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敏奕并不喜欢樱花屋这样的地方,总觉得,像樱花屋这样的地方,有种说不清的黏糊感,叫人浑身不适。
甘文清并没有迟到,却还是看了一下表,笑微微的抱歉,说,久等了。
“我也刚到,请坐。”
席敏奕并没有太过客套,他注意到甘文清的装扮,天气虽已经转暖,却还是颇具凉意,她却只是穿着单薄的套装,人也被衬得格外单薄。
只是目光扫到甘文清脸上,不免多停了那么几秒……这装扮,分明与她的样子并不相称,却又符了她的性子,倒也不觉得不妥。
这个女孩子,并不是顶尖漂亮的,却胜在明丽雍容,自有一股沉静从容的姿态。尤其那清亮闪烁着的眸子,通透沉着的眼神,像是会把人给看透了似的。
果然与从前大不相同,席敏奕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形容,他一直都觉得,女大十八变这句话,堪称真理。
时光与岁月,往往会赋予这样的女子特别的财富。
这样想着,便觉得,无怪邢朗如此。
只是,却又不免暗暗可惜。
这样的女子,单单是看一眼模样,便觉得是沉着坚定的过了头,自坐下,便单手抱着手臂,又不自觉的对他流露出来几分警惕的神色来,显然是自我防护意识强烈,并且,像是一头做好随时攻击准备的母狮。
这样的女子,少了几分亲和,显得不那么可爱。
可非常奇怪,她看着他的眼睛里,却又是含了笑的,只那一点笑意,又让他忍不住想要推翻之前的判断。
“吃过午饭了嘛?”甘文清微笑着,从侍应手里接过菜单,细细的翻着,“我可得吃点儿,刚刚送走一个客户,还没来得及吃东西。”
“你随意点。”席敏奕笑了笑。
“那我真随意了啊。”甘文清轻轻一扬眉,指着菜单跟侍应低语了几句,又问,“没什么忌口的吧?”
“我不挑嘴。”席敏奕说。
“那成。”甘文清把菜单还给侍应,低声道,“哎哟,快饿出人命了……”
席敏奕笑了笑,也真的想要推翻刚才对眼前女子所做的判断。
等侍应生走了,他微笑着说:“我以为你一来,就会问我,为什么要跟你联系。”
甘文清静静的看着席敏奕,笑了下,“我肚子饿的时候,脑筋也会跟着不清楚,还是不要主动献丑了……再说,我不开口提,你这不是替我开口了嘛。”
席敏奕挑挑眉,不置可否,只是慢慢的说起了刚刚过去不久的田冬升离婚一案。
“……我希望你能接受我们的专访。”他说到这里,停住,看着甘文清。
甘文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轻轻笑着,“这点子的事情,Erin一个电话就可以搞定,何必劳烦……”
她没有往下说,只是扬着眉,看着席敏奕,意思不言而喻。
一时侍应生过来,摆好席面。
“不好意思,我得先开动了啊……”甘文清打开餐巾,微笑着。
“所以,这是赏脸的意思?”席敏奕也摊开了餐巾。
“不。”甘文清已经动起了筷子,她看着席敏奕,“抱歉,关于这个案子,我不会接受采访——任何一家媒体都不行。”
席敏奕略略蹙眉。
他果然判断的没错,这个女孩子的性情,一点不像她的人看上去那样的单薄。
“OK。”席敏奕沉吟道,“我们换一个说法。”
甘文清不言声,静待下文。
“以真问过我,能不能做一期永达工业区的专题报道。”席敏奕低声说。
“我认为可行。”
席敏奕的这句“可行”,无异于往平静的水面投掷了一块大石,激起的已不是层层涟漪。
甘文清抬起头来。
心里头有点儿异样的感觉。
她搁下筷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不要跟我说,你想跟我做个交易之类的话。”她看席敏奕,“何必绕弯子,是做专题报道,还是仅作新闻刊登……请便。”
“甘律师果然是聪明人。”席敏奕笑着,整个人反而放松下来了似的,“跟聪明人说话,不必浪费时间。”
甘文清重新垂眸,继续慢条斯理的与满桌的菜做斗争。
在这种人人避之不及的时候,席敏奕为何愿意出手,她稍稍转一转念头,便不觉得那么难以理解。
席家自三年前席老爷子退下来之后,便不那么顺风顺水了,这里边,盘根错节的,亦不是一两句可以捋拨清楚的。七七与浮生的事尚未尘埃落定时,席家也曾想与温家结为姻亲,可惜事与愿违,席敏奕掌权的MIN传媒更是被江思远盯上,席敏奕从最大股东跌为第二大股东。
眼下,席敏奕必是要放手一搏,倘若赢了,对席家而言,无疑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专访不做也罢。”席敏奕说着,轻敲了一下桌面,“把你手里的资料给我……当然,如果你觉得不妥,可以让以真全权处理,我会尽快落实相关的专题报道。”
“江先生允了?”甘文清问。“这样大的事情,自然是经过他同意的。”席敏奕说。
甘文清点头,没有问席敏奕是如何说服江思远的,这里边的牵涉太多,问了也是白问。何况,依着江思远的脾性,他如何想,席敏奕未必清楚。
这件事,她曾经想过去拜托文博,毕竟,文博与江思远是可以把后背亮给对方的关系,可那日Erin跟她聊过之后,她便彻底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一人惹麻烦便是,何必要多拖一人下水。再者,文博未必赞同她的做法。
甘文清想着,抬起腕子看了一下时间,说:“不好意思,我时间到了,待会儿还要开庭。”
“好。”席敏奕点头。
“我会尽快让人把资料送给Erin,不论如何……谢谢。”甘文清说着站起来。
“甘律师。”席敏奕叫她。
甘文清看着他。
“纵然是我有所图,可我一直在犹豫,让我下定决心的,是邢朗。”席敏奕说。
这话的意思——说服席敏奕出面的人,是邢朗。她该谢谢的,也是邢朗。
甘文清知道。
“改日我请你们吃饭,谢谢。”她笑了笑,“那我先走一步了。”
甘文清从樱花屋出来,上车后,交代谢松去法院。她拨了电话给廉洁,简单的吩咐了几句,便收了线。
她有点儿发呆……席敏奕说是邢朗。
她一点儿都不想让邢朗牵涉进来……他该有更适合他的人。
她摇了摇头,从包里摸出来小瓶风油精,抹了一点在太阳穴,两鬓顿时凉了起来,薄荷脑特殊的辣味与香味,迅速的在空气中蔓延开来,让她觉得好受了些。
谢松看了她一眼。
“不好意思。”甘文清看到,忙摇下车窗,“很多人不喜欢这个味道。”
谢松摇头。
“您不休息?”
“嗯?”甘文清有些意外,她虽与谢松相处时间短暂,却也看出来,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没想到,竟主动与她说话。
“过了这阵子再休息,到时候你就不必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她玩笑道。
“不会。”谢松迅速的解释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谢松。”甘文清看着车窗外,风往眼里吹,她眯了眯眼睛。
“是。”
“今天谁来见我,我去见谁……不必告诉他们,暂时不必了。”甘文清被风呛着,咳嗽了一会儿。
谢松看着前面的路,不吱声。
“我这不是没事儿嘛……所以,别告诉他们了,只会给他们裹乱。”甘文清说。
过了好一会儿,谢松才冒出来两个字,“不行……”
甘文清哑然,她抚着额,有点儿无奈,又有点儿着急上火,偏偏对着谢松这样的人,油盐不进似的,叫她说不出半个字来。
“甘小姐?”
谢松见甘文清只顾着出神的看着窗外,连车子停了也不曾察觉。
甘文清“啊”了一声,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笑了笑,道:“到了。”
谢松下车,绕过去替她打开车门。
“我帮您拿。”他说,指着她手里的公文包。
“我自己来,谢谢。”甘文清微笑。
谢松这才跟她告辞。
回到车上,谢松看了一眼手机,拨通。
“韩先生。”他说。
“她还好吗?”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看得出来,甘小姐有些累了。”他回答,停了一会儿,说,“我觉得不对劲。”
“怎么说?”韩君墨问。
“韩陆。”谢松认真的说,“他今天跟手下一起去事务所找甘小姐,还有。”
电话那端一时安静无声。
谢松停了停,说,“刚刚甘小姐与席敏奕碰过面了。”
“席敏奕?”韩君墨反问。
“是。”
韩君墨略一点头,“我知道了,跟紧点,重要的是人没事,其他的事情你都不用管。”
“是。”
听到谢松应下来,韩君墨收了线。
“甘律师那边没事吧?”欧阳在一旁看出端倪。
“她怕是为了帮我,要惹麻烦了……”韩君墨嘴角一沉,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着步子。
他想了想,从抽屉里拿出另一支手机。
“小宝。”他慢慢的说,“看着点儿她,我担心她会有麻烦……好,你看着办,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韩君墨把电话挂了。
“书记那边已经安排妥当。”欧阳迎着韩君墨锐利的目光,“晚上的饭局需要您作陪,我们明天才能行动。”
韩君墨“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韩先生,凌主任再……”欧阳迟疑着说,“不知道甘律师要怎么应付……您要不要让甘律师先……”
韩君墨淡淡的看了欧阳一眼。
“这话,我不想听第二遍。”他慢慢的说,声音平静无波,却又透着一股冷冽,“记住,像上回那样自作主张为难她的事情,不准有第二次。”
“是。”欧阳忍住去拭额头的冲动。
他以为他对甘文清说的那些话,韩君墨不会得知。甘文清不是会多那一嘴的人,那么,只能是韩君墨一早察觉出来了。
“去工作吧。”韩君墨挥了挥手。
“是。”
欧阳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走出去,关上门,这才牢牢的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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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8日是入伏,都说头伏饺子二伏面,本该问问大家吃饺子没……这时间……
对最近各种原因造成的迟更、断更没法子辩解了,抱歉,尽快补齐。
开始进入三伏天了,大家注意防暑降温。
爱你们,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