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婕妤的晕倒让殿中本就不安的气氛变得更加慌乱起来,一时间人人手忙脚乱,有人招呼着叫太医,有人嚷嚷着头晕,眼瞅着就要乱成一窝粥之际,还是婉贵妃一盏清茶摔倒了地上,刺耳的碎裂声总算是将场面重新带回了平静。
先是让人将昏迷过去的蒋婕妤带下去医治,而后再让人把殿中的碎片清扫干净,趁着殿内重归于安静的当口,姜婳努力的回忆着蒋婕妤这么一号人物。
虽说婕妤一位并不太高,但也绝对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忽视掉的,可偏偏姜婳在脑子里想来想去,愣是想不起这位的存在。
难不成是她出宫之后送进宫来的美人?
姜婳正想着,那两名医侍总算是被带了进来,其中一名灰头土脸的,模样十分狼狈。
“启禀贵妃娘娘,我们前去的时候这厮正想逃跑!”为首的那名太监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医侍甲汇报道。
听到逃跑两个字,跪在地上的那名医侍身子一颤,面上也是一片灰败之色。
“姓甚名谁,报上名来。”婉贵妃听完那太监的汇报,神色倒是没什么太大起伏。
“奴才刘岩、李石参见贵妃娘娘。”跪在殿下的两名医侍战战兢兢的回答。
“你说。”婉贵妃指了指被控逃跑医侍旁边的那人。
“回禀贵妃娘娘,奴才是太医院刘岩,近日来奉命为婕妤主子送药,今日所送之药与往日并无任何异样,药方、药材均无更换,只、只是奴才在来的路上肚子有些不适,所以去方便了一趟,未免耽误婕妤娘娘用药,是以便让李石先将药送来的。”那名唤刘岩的奴才显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有些发抖,但是一番话解释的却十分顺溜,临末了,肚子还跟着咕噜噜的叫了起来,像是为了印证他说的话一般。
赵岩话音刚落,殿内便传来了一阵隐隐难闻的气味,领悟到那是什么味道,嫔妃们顿时面面相觑起来,想要出殿外透气,却又不敢在这个时候当出头鸟,只好都拿出手帕掩在鼻前,婉贵妃见状也只好无奈的摆了摆手,让人将那赵岩带了下去。
赵岩被带走后,殿内跪着的便剩下李石一人,相较于刚才的瑟瑟发抖,在听到赵岩的那一番话后,他的脸上反倒没有了刚才的慌乱,而露出些许强装的镇定。
方才赵岩的话无疑是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李石,姜婳看着他那攥着衣摆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爆出的青筋,对这医侍反倒有点欣赏起来。
面对如此绝境,反倒愈发的冷静,姜婳对于他接下来的供词倒是有点好奇了。
“你有什么要说的么?”婉贵妃佯装不经意的拿出手帕,放在鼻尖轻轻闻了下,而后开口问道。
“回贵妃娘娘的话,方才赵岩所说确实属实,因为他肚子不适,是以今日是由奴才一人送来明清宫的,奴才当着若苗姑娘的面试完药后便离开了,期间此药并无离开过奴才的视线,是以婕妤娘娘为何突然滑胎,奴才实在不知。”李石说完便深深的磕了个头,而后便不再言语。
李石的这一番解释在赵岩
之后,便显得实在是有些苍白无力起来。
姜婳听着,也不免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样子,这李石怕是活不成了,无论下毒之人是不是他,既然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药不是他送到秦婕妤手中的那一碗,只怕也只有一死了之了。
“带下去审,把真话审出来了为止。”婉贵妃显然也是不相信这番说辞的,只当李石糊弄她。
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了赵如千的声音,说的依旧是那四个字:皇上驾到。
从温怀初过来的时间和状态来看,他对于秦婕妤滑胎一事并不算是特别伤心,只不过却也绝对不会开心。
旁人想的是:任谁没了个孩子心情也不会好罢。
姜婳想的是:这胎没能保到三个月可真的不能怪我呀!
在那抹明黄色的衣摆踏入殿内的一瞬间,一抹凄厉的哭声便从殿内飘了出来,众人顺着那哭声抬头望去,就瞧见秦婕妤穿着一身白衣,跌跌撞撞的从内殿跑了出来。
原本就只能算得上清丽的容貌上此刻半点血色也无,反倒是将那清淡的容貌衬得有中凄厉之美起来,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素衣,整个人摇摇晃晃的,仿佛随时都会晕厥过去一般。
“孩子、孩子……”秦婕妤娘娘腔腔的走了出来,眼中却似乎瞧不见任何人一般,瞳孔没有聚焦的看向前方,神色哀婉凄绝。
这幅模样,饶是往日里那些妒恨过她有孕的妃子们也不有些不忍直视起来。
“娘娘!”若苗见到自家主子走了出来,赶忙起身走向前去,将跟在身后秦婕妤身后宫女手中捧着的披风接了过来,披在了秦婕妤的身上,“娘娘,小皇子他只是贪玩走丢了,您一定要保重身子才是啊。”
话音刚落,两串泪珠便从秦婕妤的脸上落了下来,若苗的话像是将她从梦魇中拽了回来,方才浑浑噩噩的眼神中终于染上一抹清明,在看到温怀初的瞬间,眼泪便落得更加汹涌了。
“皇上,孩子、孩子没有了。”秦婕妤快步上前,腾地一下跪在了温怀初的脚边,声色哀怨的哭喊道,“明明今天早上嫔妾还能感觉到他在嫔妾肚子里的……”
“你好好休息,朕必会还你一个公道。”温怀初弯下腰,将跪在地上的秦容华扶了起来。
坐在一旁的婉贵妃见状,赶忙给身边的年烟使了个颜色,让她带人将秦容华扶了回去。
看着秦婕妤那“虚无”的步伐,姜婳也实在不得不在心中为她竖起了大拇指。
别说是旁人,就连她这个让对方有孕的始作俑者,看到秦婕妤那模样都觉得对方真的像极了刚刚失子的可怜妃子。
温怀初甫一出现,秦婕妤便恰好“惊醒”,太医所说的血流不止,身上的素衣却仍旧素白如雪,没有沾染半点血污,大抵还是怕温怀初见了血色会心生不喜,反倒降低了效果?
啧啧,算的倒是精妙。
如果真的是刚刚知道龙胎没了,便能算计的如此精准,想要将温怀初心中的愧疚最大化,从而为自己争取一席之地的话,她往日里
只怕还真是小看了这秦婕妤了。
只可惜秦婕妤也不知道自己腹中所怀的不过一缕真气,现下这幅做派落到温怀初眼中,也不知道效果会打多少折扣。
见到温怀初面色不善,婉贵妃赶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便,期间还特地渲染了一下李石的口供,隐约有将其描述成一个心狠手辣之人的趋向,说到最后,才又轻描淡写的加了一句吗,“方才那李石还未上殿之时,蒋婕妤便晕了过去,嫔妾已经让人将她带了下去并且请太医诊治了,只是不知这两者之间有无联系。”
婉贵妃这话,无疑是要将祸水东引了。
温怀初闻言后果然也跟姜婳一个反应,“蒋婕妤?”
“皇上想必不记得了,这蒋婕妤乃是皇后娘娘的远房表妹,不过身子一直羸弱,是以入宫后常年深居简出,皇后娘娘怕她身子不适无法侍奉皇上,便将她的牌子撤了下来。”对于温怀初的反应,婉贵妃显然早有预料。
“皇后呢?”许是听到婉贵妃提起皇后,温怀初扫了一圈,却没发现其身影。
“嫔妾刚才接到消息之际便已经派人去通知了皇后娘娘,不过皇后娘娘身子似是不大好,说既然嫔妾现在暂理六宫,便交由嫔妾全权处理了。”婉贵妃说出一早准备好的答案。
“那此事便交由你处理,朕还有朝事未处理完,便先回宣政殿了。”温怀初丢下这么一句,便黑着张脸走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带走了满室娇花的期待。
听到这,姜婳才总算明白了今天这么一场大戏到底是冲着谁来的。
看刚才秦婕妤那反应,虽说哀婉凄凉,却也不是完全没有破绽。
她给秦婕妤下的那假孕药,因为不过是一脉真气,是以即便是药效消失之后,也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影响,像那吴太医所说的因为服用了红花一类的堕胎药导致大出血,是绝对不可能的。
能在此种情况下出血,唯一的解释便是葵水来了。
因为假孕药抑制了秦婕妤身体里的葵水一个月左右,是以再次恢复之时,也确实会比之前汹涌一些,姜婳原本想着的是等到第三服假孕药中混一些疏通的药物,这样在药效消失之后,秦婕妤的葵水也不会显得太过异常,可万万没想到秦婕妤的药效会提前消失,如此一来,葵水没有药物疏通抑制,自然会显得比较汹涌……
可药效是怎么消失的呢?
姜婳正环顾这殿内寻找答案,就瞧见婉贵妃身边的孙华匆匆走了进来。
“娘娘,蒋婕妤醒了,太医说只是心中惊惧,服用两服安神茶即可,不过婕妤娘娘她,吵吵着要见皇后娘娘……”孙华站在婉贵妃身边,摆出的是说悄悄话的架势,声音却不大不小,刚刚好让全殿的人都能听到。
看着婉贵妃那微微蹙起的蛾眉,以及殿内嫔妃们不约而同露出的怀疑眼神,姜婳真的是很想呵呵一声。
贵妃娘娘您看皇后不顺眼,何必拉着我们一群人在这凑热闹呢?
嫔妾我的肋骨可是还没痊愈,站这么久很费神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