似怜。
萧何帐外竟无士兵守卫!韩信双眉一皱,这些家伙也太不成体统,若是此时刺客复来,萧何身有旧伤,岂非危极!
撩人的□□自帐内隐隐传出,成功地定住了欲掀帐帘的手,手指不受控制地轻颤:那么熟悉,那么熟悉的声音……然而,正是因为太熟悉,太熟悉那人,所以才,更加的不可置信,惊骇欲绝。
一声染了□□的低笑惊醒了面色惨白的人“你这就不行了么?”又是一阵令人脸红心跳的□□,间杂着粗重的喘气,和,不清的呼唤“王……王……”
刘邦!
额上青筋尽暴,双眸赤红。
离开,离开。意识不停地述说着,可双腿却不听指挥地伫立,动也不能动,直到帐内声息尽尽。
韩信僵硬地转过身,一步,一步,艰难地,缓缓回走。
清亮的水珠,顺着白得骇人的脸颊,划落,落入尘埃,了无痕迹。
看着目光呆滞面无人色的爱人踉跄闯入帅帐内,张良的心,狠狠地刺痛了,他明明知道结果的,还是要他去看了,本以为,一切可以就此结束,可是,从所未有的心疼,刻骨铭心的嫉妒,在那一瞬间,狠狠抓住了他。心疼韩信如此疼痛,如此受伤,却又嫉妒,这些情绪,全为他人。报复般地,漂亮的小脸上竟显出一抹奇异的笑容来,目光盈盈地望向越走越近的韩信,似笑,又似哭泣。
“啪”地一声,白皙的脸蛋狠狠偏向一旁,红的五指印印在莹玉般的面颊上,更是分明。
长久的沉默,时间仿若停止般。两人皆是无话,唯余,张良红白相间的脸上,哭般的笑容,及,韩信紊乱急促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士兵在帐外报:“将军,张大人,时辰到了。”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韩信看向张良,语气带了冷凝:“你早已知了,对么?”所以,才有那样的神色,却,没有阻止……
张良只是笑,眼神却哀伤已极。
韩信冷冷地自嘲一笑,只觉身心俱疲,转身欲走。张良见他如此,又惊又急,一把拉住他:“你还要再逃么?就算骗得了一时,可骗得了一世?”
韩信颤了颤,高拔的身形却透出悲凉来,将袖一甩,挣脱张良,径自出帐。张良面色数变,终快步追出。
前205年,韩信引军与汉王会师荥阳,阻击楚追兵,大败楚军于京、索之间,使汉军得以重振旗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