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后宫中流言四起,而其中谣传最广的便是关于皇后谋害了秦婕妤龙胎一事,流言不知从何而起,却描绘的绘声绘色,从皇后性情大变再到秦婕妤痛失龙种,其中不乏各种细节并且言之凿凿,简直是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而对于这些流言,皇后和婉贵妃都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婉贵妃没有装模作样的进行打压,皇后也似乎没有像流言中所传那般易怒狂躁的做出任何过激行为,大有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的意思。
两人的反应让后宫里渐渐的传出一种说法,说是婉贵妃已经掌握了确凿证据,证明此事是由皇后指使蒋婕妤所为,并且已经将证据交由皇上定夺了,不过皇上意欲何为,暂时还不得而知。
就在所有人都等着看好戏之时,未央宫却传来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昭华宫中婉贵妃的贴身宫女年烟因为对皇后娘娘大不敬之罪被杖毙了。
皇后这一举动无疑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那些曾经以为她马上就要杯具之人的脸上,让那些心生蔑视的妃嫔宫女们总算记起来一件事:只要皇上的旨意没下,她李冉一日就是这后宫之主,想要弄你一个小小妃嫔或者宫女,那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而姜嫔作为整件事情的目击者之一,此刻正坐在未央宫中,跟着皇后娘娘云淡风轻的讨论者她的病情。
约莫一个时辰前姜婳到了未央宫,本来是打算借着给皇后送药为名来瞧瞧未央宫有没有跟那面具碎片特征符合之人的,结果刚来了没多久,年烟就来了,据说是奉了婉贵妃之命请皇后娘娘往昭华宫一聚。
要说年烟的态度,姜婳觉得倒是真的算不上恶劣,见到皇后该说的话该行的礼都找不出一丝差错,可是皇后却突然间就发作了,先是把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摔到了年烟的头上,而后便声色俱厉的开始质问年烟。
上好的汝窑白瓷就这么砸在了年烟的头上,并且显然皇后用力不轻,不消片刻就已经开始往外流血,年烟却也顾不得擦拭,只得跪在地上认错,不过这种时候,显然说什么都没用的,刚刚哭喊了两句,就被人堵住了嘴,而后拖出去杖毙了。
不过是来随随便便蹿个门子,就撞上了如此残暴的一幕,姜婳表示今天出门前真是应该看看黄历的。
“吓着姜嫔了?”李皇后坐在殿上,手中拿着掌菊刚刚奉上的新茶,温婉的脸上一派和煦之色,完全看不出半点怒气。
“娘娘杀伐果决,嫔妾心生敬仰。”姜婳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那一小滩血迹之上,艳红的液体正在一点点的渗入地毡之中,远远的瞧去,不过是颜色暗了一些而已。
“杀伐果决?姜嫔就是会说话。”李皇后嘴角微微上翘,像是对这个形容词十分满意,“本宫从前想着睁只眼闭只眼方是为后之道,不过今日看来倒是错的挺离谱的,一只眼睁一只眼闭,最后的下场无非是两脚一蹬,两眼都闭上罢了。”
想到那日在怀安殿婉贵妃所说的话,李皇后心头的杀意便源源不断的滚了出来。
姜婳没想到皇后居然会如此开诚布公的跟她谈心,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其实要她来说,李皇后从前的行事风格倒也没什么不妥,后宫之中,婉贵妃已是如此强势,她身为皇后却又不如贵妃得宠,适当的避其锋芒也不失为一种策略,不过看来婉贵
妃这次却是真正的激怒李皇后了,所以才会让她短短几日,便心性大变至此。
对于李皇后的变化,姜婳还蛮期待的。
装惯了绵羊的豺狼遇上张牙舞爪的虎豹,注定是有一场好戏要看的。
“娘娘方才杖杀了年烟,想必不一会儿婉贵妃便要上门了,娘娘可有对策?”身为别人眼中的皇后一派,姜婳觉得还是有必要了解一下皇后的战术的。
“落后就要挨打,既然明知躲不过,不如迎难而上。”李皇后冷笑一声,如是说。
……
怀安殿中,温怀初面无表情看着桌案上的奏折,虽然从面部表情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不过跟在他身边伺候多年的赵如千却知道,皇帝陛下此时此刻的心情实在是大大的不好。
那一封奏折是十余名朝臣联名上书的,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废后。
自从那天皇后和婉贵妃离开怀安殿之后,这种折子就没有断过,不过都被他暂时压制了下去,没想到对方不依不挠,反倒是联名一起上书了,让他想要无视都不行。
温怀初知道这些人的后面必然站着的是奉国公府,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如此愤怒。
先前南苑惊马一事他隐忍不发,还没来得及算账,这会儿居然就把手伸到他的后宫中来了,看着那奏疏上的名字,心中的念头便愈发的强烈起来。
看来这奉国公府,终是不能再留下去。
不过现下却并非最好的时机,沈照三朝元老,其势力绝对不可小觑,单单是面前奏折上所写之人的名字,便已是盘根错节,若要连根拔起,必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这也是温怀初最头疼的地方之一。
他现在无疑是还没有做好准备的,虽然沈家现在无兵权在身,却不代表他在军中无人,若是因为后宫之事导致军中军心不稳,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可若是顺着沈家的意思废后,只怕明日上来的便是一道请封的折子了,内容几乎不用猜,必定是要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婉贵妃身份尊贵,是皇后的不二人选。
若是顺了沈家的意废后,沈家的势力便又更上了一层楼。
若是驳回了这道折子,怕是沈家也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
温怀初正在头疼,就听到外面太监来报,说是皇后娘娘跟姜嫔一同求见。
姜嫔?她跟着凑什么热闹?
现下从南苑回宫才几日的功夫,就不安于室的跟着凑热闹,想到姜婳身上的伤势,温怀初的眸色不由的一沉。
“宣。”温怀初眉头微蹙,淡淡说道。
姜婳甫一进殿,便感觉到了温怀初那审视的目光,仿佛是在说“你丫重伤未愈,又跟着乱蹦跶个什么?”被他这么一看,姜婳陡然间有些心虚,只得赶忙地上了头,想要最低的减少存在感。
“嫔妾深夜来访,是有要事启禀。”李皇后刚一进殿中,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姜婳没想到她动作这般迅捷,回过头看去之时,就瞧见对方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果然演技派!姜婳默默的在心中感叹。
温怀初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示意皇后继续说下去。
“近日后宫中谣言四起,都说嫔妾是秦婕妤怀胎一事幕后真凶,嫔妾在宫中日日思过,恍然发现入宫三年却未能有任何建树,心中愧疚难安,原
本已是打算辞去皇后一位自此青灯古佛了结此生,嫔妾退位后,这皇后之位必定是贵妃妹妹囊中之物,却万万没想到贵妃妹妹竟然如此心急,竟命年烟来到本宫宫中多番羞辱,嫔妾再不济,也是大临朝名正言顺的皇后,岂容小小宫女羞辱,贵妃这般欺人太甚的做法实在无法忍受!是以嫔妾已经杖毙了年烟,现下来向皇上请罪。”李皇后跪在地上,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坠坠而落,声音幽怨哀婉,让人心生怜意,“时至今日,嫔妾自请退去皇后之位,有些话却不得不说,先前嫔妾中毒一事,几番彻查之下已有眉目,乃是宫中新晋的宫女花绯所为,此女是嫔妾称病之时,贵妃安排到未央宫来的,现下已经招认,却是贵妃指使她下毒无疑,嫔妾别无他想,只求皇上能最后给嫔妾一个公道。”
李皇后说完便抬起了头,她今日穿着一身浅绿色裙裾,头上并没有带太多的装饰,一根最朴素的白玉簪插在发间,脸上略施脂粉,除掉了往日那些华贵的装饰,让这位皇后娘娘看着也年轻了两分。
这幅打扮看在温怀初眼中,倒是让他想起来自己初见李冉的那年,那时她不过是十三岁的少女,在第一次见他时便丝毫不掩藏眸中的爱意,没想到一眨眼,便是三年过去了。
那个眼中爱意分明的少女此刻正跪在殿下,刚刚被泪水洗刷过的杏眸澄澈明亮,只是却看不穿其中到底夹杂了多少情谊了。
李皇后一番话说得隐忍卓绝,便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的姜婳,也感受到这番话中的心酸。
一个温婉大度百般隐忍,却被皇上的宠妃逼上绝路的皇后形象跃然纸上,跟方才不分青红皂白就了结了一条人命的皇后娘娘,完全两个模样。
“皇后起来吧,朕自会给你一个交代。”温怀初声音冷凝的说完,便将目光落在了姜婳的身上。
姜婳原本正在琢磨着皇后的心思,现下突然成为了目标人物,为了不显得心虚,只好挤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就在姜婳琢磨着温怀初此刻心中所想之时,殿外却传来一阵嘈杂之声,而后不过片刻的功夫,便瞧见一个小太监以及婉贵妃的身影出现在了殿内。
“皇上、贵妃娘娘说是有要事相禀,说了您在处理要事,娘娘却……”小太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说道。
婉贵妃一进殿便瞧见了跪在地上的皇后,见到对方脸上那满满的泪痕,更是暗恨自己失了先机,不过无论如何擅闯怀安殿都是大罪,是以她也赶忙跟着跪了下来。
“嫔妾痛失姐妹,心中悲痛难当,行为无状冲撞了皇上皇后,还望皇后恕罪。”婉贵妃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膝盖刚刚着地,两行清泪便从美艳的脸上落了下来,她说的“姐妹”自然是指年烟,瞧那泪花闪现的表情,倒还真有两分姐妹情深的模样。
也不知婉贵妃和皇后是不是前世冤孽今世仇,这幅画面跟不久前皇后刚进来时几乎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主演换了个人,就连姜婳都要忍不住的怀疑是不是时间倒流了。
婉贵妃痛哭流涕,李皇后小声缀泣。
若说上次两人在这怀安殿中争执乍起,那么今日,只怕没有一个结果,两人只怕都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站在一旁的姜婳不由得为温怀初在心中点了支蜡,妻妾两人跪在殿下,都恨不得送对方去死才好。
这皇上也是难为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