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至天将黑时,苏子墨才被苏伯和夏雪扶着进了城,到得苏家门前,就见十来个穿着锦缎衣衫的人迎上来,为首之人朝苏子墨一拱手道:";苏少爷,请节哀。";

苏子墨望望门上那一片素白,又看看那些人的衣着,只向他:";你们是来送我爹的么?";

那些人面上微红,为首之人支唔了一会才道:";在下陈永福,与这几位皆是与苏家有生意往来的商户,与苏老爷见过几次,这次的事我们也觉悲伤;只是````我们却是为他事而来。";

苏子墨木然道:";原来不是来送我爹的,你们来做什么?";

为首那人似是下了决心一般,道:";苏少爷,我们都与苏家订了绸缎与绣品,前几日苏家之事亦有所闻,如今苏家既迟迟交不到货来,我们也只能按楔约行事,请苏少爷退还订钱,并按约定赔付违的款子;前几日因着苏老爷未出殡,不便来扰;今日苏老爷事了,我们才寻了来,还望苏少爷见谅!";

苏子墨看看这几,道:";好,五日后,来苏家拿钱。";

陈永福有些作难道:";这``````。";

苏子墨道:";我绝不会就这样跑了,你若信不过,便整日的守在这里吧。";他看了看不远处馄饨摊子上坐的几个人,继续道:";像他们一样守着,所有用度,我苏子墨来给付。";

陈永福面上倒有些挂不住:";不了,我信得过苏少爷,那便说好了,我们五日后再来;苏少爷,请!";

苏子墨不再理他,由苏伯和夏雪扶着进了门。

秦正言坐在缘来茶庄二楼,远远的看着那几人离开,苏子墨拖着瘸腿进门。

待那两扇朱漆大门关上,秦正言心里忽然莫名有些痛,摇了摇头,浅啜一口清茶,自语道:";子墨,事到如今,你再无退路,我在秦家等着你来找我。";

苏婶端来清粥,苏子墨接过来喝了两口,放下碗道:";我想一个人待着,苏伯,苏婶,夏雪,你们先去休息吧,放心,我不会想不开。";说完也不待人回答,径直去了苏明寒房里,关门落闩。

苏伯几人提着心过了一夜,天明时苏子墨从那屋里走出来,看见他们,冰冷的心稍热了一些,他深吸口气,走到苏伯面前道:";苏伯,子墨求您件事。";

苏伯忙道:";少爷,别这样说,你要我做什么,只管说便是。";

苏子墨道:";我想```把这宅子卖了,我昨夜算了算,连着宅子里的那些东西,大概得有三万两,再算上现在手里有的,应该够付所有人的钱了。";

三人大惊,互相看看,最后苏伯道:";少爷,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这宅子要是卖了,你去哪里住啊?";

苏子墨道:";你们别管,我自有地方去;苏伯,你找人来买了宅子,分钱的时候记得把你们三个的那份留出来,我估摸着也差不多够的。";

苏伯道:";少爷,要卖了这宅子我不拦你,只是有个条件,你去哪里,我们也得跟着,如今你的身体状况不比从前,不能没人跟着;你若是不答应,那我们几个就陪着你在这里等那些人上门,就是让他们打死了,也绝不走!";

苏子墨认真地看着他们,都是熟悉的脸庞,这些天看了太多别样嘴脸,苏伯苏婶和夏雪在他眼中突地变得重要起来,灰死的心又有了那么一丝活过来的迹像,他忍下泪道:";好,一起,一起,都收拾收拾吧,看有什么我们能带上的,有什么可以卖掉的,都卖了吧;我就是个不肖子,到最后还把我爹留下的这所宅子也要卖了,等将来我死了,再给我爹磕头去。";他低下头,无意扫过自己的腹部,刻意忽略了腹中那团孽肉,转身又回了苏明寒住的园子。

苏子墨要卖苏家宅子的事第二日便在城中传了开来,有人心动,却没人出面,都想着到苏子墨山穷水尽时,再压些价下来。

秦正言正在书房查看白家送来的广福楼的帐薄,听人来报了这事,想了想,对那人耳语了几句,那人点点头,便下去了。

秦正言合上帐薄,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脑中却想着近日广福楼的事才是重要,如今整个桐城都知道他秦正言的新婚娘子跟人跑了,白永全又欠着赌债,只能把广福楼卖给他,在外人看来,这还是他秦正言不计前嫌帮了白永全,他不在乎外面的人怎么说,这赢到最后的,总归是他,便是让家里那几个人笑上一阵也是无妨。

揉揉眉心,秦正言想着待这边事了,也该去看看苏子墨,那日在茶楼上看到的那个消瘦病弱的背影让他这几日都不能成眠,心里翻来覆去念的想的都是苏子墨,在苏家这件事上他对苏子墨的执着与用的心计都超出了原本的预想,秦正言想着,莫不是自己是真的喜欢苏子墨了?不过```以后时间还长,待慢慢磨去苏子墨那一身脾气,与他一直过下去,倒也不错,想着,他唇角不自觉地微翘起来。

到了第五日,方老寻上苏家,他带来的,是三万两银票。

苏子墨看着被推到面前的银票,惊愕地看着方老:";方老,您这是?";

方老咳了两声,开口道:";子墨啊,老夫与你爹也算有些交情,他亦帮过我两次,老夫人虽老了,可这些事却还是记得的,这些日子官家查得紧,不能明着帮你,如今你放要要卖这宅子的风声来,老夫也算拣着机会,只是目前只能凑出这数目,这是三万两,你点点,看够不够?";

这几日苏子墨曾暗中找过几个大的商户,可这些人出的价却没有一个超过一万五千两的,眼看着五日期限将至,方老这三万两,可正正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接过银票,仔细地数了,对方老道:";方老,这正是我要的价格,您在这时候念着与我爹的交情,对子墨来说,实在是莫大恩惠。多谢您了。";

方老摇手道:";别这样说,这宅子在我手上,我给你留着,若有朝一日你东山再起时,再来拿回去吧。";

苏子墨紧握着银票,鼻子发酸,道:";方老,多谢!";

方老道:";无需言谢,这宅子你这些日子先住着吧,到你想交与我时告诉我一声便好。我先回去了。";

苏子墨起身送他出门,回身对苏伯道:";苏伯,将帐都算算吧,看看该着哪些人的钱。";

苏伯点头,与他回去书房核算,却不知方老出了苏家大门,径直上了缘来茶楼二楼,绕过一扇苏绣屏风,屏风后坐着的人,正是秦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