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冬初,正是墨ju花开的时候,清月府内环境清幽,许多地方都种了奇花异草。我喜欢蹲在后院的墙角处静静地欣赏那一簇簇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的墨菊,不知不觉,那个脆弱又坚强的生命早已成为我的精神支柱,就像多年前我依赖夜天一样。听府里的丫鬟说,墨ju花晒干了可以泡茶喝。我养了几盆放在窗台上,无聊时扯几片叶子含嘴里。
我有很多天没见清月,那个我必须绝对服从的主人,自从第一次见面之后就没召见我,但我在梦中还时常看到他魔魅的笑靥。
日子过得极其平淡,我甚至开始怀疑一个侍卫在没有任务的时候是不是天天能像这样悠闲地散散步,赏赏花。
晚上,我给渊清写了一封信,告诉他我在这里一切都好,顺便又问了夜天的下落,其实以前一直想问的,又怕他怪我不认真练习,就一直忍到现在。
渊清的仙鹤传书隔一天便到,上面只有一句诗:“水非水,墨非墨,月夜清湖影。”
模糊的提示看了更加摸不着头脑,渊清向来高深莫测,恐怕这谜底不好猜。我把这句诗背下面,然后将它扔进火盆里。看着腾腾升起的烟雾,我又开始发呆。
窗外风摇影动,树枝叉在纸窗上的投影微微颤动。熄了灯,合衣躺在床上,长期野外生活,我的警觉度向来高,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便会醒来。这府里表面看起来太平,可我总觉得它不那么简单。我对人心不是很懂,但小时候受爹爹的影响,他常说商场上人际很复杂,这一刻是朋友,或许下一刻就是敌人,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
“啊!……”
一声尖叫打断我的思绪,我迅速跳下床冲了出去。
当我赶到时,一个女子手里拿了一把带血的刀,旁边躺了另一个女子的尸体,可是浑身上下没有半点血迹。我来到那个拿刀的女子跟前,她看见我立刻蹲在地上瑟缩成一团,嘴里反复呢喃:“不是我,不是杀的,不是我……”我自然知道不是她杀的,不然那死去的女子身上怎么会没有一点血迹,显然毙命于高手。但她手里拿了刀又该如何解释?
在我犯难之际,另外三名侍卫也赶到了。紫藤看了看我就去检查尸体,她颈间上有一朵血红的莲花,紫藤断言道:“她是莲神教的人。”
莲神教。听渊清说过那是个女教,入教弟子清一色女子,而教主却是男子。被江湖上耻笑为尼姑教,那教主火莲一听就知道是个大色魔,整天在女人堆里厮混,功夫不见长,因此这几年在江湖上也没了音讯,不时有人提起也只当是茶余饭后的笑柄而已。可渊清却说,不能只看表象。
水非水,墨非墨。几个字突然蹦出来,难道是在提醒我凡事不能只看表象?那么后一句又该如何解释?
“带下去。”
清月不知何时出现,耳畔的月牙形标记在月光下闪耀着近乎妖艳的光泽,是不是我的错觉,那一刻它竟然微微泛起红光。
接下来的几天,府里接二连三地出现女子死亡,颈间皆有红莲,包括第一天来对我很凶的那个丫鬟秋罗。我越来越怀疑这个府里大部分丫鬟都是莲神教的,清月收进来时难道没有注意吗?而且据我调查清月宫与莲神教根本没什么瓜葛,难道杀她们的人是为了挑拨两派之间的关系?但清月对此似乎也没怎么在意,我越来越不懂这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叩、叩、叩……”
我翻身下床,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墨公子,宫主送来的礼物。”
我开门,是一个清秀的小丫鬟,我侧身让开一条道,她进来把礼物放在桌上。这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随口问道:“你是莲神教的?”
她的脸“唰”地一下子全白了,慌忙跪倒在地,语无伦次地:“别,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
我放下手里的锦盒,转过身,瞥一眼她的颈项,白如玉,没有红莲。我挥挥手让她下去,她却爬过来拽住我的裤腿,哀求道:“求求你,救救我!有人要杀我,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求你救救我吧!求求你……”
我让她起来,她却死活不肯,我只好蹲下来问:“谁要杀你?”
她刚要说话,眼睛却突然看向我身后,我回过头,窗户半开半合,窗外是摇晃的树影,再回过去时,那丫鬟已经倒在地上,颈项间露出一朵妖艳的红莲,宛如一团燃烧的火焰。我伸手抚上去,竟有灼烧的感觉,难道那朵红莲只有在人死后才会绽放吗?我也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这时,紫藤突然冲进我的房间,看到地上的尸体他也是一怔,但立刻恢复了平静,不愧是清月身边的红人,四大侍卫之首,也许他武功没我高,但心理素质比我高那是一定的。清月选他来带领我们自然有他的道理,蓝鸢顽劣邪气半点不逊于夜天,暗雨木讷忠心,而我这个新来的,想必他也有所防备。
抬走了尸体,紫藤对我:“说明天一早就回清月宫。”
我点点头,他临走时又补充一句:“这也是检验你实力的机会。”
翌日清晨,我来到门口,马车已经等候多时,暗自庆幸清月还没到,不然他一定以为我是个懒虫。
蓝鸢笑嘻嘻地对我说:“早上好,小ju花。”这家伙昨天在房间里折腾到半夜,一大清早的精力还这么好,真怀疑他的质地。
我也冲他一笑,轻巧地跃上马。
他在一边吹了个口哨,欢呼道:“小ju花真厉害,女人的身材,男人的身手。”
我横他一眼:“你是不是女人吃多了,得了厌食症?”
他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立刻笑开了花:“本少爷风liu倜傥、武功盖世,这是谁都知道的事,不过最近倒想换换口味……”他隔着马勾上我的脖子,浑身鸡皮疙瘩直起,指尖一弹,他的手立刻缩了回去,吃痛地看我一眼,跑到紫藤面前告状:“紫藤哥,你快出来说句公道话,我啥都没做呢,小ju花那丫头竟然打我!”
我一时起了玩心,扫起一粒石子向蓝鸢的马弹去,前蹄一软,马儿仰天嘶吼一声向前冲去。蓝鸢见状立刻前后脚追上去,这小子轻功不错,腿一蹬就追上了发狂的马儿,但还没坐稳就被一个刹车险些掀翻在地。
我本以为他回头铁定臭骂我一通,没想到他竟然对我说:“嘿嘿,你这家伙倒有点意思。”
看到这个笑,背后又冷汗直冒。
清月总是鬼魅一般无声息地出现,我们四个立刻下了马,感到那两道慑人的目光好像要在我的头顶戳个洞。冰凉的指捏起我的下巴,皮肤苍白近乎病态,仿佛是地狱里爬出来的吸血鬼,那双包罗浩瀚宇宙璀璨群星的黑眸只看一眼便会沉沦,如果在晚上,他一定是个竦人的传说。
清月,我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指尖的寒意还在源源不断地传输进我的体内,我感到全身血液都快要冻结,而下巴传来的疼痛早已无暇顾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