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脱的过程自然无他们想象中那般顺利, 何况粮饷被烧,旁生枝节。很快就有人从两侧追出,一点一点将两方的距离拉近, 然后架起了弓箭。
竟是要将他二人留在此地了。
罗汐轻轻啧了声, 道:“怎么回事?你的那个‘夫君’似乎铁了心要你的命啊?”
墨澜扫了眼后方, 摇头:“他们不是阿努耶的人, 若是军中骑兵, 还不至只有这样的水平。”
“这么说来,这是北烛王派来的人马?墨墨,你到底在北烛干了什么事?”
墨澜嗤笑:“干了什么?被逼婚被下药算不算, 罗汐你好好骑你的马,掉下去了我可不负责!”
胯|下虽不是逐月那般的神驹, 但以墨澜的骑术要摆脱追兵并非难事, 只是身旁还带着一个拖油瓶一样的罗汐, 刚想招呼他先走,却发现罗汐的骑术并不如想象中的差, 马上疾驰也并不落下她多少,看她放慢了马速,连声骂道:“墨墨你不要命了?!还不快跑!”
果然逃命是人类的第一动力。墨澜摇头看着他笑:“你先走,我断后。”说完一马鞭抽到对方的马屁股上。罗汐一句话还来不及说,身下的骏马瞬间飞驰而去, 害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只来得及握紧缰绳破口大骂:“墨墨你个混蛋——!!!”
北烛的马种到底比万封的要好, 不过须臾罗汐的惨叫已经传出好远。
碍事的走了, 保证了罗汐的安全, 自己也放得开手脚。墨澜继续放慢自己的马速,等到两方的距离都能够到彼此的射程。对方的弓已满弦, 墨澜手里的玉珠子也同时就弹了出去,最前方追来的两个骑兵应声而倒,后面紧随而来的人即刻便被横在中间的马匹乱了阵形,速度一下子便跟不上,这个逃离的时间已经争取到,墨澜也不恋战,策马一路狂奔。背后还有零零落落的箭从自己的颊边擦过,而大多都只到半途便坠了下去。
北烛王的骑兵也算是训练有素,除了前方阵脚大乱,后面的骑兵很快就追了上来。可惜在这一方面墨澜是祖宗,若不是手里没了兵器,又要顾着前面逃命的某人,这点人她根本就没放在眼底。
手里的弹子快要用尽,墨澜估摸着罗汐已经跑得够远,剩下两枚玉珠在她指尖滴溜溜的一转,直接打进沙地里,“嘭”一声扬起一地黄沙。趁此机会,她一扬马鞭,整个人都伏在马背上,以最快的速度甩开身后追兵,朝着预定的地点奔去。
此时东方已露出一丝鱼肚白。
就在墨澜的马刚踏进万封境内,她便勒住缰绳。前方是策马而来满面风尘仍在看着她温润微笑的君未已,而她的身后,沈亭和逐月骑已经站在列前,长刀指地,满身煞气。
墨澜不再看,一切已成定局的东西,她已经毋须关心。而眼前只有君未已含着担忧却已释怀的微笑——以及不远处那个策马等着她的书生。
墨澜唇边勾出一丝细微的笑容,只淡淡的向着平北大营走去。
……
……
回到营中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报告了一遍之后,墨澜被沈亭强制要求在兵医院休息三日,并在君未已的关照下命令罗汐给她做一次全身检查,看看有无外伤或其他问题。
关于在北烛发生的事情,墨澜事先和罗汐二人合计过一套说辞,不外乎是什么阿努耶惜才想将她招降,然后下药派人秘密将她接到府上,被罗汐发现后助其解毒逃出,还烧了北烛军粮。至于其他的东西,逼婚或者阿努耶要娶一个万封人为妃什么的,墨澜和罗汐一致表示不认识不清楚不知道,反正谁也不会相信她是女人,尤其是北烛人的话,指不定还会被当成挑拨万封君臣关系。最坏不过是把罗汐推出去,说他男扮女装太出色,迷得阿努耶眼睛都转不开。
罗汐听到这个说辞的时候不禁打了个寒颤,瞪着墨澜:“……你就是这么算计我的啊?”
“两顿酥油鸡加一顿临雅酒馆掌厨的好菜。”
“……成交!”
墨澜一挑眉,搞定吃货就是这么简单。
而之后的全身检查自然不可能真的操作,墨澜的让步也不过是让罗汐给她把个脉看看有没被下其他什么药,至于其他的,墨澜只是直勾勾的上下扫了罗汐一眼就让他宣告放弃。
此后虽说是静养,但是来访的人却也不少,除去平北大营里的其他将军不说,沈亭、逐月骑的军士,魏仲文,君未已。其中又以君未已逗留的时间最长。
“小澜,我不能再让你在这里待下去。”大致询问了一下墨澜的身体状况,君未已便坐在榻边认真的看着她。墨澜闻言只是一怔,摇头:“不,未已,我们之前说过的。”
君未已苦笑:“当时你我约定,你会毫发无损的活着,我才予以放纵,可是如今险些酿成大祸,你是不知我有多担心……”
墨澜即刻便道:“我还活着,如今也没受伤,并未毁约。”
“这次是没有,不过是运气好。若再有下次,下下次该如何?小澜……这个险,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你冒,哪怕是为了馨儿,我也该如此。”
“未已!”墨澜怒,“你带不走我,爹也带不走我。这份心我领了,日后也会多加小心。”
“小澜啊……”君未已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奈的用扇柄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微笑:“这么多年,你的脾气还是一点未变,倔强的像头牛。也罢,我是劝不动你。今日除了来看看你,也是来同你告别的。”
仍旧是熟悉的亲昵动作,仍旧是一如既往的温润语气,墨澜却只是捂着额一怔,脱口道:“要走了吗?”
君未已点了点头:“在这里呆了这么些时日,若不是你出事,我早该受召回京。眼下也快要到年节,朝堂上要忙的事情也多,总不能一直留着,本想着此番许还能劝的动你,看来我也还是看高了自己。”顿了顿,他温和的看着她,玉般的眼眸里明晃晃的全是她的身影,“小澜,保重。”
墨澜被那样的眼神迷惑,呆了半晌,也只答一句:“好。”
……
……
送走君未已,墨澜只靠在榻上自顾自的出神。不远处只听到“呯”的一声,再抬头却看到罗汐一脸不爽的把药碗重重的放到一旁的小案上,声音是僵硬而淡漠的:“喝药。”
“……?”不知道他无缘无故发什么无名火,墨澜抬头看了他一脸的不满,愣住:“有人给你吃火药了?”
罗汐斜睨了她眼,只是冷哼:“你家‘文君’要走,很舍不得吧?”
啧啧啧,这小怨妇般的语气。墨澜看着他一脸装逼,即刻就明白过来。这场景很熟悉嘛,墨文飞刚到某个姨娘房里用膳,结果却要到另一个姨娘房里就寝,少不得那个姨娘就是一脸哀怨的看他:“你又要到XXX那去么?”虽然方式不同,但这意义摆明了就是一样的。
墨澜搜肠刮肚的想了很久,终于在罗汐憋不住之前把那个几乎要忘掉的词给吐了出来:“吃醋?”
罗汐被她一句话噎住,瞪了她一眼就去倒茶。墨澜看他的反应觉得自己猜的应该不错,继续道:“你吃我的醋?”
罗汐眯着琥珀色的眼睛看她,看着有三分愉悦:“我为啥要吃你的醋?你又是我什么人?”
“因为未已?”墨澜疑惑的挠了挠头,想着罗汐以往的表现,表情也愈发的凝重,正色道:“未已不行,罗汐,别的人也就罢了,未已是我妹夫,你不能动。”
“噗——”墨澜前脚话音刚落,罗汐后脚就一口茶全喷了出来,捂着嘴一阵狂咳,眼神恨不能一口咬死她!
“……为什么是君未已,你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我对他有意思?!”他忽然很想知道她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回路。
墨澜却是一脸正直:“未已也是三公子之一,怎么着也不比镇安王差。罗汐你又是个断袖,即便上次娶妻的事情是我误会了,你也该一心一意对着你家镇安王,少出来拈花惹草,特别是未已,他和我妹子就要完婚,你若是敢与他分桃断袖,我就断了你的子孙根!”
“……”罗汐此刻只觉得自己的内心是伏尸百万,血流千里。成千上万个罗汐冲了上去——然后他们都死了。
墨澜看到他一脸死相,只道自己说中他的心事,内心虽说有些添堵,但本着开导朋友的良好心态耐着性子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所以说——”
罗汐实在听不下去了。
墨澜也说不下去了,只是瞪大双目,看着眼前忽然放大的书生脸孔,和对方唇上柔软的触感及传来的丝丝暖意,大脑忽然中断了一下,整个人转不过弯来。
她这是……被罗汐吻了吗?
唇上的的感觉很温暖,到底是怕吓着她,罗汐只是蜻蜓点水般在她的唇上轻轻覆了一下,没敢再进一步。然后很快离开,在她耳畔哑声道:“我不是断袖,即便吃醋,也绝非为君未已,你明不明白?”
墨澜怔怔的看着眼前那张好看的脸,墨黑色的眼眸里明明白白的写着不明白,平日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泛着一层雾气,水汪汪的,看着有几分天然。罗汐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人一把揪住衣领,接着眼前的场景飞速切换,他整个人已经被直接扔了出去!
“哎哟喂呀墨墨你谋杀亲……友!!”帐外传来某个书生的嗷嚎,墨澜只是“咔嗒咔嗒”的松着全身几处关节,声音清脆,立即叫外头的书生乖乖闭了嘴。
敢吃老子豆腐,那绝对是有代价的好吗?!
墨澜心里暗骂了一句,手却已经轻轻的放在唇上,一个人发着怔。
这种感觉……似乎也没那么让人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