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殖民地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高塔城,茉莉一时疏漏,导致整个家族受制于人。达里昂教父整整在书房里沉默了一天,最近他的脾气越来越坏,手下们越来越提心吊胆。
唯一幸运的是,茉莉目前还很安全。这就意味着他的另一重身份还未曝光。以希风的个性,他是绝对不会允许一个多次企图暗杀自己的杀手组织首脑活着的。但是这种暂时的安全能够维持多久呢,也许一天,也许一周,谁也没有答案。达里昂家族的命运已经到了悬于一线了。
达里昂教父身上的衣服依旧是昨天穿的,向来注意仪表的他,竟然没有洗澡,没有换衣服。坐在他的椅子上一声不响,他已经一整夜就这样坐着,没动过一下。他已经盘算过无数种可能,但是令他感到悲哀的是他始终感到自己的手里已经不再有筹码了。“希风完全抓住了我的软肋。要是老七还在就好了……如果他在,家族应该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想到南部传来七分的死讯,达里昂教父心底有一种剧烈的绞痛。那是他的手足同胞,自七分叛出家门一别二十年,却想不到再无见面的机会。他甚至没能找到七分的尸体。七分的死,比活生生砍掉达里昂的肢体更让他痛苦。
书房的门轻轻的叩响了,跟随达里昂教父多年的管家在门外低声道,“先生,有人求见。”
达里昂教父猛地摇了摇头,将烦乱的思绪从回忆中挣脱出来。冷着脸喝道,“不见!谁来了都不见。”
管家犹豫了一下道,“那人非要见您,而且他已经在楼下等候了。”
达里昂心情烦躁的喝道,“给我打出去,再来烦我,就砍掉他的脚。”
管家微微一惊,已经多少年没看到达里昂发这么大的脾气了,就算对最不喜欢的人,达里昂也依然保持着一种宽容微笑的态度,这是一种多年养成的贵族涵养,高傲但是宽容。教父今天的心情似乎坏到了极点。
管家点头道,“是,我会请这位先生离开,但是他有一件东西执意要还给你。”
“还给我?”达里昂微微有些意外道。“是什么东西。”
“是的,他是那样说的。是一只银质的酒壶……”年迈的管家有种欧洲老式贵族的语调,说话的速度不快,保持着一种匀速清晰的语调。但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书房里传来椅子翻落的声音。达里昂似乎起身太急,把椅子都推翻了。
“你……请他进来。”达里昂强行镇定下来,脸色却难以掩饰的震惊。
“是的,先生。”管家尽管觉得奇怪但是并没有多问,他转身下楼去请那位在楼下等候的客人。
达里昂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几步,脸色有些怪异,像是忧伤又像是欢乐,直到以一个人敲响了他的门。
“进来。”达里昂道。
进来的是的年轻人,金发碧眼的古代欧洲血统,俊朗到一般人看到都会眼前一亮。但是看到进来的这个人,达里昂明却显有些失望,他转身回到了座位上,微微叹息了一声,“你是谁?”
“我从小就是个孤儿,没有名字,有很多人叫我幻妖。受一个朋友的委托,来归还一件东西。”年轻人缓缓走到达里昂的书桌边,把一个别致却已经磨损严重的银质小酒壶放在了他的桌子上。达里昂看到那只酒壶开始就在微微颤抖,他强忍着情绪拿起那只酒壶看了又看,似乎深深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年轻人没有打断他,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
过了好久,达里昂才回过神来,看了看那个年轻人,低声说:“他还活着么?”
年轻人极有礼貌地道,“这是一件遗物。”
达里昂教父闭上了眼,虽然这个答案早在意料之中,却依然像是有人在他心里捅了一刀。他缓缓从上衣的口袋中抽出手绢,优雅地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泪水。“年轻人,你是很多年来第一个见我落泪的人。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脆弱?”
“我可以理解。”幻妖认真的点头道,“虽然我没有亲人,但是我有朋友。大长老说过,人类感情的真实流露并不悲哀也不可耻,相反是崇高的。”
“看来关于我和这个酒壶主人的故事,你知道的很多。”达里昂点点头道,“说吧,你要什么?我什么都可以满足你。”
“我需要时间。”幻妖认真的道,“我需要你拖延联邦军队进攻飞鱼岛的时间。不多,我只要你能在正常范围内再拖延一个星期。”
达里昂缓缓闭上眼道,“林甲果然还活着,是他让你来的吧?”
“是的,林甲让我转告教父,飞鱼岛已经正向联邦大统领提出了交涉,如果顺利的话没有必要付诸武力来解决这件事。我们会全部撤离飞鱼岛。”幻妖点头道。
达里昂皱眉道,“你们是什么意思?放弃抵抗?又或者只是缓兵之计,但是就算联邦真的要动手也要再等两周,你们需要再拖延一周是为了什么?难道三周之内,你们能够想出对付希风的办法?”
幻妖点头道,“我们在尽力而为。希风有他自己的目的,如果顺利的话,我们甚至可以把希风本人引到飞鱼岛。”
达里昂缓缓道,“你知不知道,今时不同往日。我现在选择帮你的话,就等于把整个家族都至于必死之地。要想避祸,我只有把你抓起来交给联邦军。”
幻妖迟疑道,“林甲说,七分先生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虽然他不代表达里昂家族。但是至少他让所有人都看到了达里昂家族精明的头脑背后依旧有着刚烈的血性。他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判断。”
“正确的判断?呵呵……正确的判断。或许他说对了,他看得也很准,高塔城作为联邦在地球的永久性基地,我是有能力拖延一点联邦的进攻,一周的时间也的确很容易争取到。但是……”达里昂冷冷地道,“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家人,我不能再不明不白的让我的整个家族都处在极度危险中。”
“事实上他们已经极度危险了,要解救他们唯一的办法是希风和他的幕僚长必须死。而且拖得越长对你的家人越不利。”幻妖点头道。“我们真诚的希望教父能够接受我们的这个建议。”
“我可以帮助你们,但是我要知道你们的真实计划。”达里昂沉声道,“我要知道你们的计划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少,值不值得我冒这个风险。”
“好!”幻妖立刻道,“林甲说过,只要教父点头的事就绝对是一言九鼎,所以我们可以对你毫无保留。一方面,我们试图在岛上寻找到一件极度危险的武器。另一方面,我们会通过谈判让希风登上飞鱼岛。”
“什么样的武器?”
“一种极度危险也极度不稳定的武器。最坏的结局是地球上再也没有飞鱼岛,也没有了进化者,同时也没有了足以威胁全人类的联邦大统领希风。”幻妖淡淡地道。
“你们想和希风同归于尽?”
“教父,我说过了,这是最坏的打算。”幻妖道。
“你们凭什么引希风上钩?希风不是个傻子,他比任何人都精明。你们自信可以骗过他?”达里昂狐疑地道。
“我们会长和林甲的矛盾,联邦早就知道了。荣耀军团在南部沿海拼死阻击联邦军,飞鱼岛却根本没有动,眼睁睁看着荣耀军团伤亡殆尽。我们会利用这一点做文章。就说林甲已经潜入飞鱼岛地下遗迹,企图彻底摧毁飞鱼岛,毁掉希风想得到的东西。而那个地方平常人是根本不可能进入的,需要完美基因才可能通过。而世界上已知的完美基因却仅有林甲和希风两人而已。再多的军队也无济于事,希风也只能靠自己进入飞鱼岛的地下遗迹。”
“希风想得到的东西很重要么?”
“非常重要,这也是他重回地球的唯一目的。”
达里昂教父缓缓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这个选择对他来说颇为艰难。他实在没有任何的把握做出正确选择,无论选哪一个都是极度危险的。就像是一个赌徒最后决定生死的赌博,选择就在眼前,但如何选择?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只酒壶上,他悲哀的笑了笑道,“也许,一切都是命运。如果达里昂家族最终必须毁灭,也只能由我亲手毁掉。尽管我已经没有筹码了,但至少我还有这条命可以拼。年轻人,回去告诉你们会长和林甲。这个忙,我帮了。不是希风死,就是达里昂整个家族亡!”
幻妖点了点头道,“一切拜托教父了。我会回去复命。只是一点你所错了,希风如果不死,亡的将是全人类。表面看来联邦完全压制了我们,但是这场赌局还没有完,谁能赢到最后,还是未知数。再见,尊敬的高塔城教父。”
送走了幻妖,达里昂缓步走到窗边,高塔城下的景色依旧,但他已毫无留恋。他甚至已经不再留恋自己最后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