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天牢昏暗潮湿,泽尧盘腿坐在墙角,闭眸打坐,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凝成的血痂深一道浅一道,看着刺目惊心。
被生生剔除一块灵骨,即便他有很强的自愈能力,此时法力受损,想要生长新的灵骨也要缓慢一些。
过程,不比剥骨之痛。
闭着的眸微微颤动,额上冷汗淋淋,紧抿的唇虽是未吭出声来,也足见他的痛苦。
牢房外巡视的仙兵不由得低声议论。其中一人啧啧道:“当真是傲骨,被折磨成这般模样,也未曾见他真正低下头颅!若是他肯向王上求饶一声,是否可以少受些罪了?”
另一个接道 :“毕竟是帝君,统御三界,若真那么容易打败,也不会让王上畏惧到要剔他灵骨了。”
于神也好,仙也罢,灵骨一剔,等于形同废物,他们哪里知道,此刻泽尧的灵骨正在重新生长,若是知道,指不定得惊讶成什么样子。
耳边传来的议论声,未能让泽尧分神丝毫。
:“想来王上也是真的心狠手辣。为了那落嫣仙子对付起自己的情敌来,倒是一点也不心慈手软!”起初说话的那人不由得生出一丝同情:“好歹也是曾经的帝君,如今沦落到这般田地!也真是造化弄人。”
:“嘘!”第三个个守卫赶忙将手抵在唇角,示意他小声一些:“你不要命了!若是叫王上听到这番话,指不定你们怎么死的!”说着还四下张望一番。忽听身后传来一声:“王上驾到!”
三个人吓得慌忙跪地迎接。苍桀扫了跪在地上的三个人,并未留意,迈着沉稳的步子朝关押泽尧的方向走去。
看着仙王远走,三个人缓缓抬起头来,吓出一声冷汗,重重吐出一口气来。
咔嚓一声脆响,灵骨接上,泽尧顿感筋脉通畅,睁开的眸子一片清明。
牢门是结界所设,自主打开,苍桀负着手进来,地面坐着的泽尧,双肩被锁神钉钉着,四肢被铁链锁着,哪怕浑身血色,也未见一丝一毫的狼狈,竟让苍桀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不曾对他施过刑一般。
:“怎么?你忽然来看我,是有什么话要说?”泽尧并未抬眼看他,语气轻松。
苍桀觉得不可思议,他怎会像没事人一样?细想即便他有不死之身,也不可能痊愈这么快。
步到泽尧跟前,居高临下看他:“泽尧,如今你已经沦为本王的阶下囚,何苦还要死死撑着?不妨识趣一些,告知本王帝玺的下落,兴许,本王还可以念在你我相斗多年,也算故交的份上,饶你不死如何?”
泽尧不屑冷笑:“你本就杀不死本君?拿什么筹码与本君相谈?”
:“你!”苍桀气极,又缓缓勾起一抹冷笑:“本王是杀不死你,可本王有千万种方式可以折磨你,哪怕是一天捅你一个窟窿,割你一块肉下来,本王就不相信,你能毫无痛感?”说着,掌心浮出一把匕首,照着泽尧的肩骨刺入。
:“唔。”泽尧闷哼一声,那一刀,正中他之前未愈的伤口。此时流出的血,染红他的衣衫。
苍桀邪肆笑着:“怎么样?滋味可还好受?你是说与不说?”
泽尧咬着牙,始终不见吭声。
苍桀抽出刀刃,又生生刺了进去,他唇角咬出一丝血色,仍是不言。
苍桀靠在他耳边森冷道:“你不说,本王也应该知道,是在那个孩子手上是吗?你泽尧是块硬骨头,不知那孩子可否如你这般扛得住这些?”
随即抽出刀刃,起身对身边的申宿说:“你去,将那孩子抓来!”
:“慢着!”泽尧叫住申宿准备离开的脚步,苍桀缓缓扬起嘴角:“怎么?你是考虑清楚,打算说了吗?”
他已经快要失去耐心了!再拿不到帝玺,他可真的要大开杀戒了,那孩子驻扎在不周山,以为他不知道是吗?
毛头小儿,他丝毫未将之放在眼里。捏死他就如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泽尧忽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带着嘲讽的意味,苍桀自觉颜面扫地,喝了一声:“你笑什么?”
泽尧敛笑,又恢复一贯的清冷:“帝玺不在悦儿手里,本君已让他交给龙主保管,你有这个本事?去神龙殿找!你敢吗?”
闻言,苍桀眸色一沉,浮上怒意,狠狠掐住泽尧的脖子,泽尧屹立不动,只是平静的看着他,这更加激怒苍桀,收紧手中的力道:“你果然英明啊!明知那老龙我未必对付得了?还要给本王下套?”忽然想到什么,又是一笑:“不过,只要你在本王手里,让那孩子拿帝玺来换,也不是不可以?”
说罢,甩开手,泽尧捂着鲜血淋淋的右肩,重重的喘息。
:“去,给那孩子送一封信!”
不周山地界,云翳和红浮见司悦看完那封天界送来的信神情凝重,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问:“信上怎么说?可是关于君上?”
:“苍桀让我去找外公拿帝玺来换泽尧父君。”想到能够换回泽尧父君,司悦犹豫了。
看出他的犹豫,一向沉稳的云翳赶忙劝道:“殿下,帝玺不能给,只要未拿到帝玺,苍桀便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父君落到苍桀手中,必然是百般凌辱。父君怎堪忍受此等羞辱?”司悦皱起眉头。
红浮道:“我们随在帝君身边千年,也如殿下这般担忧帝君的安危,只是帝君身陷囹圄,必然是为了保全大局,殿下万不能中了苍桀的计,只要拿不到帝玺,苍桀是不敢拿帝君怎么样的。”
说得也不无道理。
司悦捏紧了手中的信件,起身走出军帐,云翳和红浮寸步不离跟着出来。
天空乌云密布,像是快要下雨了。
底下的龙士还在卖力的操练,明明一招一式都与布阵图所绘一模一样,为何看不出任何杀伤力,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还是布阵图另有玄机?只是他尚未参透。
龙主年迈,司悦也不忍心让外公参与这些纷争,所以司悦从神龙殿出来时,只跟龙主要了一支神龙部队,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他们训练出来足以和古渊仙王抗衡死士。
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训练仍未达到他想要的结果。
少年冷着面从队伍中穿过,走至山石筑起的高台上,见龙士有所懈怠,威声道:“继续!”
龙士们面面相觑,无奈又重新抬起武器,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那几个动作,却是僵硬无比。
司悦看得拧紧眉头,云翳看出他的忧虑,跟上前去道:“殿下迫切想救君上的心小神能够理解,小神比殿下更希望君上能够安然无恙,可这样没日没夜的操练下去。龙士们体力会承受不住的,只怕会适得其反。”
司悦沉凝着,而后启唇:“且让他们修整半日。”
云翳转令他们回营休息。龙士如释重负,瞬间散尽。
:“轰隆”一声雷响,倾盆大雨接踵而至,云翳手中现出一把油纸伞,撑在司悦头顶,豆大的雨水敲击着扇面噼里啪啦作响。
红浮亦是撑了把伞走过去:“雨下大了,殿下还是回营帐吧。”
司悦却是不动,只是望着远处发呆,云翳红浮也不再打扰他,默默陪在左右。
忽然,司悦开口问:“魔尊,还没回去吗?”
红浮言:“如今,许还在山亭里等着。”
司悦的眼神透过雨雾,望向山亭的位置,亭中影影约约可以看到一个人影,不动如山的坐在那里。
仿佛只要他不来,他便不会走了。
:“我过去看看,你们俩就不必跟着了。”司悦接过云翳递来的一把新伞,撑着走进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