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师用力的转过身来,原本并不打算和法弗尼家少爷过不去,但如果话都说到这一步了还保持沉默的话,那这几十年的人生就真的白活了。
“恶势力么?法弗尼同学,你对于自由主义的向往我很赞赏,所以下课之后跟我去办公室好好聊聊。顺便我也有很久没有见你父亲了,要向那位大人诚恳的报告一下他宝贵的公子究竟在学校里面是如何意气风发………”
白胡子老头说这种话的时候格外有气魄,从眼窝深处透出来的精光将老迈一扫而空。
握着剩余半截粉笔的右手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向前伸出。
“到时候再让我见识一下你法弗尼的志气吧。”
“诶?!摩尔导师,这是误会!”
终于意识到不妙的克洛维慌张的大叫了起来,那愤怒的目光也偏离了我的身体。
“误会?”
讲师老迈的面庞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我虽然老了,可还没耳背到听错声音的地步,下课之后再好好聊吧!”
摩尔导师明显已经气得油盐不进了。
一时间无法可想,克洛维的目光在环绕了教室一圈之后,终于再次回到我的身上。
“这,这,这……中池,你快救救我啊!”
这么快就向恶势力屈服了?你说话还真是一点都没有信用啊。耸耸肩膀,我将视线转移到天花板的上方,很无奈的摆出了祈祷的姿势。
“兄弟,愿上帝保佑你。”
“上帝还在睡觉啦!中池,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么?!”
“那是当然,所以我会在精神上支持你的。”
说出了连自己都觉得厚颜无耻的话。
其实我并非那种无聊到喜欢拿别人开心的类型,只不过在第一眼见到克洛维的时候,心里就涌动着一种奇怪的感觉———如果是和这个家伙在一起的话,说不准即使是再无聊的学院生活,也会有值得开心的地方。
然后此身就很异常的迷恋上了拿自己同桌开心的恶劣行为。
“不要只是把我们的友好建立在精神上面,你偶尔也拿点现实的诚意出来啊!”
克洛维抓着满头金发,一副立刻就要暴走的模样。
只可惜我的回答依旧没心没肺。
“放心吧,克洛维。我会把你的名字刻在东山最大的石头上面,然后在十年之后,带着我的儿子一起去瞻仰,告诉他我们曾经走过的光辉岁月………”
“别说那种不着边际的话!我还没死呢,干嘛要你去瞻仰啊?!”
气昏头的金发少年显然忘记了早上在报纸上看到的消息———东山林区已经被行政院规划为商业区,十年之后别说石头,连渣都不剩了。
“———法弗尼!!”
在我说话之前,导师愤怒的咆哮令整个教室回荡着空前绝后的冲击。
“你实在太放肆了,现在就跟我去办公室!”
“摩尔导师,这不是我的错啊………”
“你的意思这全是我的不对么?你这个家伙,今天我非要纠正你扭曲的性格不可!”
带着冲天而起的怒火,摩尔导师白花花的胡子持续的在风中抖动。从讲台上面冲下来的脚步迅速的令人吃惊,两只干瘦的手臂以超乎想象的力量狠狠的抓住克洛维的脖子,用毫无人道的方式拖着自己的学生向教室外面走去。
一瞬间仿佛看到了从导师苍老的身影背后冒出了斯巴达克的军魂。
“中池,你这个混蛋,我作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从走廊上传来克洛维绵长而凄厉的哀嚎声。
不得不感叹好友脑筋的陈旧,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拿鬼出来连三岁的小孩子都吓不到。魔物才是潮流,现在上至黑社会下至年轻的母亲,恐吓对手或者孩子无一例外的标准都是金恩加要塞外面游荡的魔物。
可悲啊,堂堂法弗尼家的六公子居然连自己有多么落伍都不知道。
在暌违已久的清脆铃声中上午的课程总算全部结束。
刚刚走出教室的大门,就看到拖拉着残骸般的身体缓缓移动的克洛维,以好不容易才从战场中生还、伤痕累累的士兵一样疲惫的姿态,倚靠着雪白的墙壁艰难的前进着。
嗯,虽然很值得同情,不过还是装成没看见吧。
就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将目光故意扫到别的地方,我转个身,以非常自然的方式选择了另一条道路。
“喂,你这个可恶的家伙,别故意无视我啊!”
从背后传来了和凄惨的表现完全不一样的怒吼。
摩尔导师的罗嗦可以说是“格雷瑞奥斯”闻名联邦的四大传奇之一。而金发少年在接受了导师那么长时间的精心教导之后,居然还能吼出这样的气势,让人不得不由衷的感叹———仇恨的力量果然伟大。
“哟,克洛维啊,怎么变成这样了?”
故意装出满脸惊讶的样子转身一看,如同预料中的那样,克洛维圣绿色的瞳孔被仇恨染上了鲜艳的赤红———此刻正恶狠狠的瞪着我,一边双手用力的推开墙壁,一边蹒跚的加快脚步向我冲了过来。
看样子似乎很有打架的气势,不过问题是刚刚下课的走廊上人实在太多了,失去墙壁依靠的金发少年就像是水波中渺小的木块一样,在人流的冲击中东倒西歪然后转瞬便被淹没。
“啊!!”的一声惨叫,克洛维渺小的身体已经看不见了。
在来到这个学校一个多星期里让我感受最深刻的,就是午间男性的魄力。
学院的伙食糟糕的一塌糊涂,对于没有女朋友负责便当的单身汉来说,唯一可以值得期待的希望就只有那食堂限量出售的一百分A类套餐。如此稀少的数量相对1000多单身贵族来说,绝对是足以引发战争的力量。
在限量的食物面前贵族风度什么的是没有意义的,只有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食堂才是王道。故而午间的时刻,从各个教室汹涌而出,那种海浪般的奔流是无法阻挡的。
看着已经被人流所吞没的克洛维,我再一次摆出了虔诚的姿势。
“———天主你使你唯一圣子战胜了死亡,荣归天国为王。求你也赏赐你已故的仆人们,使他们也能战胜死亡,早登天乡,永远瞻仰你、造生救赎的真主………”
“———不要随随便便就当别人死了啊!”
从脚下传来令人无法忽视的声音,如果不是因为好歹还有点距离,这一刻肯定连耳膜都被那种呼啸撼动了。
就咆哮的天赋而言,克洛维不去枢机院当政客实在太浪费了。
低下头的时候看见了一张十分可笑的脸,软瘫在地上的好友浑身上下都布满了各种大小不一的脚印。在这样的践踏下还能活着,实在不能不让人感叹他生命力的顽强。
“还真是凄惨啊。”
“你以为是谁把我害成这样的?!”
勉强爬起来的克洛维伸出双手用力揪住我的衣襟,咬牙切齿的样子十分吓人。
“诶,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我马上去找他算帐!”
义愤填膺在某个时候也能把人气得吐血。
“你,你,你………”
似乎因为太过生气而转变为无力,克洛维在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之后,奇妙的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应该要用什么词汇去责备眼前这个男人了。
人渣也好,败类也好,在厚颜无耻的他面前估计毫无任何用处。
“你迟早会把我气死的!”
“啊啊,不开玩笑了,我请你吃饭吧。”
“我要吃排骨饭。”
用十分傲慢的表情,少年开出了自以为天价的要求。
我答应的十分爽快。
“没问题。”
嗯,你的性命也就值一顿排骨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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