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临门。
一辆造型奇异的马车正徐徐的朝着宫门靠近,马车外挂着两只极大的牛角,角尖处还用红色的漆刷的血红,在月色中的显得格外诡异阴森。
守卫阿达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马车,不由自主的咬紧了牙关。
今天也真是晦气,宫里举办扫尘宴,他却被安排来守宫门,夜风萧瑟不说还要检查这诡异的马车,越想阿达就越郁闷。
今晚会有一辆萨满法师的马车从东临门进宫,他们这些守卫是收到了通知的,可谁成想这萨满人的装备这么奇怪,还没完全靠近呢,就让人觉得阴风阵阵的,还有那两只大大的牛角跟随这马车的晃动一颠一颠的,怎么看怎么吓人。
“阿乙,你说这萨满法师还能比咱们钦天监的天师还厉害?我瞧着也就是装扮吓人一些罢了,要说真功夫,还是咱们本土的强。”许是为了给自己壮胆,阿达咽了口口水对着自己身边的守卫说道。
被唤作阿乙的守卫只是诺诺的“恩”了一声,而后便不再接话了。
面对这种三棍子也打不出个屁来的同伴,阿达也无语了。
这个阿乙是前些天被调到这来的,从前好像是禁卫,但是在前不久的那场刺杀里,据说误伤了沈公子的就是阿乙的搭档,要不说这人倒起霉来喝凉水都塞牙呢,明明是人家自作主张跑去的,他却被连累的调来守宫门了。
阿达一边在心底暗衬“活该你从禁卫调来守宫门,这么不懂人情世故,老子迟早都混的比你好”,一边紧紧的盯着那马上就要到跟前的马车。
宫里最近气氛十分诡异,今个儿又是扫尘宴的大日子,这守卫一定是万万不能再出差错了。
想到这,阿达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马车终于的“得得”的走到了宫门前,直到走进了才发现这车子竟然比想象中要长得多,跟中原的那种较为正方的马车不同,这马车的车厢极深,撩开帘子一看,才发现里面竟然坐了十余人,脸上全部都画着五颜六色的彩漆,几乎已经看不出真实容貌如何,而坐在最深处的那一位应当就是萨满法师了,只见他的头上也顶着两只大大的牛角,脸上的彩漆倒是比其余的人要画的简单一些,能看出来是一些有规则的花纹。
阿达掀开帘子的一瞬间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不是他胆小,实在是这么一群画着五颜六色大浓妆的同时齐刷刷的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看着你,这心脏稍微弱一点,只怕都受不了。
所幸在这群五颜六色的面庞中还有一张净白的面容,阿达陡然间就萌生出了一股亲切感来。
这人想必是婉贵妃安排的翻译或者随从之类的,他一见到阿达便站起身来,朝着车厢外走了出来。
“这是贵妃娘娘给的通行令,麻烦大哥稍微快点检查,晚宴已经开始了,让贵人们等着咱们法师也不好,您说是吧?”那随从笑着说完,便十分识相的从口袋里掏出一袋银子放到了阿达的手中。
伸手不打笑脸人,阿达一边暗忖这随从不愧是从奉国公府出来的,为人处世真是有眼力见,边想便便将那一小袋银子收到了袖中。
若是换做平常,有了贵妃娘娘的手
牌又是事先打过招呼的,阿达有可能就这么直接放行了,但是现在是特殊时期,半点岔子也不能出,所以阿达便朝着阿乙和另外一名守卫招了招手,“都麻利点的过来检查,别耽误了贵妃娘娘的晚宴。”
为了避免在座位底下夹带东西,搜查的时候是所有人都要离开车厢的,于是一群浓妆艳抹的人乌泱泱的下了车,一个二个表情都十分严肃,其中最严肃的就是那位萨满法师,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瞬也不瞬的盯着某个点,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这法师怎么一点表情也没有,看着怪渗人的。”阿乙旁边的那守卫钻上车之后,嘟囔了一声后看向一旁的阿乙,“阿乙,你不怕吗?到底是从禁卫调过来的,胆子都大些呢。”
这守卫跟阿乙也算不上太熟,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对方是前几天才从禁卫军调过来的,平日里话也不太多的样子,想必是因为被调过来心中郁郁寡欢吧,诶,虽说都不是什么好差事,但是如果能当禁卫谁又愿意来这风吹日晒的守门呢。
“嗯”,阿乙又是这么淡淡的答了一句。
见阿乙似乎不怎么想跟自己说话,那守卫也不就不再自找没趣,老老实实的埋头搜查起来。
车厢虽然比普通的马车要大一些,但是也没有大到哪里去,两个人站在里面便对情况一目了然,几口箱子打开里面装着的全都是些类似祭祀用的用具和装饰品,其余的便没有什么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搜查完了,两人也就下了车,朝着阿达点了点头。
阿达似乎也已经在外面绕了一圈看完了,见到两人的示意,便笑着对那随从说,“没什么问题,可以进去了。”
随从闻言马上转身朝着那萨法法师说了一句听不懂的话,而后一行人便又乌泱泱的上了车,伴随着“得得”的马蹄声朝着宫内驶去。
阿达从袖子里将刚才那一小袋银子拿出来颠了颠,然后朝着守卫们笑着说道,“等会换班了,咱们兄弟们去吃点好的犒劳一下自己!”
有人请客守卫们自然开心,呼啦啦的叫了声好就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唯独有一人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太大的喜悦,只是对身边的那人低声说了句去方便一下,而后就离开了,大家都在兴头上,自然也没什么人关注到他的离开。
约莫过了小半刻钟的样子,大家渐渐的从兴奋中脱离了出来,阿达刚才被一群人捧到了天上去也没太注意现场,这会儿回过神来才发现似乎少了一个人,细细看去就发现少的人是阿乙。
什么情况?
这人是活得不耐烦了,刚刚被调来就又擅离职守,简直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阿达正要发怒,就瞧见阿乙匆匆忙忙的从不远处跑了回来,一边跑着一边还提了提裤子。
“达哥,不好意思,刚才去了趟茅厕。”阿乙跑到阿达面前,气喘吁吁的说。
显然这声达哥让阿达十分受用,原本的质问也都咽回了口中,严格的说起来大家的职位都是一样的,不存在高低之分,但是阿达来的时间最久,为人处世也很原话,大家都觉得日后如果这东临门的守卫要有个队长,应该也就是归他莫属
了,原本阿达对于突然空降的阿乙是有点芥蒂的,虽说是被“贬”来的,但谁知道会不会跟自己抢位置呢,现下听到这一声达哥,便觉得对方有点隐隐的朝自己低头的意思,阿达便觉得放心了不少。
“等会换班了跟兄弟们一起去喝酒,你来的时间不长,正好借这个机会熟悉熟悉。”阿达一把搂过阿乙的肩膀,如是说。
“好。”阿乙十分上道的点了点头,跟方才沉闷寡言判若两人,脸上的红色还未消去,像是遇到了什么很值得开心的事情一般。
造型奇异的马车缓缓的朝着昭华宫驶去,昭华宫这边的歌舞却还尚未开始。
姜婳百无聊赖的坐在位置上吃着面前的果盘,只觉得吃的自己都有些饱了,这婉贵妃仍然没有出现,姜婳难免有些后悔自己来的实在是太早了,坐了这么久的功夫,都可以再睡上一觉了,又拿着银签扎了一块雪梨送进口中,看着满场各处三三两两结成小团伙的妃嫔们,姜婳便还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也应该找一、两个小伙伴的,就算做不成朋友,关键时刻也是还可以聚在一起聊聊八卦的嘛。
这个想法一出来,姜婳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果然是在这空虚寂寞冷的后宫里待久了,所以才连魔教妖女都觉得自己需要朋友了?
想到这,姜婳的眼底不由的泛起些许嘲讽。
上一世,她也算是有过“朋友”的吧。
小的时候,是教中那些跟她一起长大的姐妹们,可是当大家知道在她们里面日后只有一个人能当圣女、当教主之时,她们便不再是朋友了。
再长大一些,当她被选为圣女之后,那些小时候的玩伴看她的眼神却变了,最多的便是畏惧,或许也还有过其他的,却也都被那些浓浓的畏惧掩盖住了,让人无法分辨。
渐渐地,姜婳便觉得“朋友”这种东西对她而言实在是太过奢侈了,因为她已经没有办法再去完完全全的信任谁了,倒不如毒药、毒蛊来的实在,人心难测,但是为了活下去,却总是要拿出点诚意的,那些人是曲意奉承还是委曲求全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反正他们听话,就够了。
若说还有谁打破了这个惯例,那边是温怀初了。
他从最初的“朋友”变成了“男朋友”,再然后,她就死在了他手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时间过得有些久了,以至于姜婳现在再想起这些前尘往事,居然已经没有从前那般浓烈的恨意翻滚上心头,更多的倒像是以一种旁观者的情绪,再看一段尘封的江湖辛密而已。
到底是在这宫里待的时间长了,没了武功,便连从前的杀气和决断也没有了吗?
想到这,姜婳便愈发觉得这宫中不是久待之地,她需要更加努力的恢复武功,然后脱离出这绿瓦红墙之地。
恢复武功……
若是能把蚩尤血佩弄来,或许倒是能省不少功夫,只不过要是按照温怀初所说,那血佩乃是沈程彦锁命之物,只怕又没那么容易到手。
或许可以借婉贵妃的手?
姜婳正想着,就听到了赵如千那浑厚的声音飘了过来。
“皇上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