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你说暗香浮动,刹那光芒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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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以为,那样的笑容,只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心里隐隐的,能感觉到,她对他而言,是特殊的。
到底是她会错意了……
她只要一想到,这样的笑容,这样的欣喜,也曾属于别人,以后也会属于别人。他不再是那个,与她同桌,与她打闹,与她闹别扭,却又处处维护她,帮助她的……韩君墨。
不再是。
光是这样想一想,难过的感觉便像是汹涌的海浪,瞬间将她吞没。
“你滚!”她用尽了力气,推了他一把,狠狠的摔上门。
静默了一会儿,敲门声再次响起。
她听到他在问,怎么了。声音焦急,甚至透着担忧。
她听着,却更加难过。
他一定觉得,非常莫名其妙。
可她能说什么?
心里边像是燃起了一团一团的火,便是隔了一个晚上,仍是没能降温,她难过的,用力去捶着自己的胸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点痛楚,才会不那么难过。
那相拥的身影,在脑中,成了挥之不去的梦魇。
门被服务员打开时,她正蜷在墙角,哭的不成人形。
真够矫情的,她骂自己。
服务员以为是两个闹别扭的小情侣,开了门便离开了。
他蹲下来,握她的手,有些手足无措的问:“晴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她再次推开他,口里只蹦出来一个字:“滚!”
他怔住。
她想,她大概从来也没有这样狼狈过。嫉妒中的她,也必是丑陋无比。
“我不想再看见你……”她咬牙切齿的,“你滚。”
他望着自己,她看到他眼中闪烁的光芒,直直的刺到心里。
“舒晴晴!”
“你走……”她的脸掩在手臂下面,“求你了,韩君墨,别管我。”
“晴晴……”他握住她的腕子,硬是要去看到她的脸,柔声的安抚着,替她擦着眼泪,“别哭,别哭……”
“拜托你,别让我……”她哽咽着,眼泪沾湿了他的手指,她习惯性的,拽着他的袖子,胡乱的抹了一下脸。
别让她更加无地自容的难堪。
“我不想再看到你……”她堵着气。
他轻笑了一下,揉她的头发,紧跟着,半跪在地上,把她蜷着的身子拢到怀里。
“说什么傻话呢?”他一字一字,温热的呼吸喷吐在她的耳畔。
那是他们认识十多年的岁月里,最亲密的一次。
她的身子轻轻的颤着,分不清是她在颤抖,还是他也在颤抖。
房间里,寂静的叫人心跳加速。
他的气息,像是一张大网,将她完全笼罩住。
属于他的,熟悉的味道,混着一股烟酒的气息……还有,陌生的,淡淡的香水味。
她几乎就要沉沦,却又在片刻之间清醒。
昨晚上,她亲眼看见的……这香水味,就是那时沾上的吧?
他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他分明不轻易碰酒……她狠狠的推开他,魔怔一样盯着他的衣服,分明是昨天才穿过的。
她摇着头,心在抽搐,终于完全彻底的得出一个结论——他昨天根本没有回宿舍。
这意味着什么,她不必去深想。
“你混蛋!”她怒视着他,手攥成拳,重重的落在他身上。
“舒晴晴!”他并未躲开,被她推坐到地上。
他蹙着眉头看她,“到底怎么了,快别闹了。”
一句“别闹了”瞬间戳中她的痛脚,见他又对自己伸出手,她一下子跳起来,浑身的毛孔都张开来了,往外迸着火星字似的。
“别碰我,我恶心。”她咬着牙说。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苍白的厉害,眯着眼睛望着她。
她了解他,知道他已经开始动怒。
“什么意思?”他的声音格外的冷静。
“脏。”她倔强的与他对视,有灼热的液体烙着眼睛,她忍住了。
她就像是一只疯狂的小兽,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只有攻击才会让她感觉好受。
任何难听的,会伤他的话,她都毫不吝啬的说出口——伤着她,也伤着自己。
……
她不知道,那是他们最后一次争吵,那是她最后一次以舒晴晴的身份站在他面前,无理取闹。
他瞪眼,甩着手,说,“舒晴晴,你就是个长大不的孩子!”
她后来回想,他与她动怒,再生气也就到这个程度了。他们终究是认识多年,相处多年的同学、朋友和知己,他动怒时,对她仍留有余地。
可在她,满脑子都是,他从未这样说过她,从来都不曾这样。
这个认知,无异于在伤口上撒盐。
他们从来也不曾那样激烈的争吵过,面红耳赤,且口不择言的,说着最伤对方的言辞。
终于,他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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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到累了,收拾东西,直接去了火车站,买了最快发车的车票,漫无目的的出发了。
火车上,她一直盯着手机,竟还盼着他的电话,哪怕是一条短信。
每回闹别扭,都是他主动和好的。这次,也一定要是这样……他若是给她打电话和好,她一定会继续跟他做好朋友……她难过的想着。
他都还不知道她的心意,她就已经失恋了。
遇上山洪,转乘大巴,都是意外中的意外,车子遇祸,更是她始料未及,不可想象的。
醒来的时候,四周是杂乱的草地,上边散着大大小小的碎玻璃渣,浑身都在疼。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附近又有谁在。
雨下的正猛,头顶有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天色狰狞的像是个恶魔。
她感觉到害怕,刚要动一下,便发觉手指间温热黏糊,雨水呼啦啦的落在身上,稀释了血红的颜色,她裹在一片血水中,视线里是一片血红。
她的腿,她的胸口,被重物挤压着,她几乎要窒息,根本动弹不得。
老天垂怜,因为在等他的信息,手机便一直被她攥在手里。
她凭着感觉,耗尽了力气,拨出了他的号码,她疯狂的想念他,大抵是能预感到什么。
如果等待她的是死亡,起码,她不要在他心里留下那样一个无理取闹的形象。
他并没有错,这回,她得先道歉。
分不清是身体的哪里,麻木的几乎要失去知觉。身上的温度缓慢的,却也坚定的,离开她,融入四周的血水泊里……她只是难过,也遗憾。
她不想死,她舍不得离开一大帮子的人……她跟自己发誓,如果得幸能捡回一条命,便是让她依然默默的待在他身边,看着他与旁的女子走到一处,她也愿意。
……
这些回忆,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
甘文清只觉得虚脱了一般,再也说不出话来。
韩君墨看得到,她黑黑的眼里,聚积起越来越多的悲伤与疲倦。
“不说不要紧。”他坚持的握住她的手,“不妨试着去相信我……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去找向真。”
甘文清愣了,竟然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跟向真又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向真有时很过分,但是,她针对的并非是你,而是我……向真虽然很冲动,可也算是我的发小。我们一起在N大念书,她最是清楚我跟谷小琳的,我跟谷小琳是不是,只是大学校友的关系,一问便知。”
“我不清楚,我们日后会怎么样,我想说的是……”韩君墨的语气异常轻,也异常坚定,“我曾经,我已经放开过一次,所以,不论如何,我都不想,也不会再放第二次。”
韩君墨拥紧了甘文清,她抖的厉害。
她的眼泪,滚滚的落了下来,她抬手,一下一下的抹着腮上眼泪。
他帮她。
甘文清信手抓住了他的袖子,捂在脸上。
韩君墨一愣。
甘文清只觉得全身都抖的厉害,便连心,也跟着颤了起来。
这究竟算什么?
她的心口剧烈的疼起来。
“我想我该走了……”
不能再看他了。
她站起来,腿发软。
这回,他没有再拦着,只是扶了她一下。
他看着她,眼睛深的望不见底。
“就像我刚才说的……除非,你亲口告诉我,你心里那个人,从头至尾都是他。”
走到门口的时候,甘文清站住了,就着门洞前低矮的台阶坐下来。
韩君墨的话,一字一句的,犹在耳边。
她想起刚认识向真的时候。
她们是同一个年级的不同班级,从她们教室到向真的教室,需要从走廊这头,走到走廊的那头。而教师办公室,恰与她们的教室隔了一个楼梯口。向真是班干部,时不时的要去办公室,也会隔着窗户跟他说话。
向真自来熟,见她一直安静的坐在那儿,也会与她打招呼。
有一回,向真过来的时候,她与他正为了“三八线”闹的不可开交,刚刚上完习字课,一瓶香臭香臭的墨汁不知道被他们谁碰落在地,溅了一地,也溅了她一身的墨汁点儿。
他猴子似的,躲的倒快,白净的衬衫上依旧干干净净的。
她狠狠的瞪着他,只恨不得与他老死不相往来才好,恨不得,老师现在就给她调座位。
偏偏他,一本正经的,与她道歉。递手帕,帮她收拾桌子……叫人挑不出半点儿刺儿来。
向真看他不说话。
她走出教室,身上的墨汁点儿便罢了,乌漆抹黑的手,总得洗洗干净。
向真陪她一同去水池,帮她拾揣干净,末了安慰她——君墨那小子,没有坏心眼的。
才不是。她撇撇嘴,他一肚子的坏水儿。
她在他一肚子的坏水儿的磨练下,也颇能说出点儿像样的京片子来。
向真张了张嘴,似乎不可置信。
她抿了唇,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本来,谁相信他那样本分的,优秀生,是个一肚子坏水儿的恶劣小子?
向真问她,是不是君墨欺负你呀?
没有。她摇头。
他要是欺负你,我替你算账。
向真细细的胳膊拍着胸膛保证着,颇有侠女的风范,虽然,侠女的年纪未免太小了些……那时候,她们都还是系着红领巾的孩子。
她跟向真,就这样,成了好朋友。
再有同学嘲笑她的口音,向真便会跳出来,指着对方鼻子开骂。她们好到了,甚至愿意走过一整条长廊,牵着对方的手一块儿去厕所。
初中的时候,她们去了不同的学校,到了高中的时候,向真一边牵着她的手去厕所,一边骂骂咧咧出来一句——丫的,想死我了,每回去厕所我都想你……她呵向真的痒,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呀……
上大学后,这些都是趣事儿,说起来,她们在电话里都笑,也会说自己老了。她那时觉得恍惚,分明还是插科打诨的小女孩跟小男孩,什么时候就长大了?
可是真的。
她有人追求,他亦是传出了绯闻,向真更是学会了抽烟、喝酒、泡吧……浮生也已在国外挣得了一桶金,并给他们每人捎回来一个礼物,小宝不知换了第几任女友……
当她以甘文清的身份,站在向真眼前的时候,向真红着眼圈对她恶言相向时……她提醒自己,这是你十多年的闺蜜,倘若你还是舒晴晴,你们此时就是二十多年的交情。
只要这样一想,她就不会再觉委屈。一切都只因为,向真不知道,不知道那就是她。
她反而心疼向真……
甘文清抬眼盯住晕黄的路灯四周,绕着的一圈小虫子,飞蛾扑火般的从那小小的灯泡里汲取温暖。
……
邢朗远远的看着文清,她已经在台阶上坐了许久。他站在远处,原想等她进了屋子,他再离开。可显然,一时半刻的,她是跟这台阶杠上了。
他并未刻意的放轻脚步,她微微仰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根本不曾注意到他的存在。
“文清。”他走近了,轻轻的叫出声。
甘文清一错神,心中一颤。
她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清来人是邢朗。
甘文清睁着酸涩的眼睛,只是望着他。
“在想什么?”他问。
“什么时候来的?”她的声音很是无力,反问道。
“没多会儿。”邢朗说。
甘文清抿着唇,轻轻点头。
说是没多会儿,想必是来了有好一会儿了。
“地上凉,快回去吧。”邢朗提醒她。
“邢朗,你不能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这儿。”她答非所问的,清冷的声音,在这样的晚上,这样的时候,显得格外冷静,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那你,也不能这样无视我。”邢朗弯下身子,与她并肩在台阶上坐下来,“是不是在浪费时间,也不是由你说了算。”
“不要试图跟一个律师比着抠字眼。”甘文清看着远处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灌木丛,有些发呆。
“那你,也不要试图跟一个法官比着做判决。”邢朗低声说。
邢朗抓住了她的手,握在手心。
她的手很冰。
甘文清试图抽出手来,邢朗却攥的更紧。
“邢朗……”她的喉头哽咽,扭头哀哀的看着他,眼眶不可抑制的在发热……胸口似是有什么在涌动,她整个人都轻颤起来。
“不要连你也这样……”她哽咽出来。
有滚烫的液体,紧跟着夺眶而出,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
在韩君墨办公室的时候,她便想哭,一直忍着,憋着,终于还是哭了出来。
还有谁,也这样?
邢朗想,他不必再问,答案显而易见。
她像是忍耐了许久,却又终于无法继续忍耐下去,身心俱疲的感觉叫她无法继续保持平静。
邢朗轻扶着她的肩膀。
她的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以支撑自己,她倚着他的肩膀,用力的,牢牢的,攥着他的手掌,终于哭到全身发颤。
他从未见她这样子哭过,无声的抽泣,眼泪不断的涌出来……一个人怎么能有那样多的眼泪,他的衣服,渐渐的,湿了一大块。
他索性伸出手来,把她抱到怀里,紧紧的,牢牢的抱着,让她完完全全,又彻彻底底的,倚在他的身上。
甘文清喃喃的:这算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她要怎么办,他要怎么办?还有,无辜被她拖下水的五哥,要怎么办?
“文清……”邢朗轻拍着她的背脊,由着她这样哭,她这样子……他跟着心疼。
好一会儿,甘文清才捂住脸,硬生生将眼泪止住。
她吸着鼻子。
有短暂的沉默。
“五哥,我有喜欢的人。”甘文清的声音都在发抖,“我想,我没有可能再去接受任何一个除他以外的男人。”
“他跟你一样坚定吗?”邢朗冷静的问。
“这与他无关。”她轻声说。
喜欢一个人,并不需要理由,同样,也不需要获得批准。
“你们谈过了?”邢朗继续问。
甘文清转开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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