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秦正言竟将苏家隔壁的宅子买了,请了些人花十数日打扫整理,他自己每日里盯着布置,晚间则去苏家串门,苏子墨每回听得他来,便将院门关紧,绝不理会他。
秦正言也不恼,只在苏伯苏婶和夏雪的怒视下坐坐,看看,喝不到茶水也没关系;唯有张大山在家里会与他聊上些闲话。
后来秦正言的宅子整好了,他来请苏子墨去参观,苏子墨自是不会去的,恰好张大山在,在夏雪怨怒的目光下为难的随他去了,张大山只听夏雪说过苏子墨家产之事,可张大山却总也觉得,男人有得有失,不必太过在乎;他也曾私下里背着夏雪这样劝过苏子墨,苏子墨却只是笑说他不明白;日子久了,看到家里每个人都那样冷待秦正言,秦正言却执着的往上扑,他还真的就不明白了。
宅子里的仆人都是新进的,秦正言便让自己带来的两个伙计管着,那两个也机灵,让秦正言省心不少。
转完了园子和各个庭院,秦正言请张大山喝茶。
张大山捧着茶杯道:“秦兄弟,我是个粗人,不懂这茶的好坏,不过这个宅子你倒是弄得挺好看的。”
秦正言道:“是么?张大哥,我跟你说实话,这宅子,特别是你刚刚看过的东院,完全是按照子墨在桐城的家布置的,现在只缺了他以前用地的东西,我明日便去桐城运来。”
张大山不解道:“你为何不直接送到子墨那里?”
秦正言摇头道:“张大哥,这些日子的情形你也看见了,子墨如今还不能原谅我,我把东西送到他面前,他只怕更生气;所以我先运到这里放着,待他不生气了,我再还给他。”
张大山道:“子墨挺倔的,问多了他也不说;所以我也帮不到你```秦兄弟,你是要回桐城吗?”
秦正言道:“嗯,明日起程,我会去跟子墨说,不过不会告诉他原因,所以还请大哥先替我保密才是。”
张大山道:“好,我不说;不过我正好想起来,昨日我娘子在说子墨的药丸快吃完了,秦兄弟你正好回桐城,可以劳你去惠惠仁堂找同大夫,再捎些药丸回来吗?你就跟他说是苏公子要得他就知道了。”
秦正言心中疑窦丛生:“同大夫?这些年都是他在给子墨医治吗?”
张大山点头道:“正是他,听夏雪说刚来那一年子墨险些病没了,就是同大夫给救回来的,后来每年会来一两次,留些药丸;若是药丸不够了,苏伯便会请人去桐城代取;方才你说起回桐城,我便想到了,却不知秦兄弟会不会觉得麻烦?若是不顺路,我再请人去也行。”
秦正言脑中念头百转,有了主意,此时对张大山极是感激,觉得他实在是自己的贵人,当下即道:“不麻烦,顺路,顺路,同大夫的医馆离我在桐城的府第不远,我去一趟就是,张大哥不用再麻烦别的人了;只是当年我与子墨的恩怨桐城的人都知道,恐同大夫不肯轻信于我,还请张大哥把那药丸给上两丸,我带回去做个信物;另外,我有心将此事作为化解恩怨的楔机之一,怕其他人知道了又有变,张大哥可以先不告诉嫂夫人么?”
张大山立时答应,并高兴异常,立时又觉得秦正言这人着实很好,心里想着回去再怎么也得劝劝自家娘子和子墨,如今都和秦兄弟做生意了,钱肯定会很快赚回来的,别再那么恨他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张大山才告辞回去,秦正言送他出门,见他进了苏家大门,才回转来,细想回桐城的事宜。
第二日秦正言去苏家辞行时苏子墨果然还是没有见他,他仍是不恼;等张大山将药丸塞给他,才起启程回桐城,心里想着只要回桐城找到同大夫,对苏子墨这些年的情况又会再了解一些,反倒有些高兴。
秦正言到了桐城先找常进秦府的大夫看了药丸,那大夫将药丸拿去研究了一宿,告诉秦正言说这药丸倒像是女子产后长年体虚多病,用作调补之用,可又略有不同,实不知作何用途。
秦正言心中疑惑更深,苏子墨如何得的女人才有的病症?这姓同的大夫搞的什么鬼?难道苏子墨这些年一直病着便是因为这药吗?他派人去查了同大夫底细,看过之后心中更拿捏不准,再坐不住,起身去了惠仁堂。
秦正言是桐城的风云人物,同大夫虽不曾与他有过接触,却也认识,见他专程来找自己,看他那样子又不像生病,心里诧异,脸上却堆出笑来:“秦老板,若是府中有人染恙,直接派人来说便好,何需劳你大驾?”
秦正言道:“同大夫,有些事,我想问问你,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同大夫心里更没了底,实不知秦正言这般神秘是为哪般,又不能得罪了他,只得咐嘱在一旁碾药的小童照看好门店,然后请秦正言上了楼。
奉上茶,同大夫才在秦正言对面坐下来,试探着开口道:“不知秦老板要问何事?”
秦正言道:“不知同大夫这几年可有见过苏子墨苏公子?”
同大夫微愕,知他有此一问,又是特地来找自己,定是知道了什么,忙道:“老夫身为医者,有人来请诊,自然是要出诊的,倒也见过苏公子;却不知秦老板怎会有此一问?”他心中却暗忖:难道这人把苏子墨逼到那种境地还不肯干休么?又或者`````他心中一惊!苏子墨当年情形他知道的清楚,秦正言在找苏子墨他也知道,合着苏子墨那时的情况,他隐约猜出了当年造成苏子墨男身有孕的人或许正是秦正言;可这些年他也知道苏子墨是怎么样慢慢好起来的,因此对秦正言的所有动作只当不知,也从没告诉过苏子墨和苏家人,今天秦正言却突然问起,莫不是```他知道了什么?
秦正言看他脸上神色变化不定,从袖中掏出瓷瓶,倒出那两粒药丸,托在掌心,拿到同大夫面前,眼神凌厉,口中道:“同大夫,我听说你的独子今年要应考,我劝你多为他的前程想想!只要你告诉我实话,我便不为难你们。”
同大夫一见那药,心中更惊,只觉得秦正言果然知道了一切;又被秦正言盯得心生惧意,想起苏子墨的下场和自己那个书呆子儿子,一时心寒,正犹豫间,秦正言又低声道:“你难道想让你那儿子在考场被人以舞弊罪抓进大牢?”
同大夫怒道:“秦正言!你!!”
秦正言道:“你知道我做得到,也做得出来!”
同大夫握紧了拳头,一身冷汗,心中挣扎许久,最后仍是选择护自己的儿子,黯然道:“当年我也是出于同情,才会替苏公子接生下那一对小公子```这些年也曾略有猜到那两个孩子与你有关```只是``苏公子着实可怜,秦老板,你就放过他吧!”
秦正言掩住惊诧,只想是自己听错了,道:“你说清楚!我要知道这件事的始末!”
同大夫只好拣着将那个秘密说了,秦正言面无表情,心中却掀起滔天巨浪,便是深沉冷静如他,如今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胡乱承诺了同大夫几句,他有些木然的出了惠仁堂。
秦正言将自己关在苏子墨曾经的房间里。
今日得知的这件事,已经完全超出了他所能知道和理解的范围,若不是苏子墨的一切乃至他与自己在一起的时候都细细想了,他真的认为这是天书奇谭、鬼怪志异一类的奇闻!若不是这个故事写的是苏子墨,他只会认为那就是个妖孽!都是妖孽!
可是那是苏子墨!他爱上了的,辜负过的,丢失过的,才寻回的,要过一辈子的那人个!而两个孩子也生生的在苏家好好的生活着,还跟他说过话,撒过泼,都聪明又令俐```
又想到苏子墨一直以来的仇恨,怨怒,决绝!今天他才真正明白了是为什么!
“子墨```子墨````”他抱着那个已经旧得磨毛了绣线的枕头,喃喃低喊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子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