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毅侯府的后书房内,一袭玄袍的中年男子端坐案前。
此人肤色淡黄,如蛾儿雪柳,似冠玉琉璃,周身上下觅不得一丝毛孔,皮肤光洁细腻仿佛上好的绸缎。
虽是静坐,不用言语,却依旧给人以君子温润的观感。
男子手里把玩着一块巴掌大小的玉胎,光晕流转,异香扑鼻,隐约似有道韵齐鸣,满庭生辉。
偌大侯府,能拥有此等气度,除了勇毅侯陈庆之,很能再找出第二个。
修行长春不老神功有成,陈庆之的外貌越发趋向完美,浑身上下挑不出一丝瑕疵。
而立之年,依旧像是二十出头的青年,血气如汞。
定禅寺和静岳派的覆灭,让叛军一下子失去了最后的倚仗。
不费吹灰之力,朝廷大军就一路攻破二王的行宫,将身为首恶的宁王与潭王押回京中,听候靖安帝的发落。
这场为期四个月的闹剧终于画上句号。
论功之日,陈庆之也凭着破门伐山的功勋,跻身公侯的行列。
大朔祖训,非宗室不得封王,对异姓而言,封授国公便是最高的荣誉。
陈庆之虽只是侯爵,然其官司隶校尉,兼掌靖天司,论权势之重毫不逊色国公。
每日下朝,登门拜访的达官显贵络绎不绝。
即便吩咐门房着紧把关,依旧要忙到坠兔收光之事,方可得片刻休憩。
如今他入手把玩的,正是那日定禅寺所得之物。
说来也是殊异,那枚玉胎自入得他手,本来初生婴儿般大小立刻缩如环佩,不污不垢,还散发着浓郁的异香。
即便陈庆之对玉胎不甚了解,也知道定非凡物。
“阁下果然身负大气运,修行中人梦寐以求的道胎源气,居然落在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手中,着实让人意外。”
耳边突然响起幽幽的话语声,陈庆之脸色一变,伸手就要抓向墙上挂着的佩刀北玄。
待看清楚来人,又无奈苦笑一声,悻悻收回了动作。
“玄阳仙长深夜登门造访,下官当真受宠若惊。”
“下官斗胆,敢问一句道胎源气究竟是为何物,竟能惊动仙长这样的得道高人。”
来者着羽冠鹤氅,手里握一拂尘,面容清癯而神明,正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玄阳道人。
玄阳子站在那里,初时身影虚幻,声音更是好似来自于千里之外。
可当最后一字落下的时候,道人身影已然由虚转实,仿佛他从一开始便已存在。
“下官愿以此物相赠,只求仙长能为下官破开胸中迷障!”
深知自己绝非眼前老道的对手,唯一能够防身的黄印,也在那场定禅寺之变中消耗殆尽。
陈庆之抱拳朝道人作一揖,索性坦然地将玉胎放在桌上。
“此物确实于贫道又大用,贫道并无欺瞒阁下之意,既然贫道拿了阁下的好处,自然也应该有所补偿。”
玄阳子似乎对他的识趣颇有些欣慰,抚着美髯语气也温和了不少。
手中拂尘一卷,玉胎已经滴溜溜地落入他掌中。
将道胎源气纳入袖中藏好,老道这才悠悠向陈庆之授业解惑。
“你可知何为参属?”
“你可知修行分别有几重境界?”
“你可知本命大册何用?”
“你可知道胎源气又是为何物?”
……
似乎是看出陈庆之对修行颇为好奇,玄阳子不仅将道胎源气的秘密尽数道出,甚至还额外传授了一些修行界的基本常识。
长久以来的疑惑得到解答,陈庆之的眼眸越来越明亮。
所谓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
玄阳子似一位知无不言的老师,为他彻底推开修行那扇玄妙的大门。
所谓修行的本质,便是通过不断吸纳源气,进而使自己的生命形态得到升华。
上古时期,人族神魂孱弱,承受不住源气修行,一经修行就会沦为妖魔怪异。
幸有先贤大能参天地之妙,得五虫之属,为人族开辟出一条借假修真的道路,是为修行七境!
修士在踏入修行后,总共有七重天梯可以攀登——
依次唤作:胎光,炼炁,内景,神通,法相,阳神,道果。
何谓胎光?
观想天生神圣的道胎异种,利用他们存在逸散出来的微薄源气,不断改造神魂,好似婴孩在胎中得到新生,直至能够吸纳源气。
只因为每个人的资质不同,需要的时间往往在百日到一年不等,这一过程又被称作百日筑基,亦或是定中修身。
参属,即为一个人的资质。
参者,善假于物也;属者,五虫之相也。
先贤以禽兽万物充作五虫,分别为羽、毛、甲、麟、倮。
有羽之虫三百六十,而凤凰为之长;有毛之虫三百六十,而麒麟为之长;有甲之虫三百六十,而神龟为之长;有鳞之虫三百六十,而蛟龙为之长;倮之虫三百六十,而圣人为之长。
人属倮虫,而圣人为之长。
奈何圣人与天地寿,本尊逸散的源气近于天地本源。
故参圣人,无异于参天地。
先贤遂取百兽异血,融于人身,假借百兽而逐圣人。
自此,人族便有了倮虫以外的属相。
而陈庆之此刻也恍然大悟,终于理解模拟器上参属一栏,不仅有资质好坏,括号里还有标注。
资质太差,即便把凤凰放在你面前让你参,你也参不出理所当然,反而会被凤凰的源气异化,沦为妖魔。
而无属相,那便无物可参,除非你胆子大到敢于去薅三圣的羊毛。
难怪玄阳子只是粗略看过一眼,就笃定当日殿上众人绝无修行的可能。
按照玄阳子的说辞,这世上拥有参属的人不过九牛一毛。
而这只不过是修行第一关,踏入炼炁,方可称一声真修。
而本命大册,则是踏入炼炁境的关键所在。
以人身纳源气入体本是逆天之举,自然每时每刻都有化作妖魔的可能,这也是逆天改命所须付出的代价。
本命大册是前辈高人得出的真知灼见,能将修行的代价降至最低,风险较之旁门左道无疑会小不少。
至于后面的关隘,玄阳子只和他粗略提过,便未做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