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红利期就快过了,4月的总营业额涨了6.6%,5月份希望能维持住……”
咚咚咚,会议室的门被一条纤瘦手臂推开。
“崔经理,您朋友到了。”
面对一家跨国企业的华南地区总经理,秘书尽量维持着自己的职业素养,不经意说道,只是话语中却藏着些难以自抑的微妙。
崔洋猜到了原因,“抱歉,你们先讨论下。”丢开会议室里端坐的一群中层去了接待室。
业务员的卡座区内,两个年轻女同事默契对视了一眼。
“诶诶。你发现没有,我们到公司一年多了,从来没听说过崔总的女朋友,你说,崔总的取向会不会是……?”一个是字带着诙谐笑意拖得又长又高。
“哈哈哈,如果对象是那种帅哥,我也愿意呀。再说咱们崔总人那么好,就这么几年工夫从最最基层爬上来,多厉害呀。”另一名女同事,压低了声音,痴痴笑道。
“嘻嘻,我看你是春心动了吧?天天看崔总眼神都不对,你再不下手小心被男人给抢了。”
“哎呀!我撕烂你的嘴!”
“总算见到你了,你们前台说什么也不让我进去。”不提这两名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女人,崔洋出现在接待室的时候,一名高瘦却秀气男子倚在窗边,见到刚进门的崔洋,立即冲了过来,焦急说道。
崔阳30出头,保养得当看起来只有20大几,一身修身得体的西裤和衬衫,优质成功男人的标签如同腕上的名表一般闪烁着,应当正是人生最得意的时间。
这个秀气男人更为年轻,打扮也时尚许多,在这样热的天气里还穿着牛仔裤和工装鞋,衬得这张秀气面庞更添几份阳光,脚旁立着一个吉他包,像极了某些韩国欧巴,还颇为罕见地留着一头束起地黑色长发,难怪公司的女孩子都在窃窃私语。
“什么事非要在这儿见面说?电话里也慌慌张张的。”崔洋淡定说道。
“我知道来你公司见面影响不好,不过那是以前,现在已经不同了!”年轻男人语气急切,“我接下来的话真的很重要,你一定要听我说!深圳出现了一种特殊的传染病!而且感染速度极快!人感染之后会变成丧尸,我知道你不懂,好的情况下,感染能控制……”
崔洋抬手,阻止他继续,“刘继芬,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你在电话里已经说过了,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但你也不是无名之辈,出现在我的公司,很可能就会被有心人查出来,我和你说过了的。你不该来这里。”最后几个字,语气已经变得生硬。
叫做刘继芬的秀气男人似乎预料到了这样的画面,没有迟疑,有了新的动作。
他利索的掏出钱包,先是取出几张百元钞票,略一迟疑,快速地将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零零碎碎约莫有一两千,像打牌一样,捏在手里搓成扇形。
崔洋没有阻止,还没理解他要干什么,刘继芬已经随意把钱包丢到了地上,zippo一甩,点了个火把。
啪!
带着火星的钞票飘飘荡荡落地。
“你忽然跑这儿来发什么疯?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挽回一切吗?我们不可能真的在一起!能保持现在这样,你我都应该庆幸!”崔洋的愤怒如有实质般,声音却始终被压抑在很低的范围内,仿佛不愿意被人听到,话语随着咬字喷在刘继芬脸上。
刘继芬的情绪反而更加平静,也更沉重,定定看着崔洋,透出决绝和哀伤,“我说过了,时间真的很紧张,我们都处在危险中,如果钱不能证明我的话,我想黄家驹可以。”
迟啦一声,吉他包被打开,刘继芬双手持握琴颈,高举起来,这次崔洋反应过来了,但猛扑过去的双手却没能阻止这一切。
嗡!
琴箱和地板亲密接触,破碎的木屑在空中慢动作一般绽放,木吉他破碎着混入琴弦崩断的震动,与周遭工作环境截然不同的声音,突兀到足够让几百平方的办公室都听得一清二楚。
刘继芬捡起被琴弦连着的断琴,再次说道,“你要相信我。”
黄家驹,就是这把琴的名字,崔洋第一个月的工资,用来买它,送给了面前的秀气男人,也是因此,他才走上了歌手的道路,虽然现在依然不算很有名。
崔洋立在原地,低头看着晃晃悠悠的碎琴,踟蹰半晌,“你说丧尸,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现在就是世界末日了吧?”
“嗯……”刘继芬轻声却肯定点头。
“那就是说,再也没有人管着管那了是吧?”崔洋抬头,笑容绽放。
……
琴砸了,数百平米的办公室内鸦雀无声,一时还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去触boss的霉头,秘书左思右想,还是只能招呼几个主管安排好躁动而八卦的员工,硬着头皮去会客室,恰好迎面撞上一齐出来的两人。
大老板和这名秀气男人紧紧牵在一起的双手,甚至走路的时候还故意前后摆动着,像是两个要好的小朋友,笑容莫名灿烂。
秘书正要不必要的提醒他们,往日工作中总是不苟言笑的老板却已经拉着那位帅哥走到了办公室人最多的地方,两人四下看了一眼,又来到一扇打开的窗前,这里是商业中心最繁华的地带,只是楼层较高,楼下的人都如蚂蚁般忙乱。
“这里是我的公司,所以当然是我来啊。”崔洋笑着对刘继芬说道,又转过头,对所有的同事用安静的一起介绍着。
“我牵着的这位男士,叫刘继芬,是一名民谣歌手。”
刘继芬灿烂笑着,对身旁试探着询问的下属比了一个示意安静的嘘。崔洋深吸一口气,直到无法再吸进更多,他微笑着,痛苦地憋着,似乎在酝酿某种情绪。
而立于高楼,面朝半个深圳的崔洋,就这样安静下来,面色由白变红,继而由青变紫,直到再也无法忍受的时候,半生的不被理解,异样的眼光,养父母的痛心疾首与否认,终于化为一声一往无前的吼声,这吼声中,实在有着太多说不完的情绪。
“我是!”
“同性恋!”
吼声在广阔的楼外传播着,却因为这样的高度,并没有更多的人听到,但即便如此,相比也已经传得足够远了吧,两人疯癫的大笑起来,身旁的下属试图远离两人,似乎某种危险可怕的病毒正散发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