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离魂蛊(3)

原本想睡个懒觉,一大早就被睚眦必报的南宫珞珞给吵醒了,非让上官心心陪着她去山顶练武场切磋武功,以达到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目的,还牵强附会地扯出一堆冠冕堂皇的另类理由,涉及《论语》《老子》《庄子》《墨子》等等各大圣人的言传身教,让上官心心痛彻心扉地体会到什么叫博学多才学以致用,并且深刻明白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道理:睡眠不足真能折磨死人啊。

两个女孩子在山顶切磋到全身微微汗透便坐在亭子里歇息赏风景。

当时已至仲夏,太阳自山的那边一露头阳光便热烈起来,好在四周草木葱茏,山风习习,也还算舒适。

两个人歇息够了正准备下山,上官心心不经意间居高临下瞥了一眼,只见下方庭院里走进一位一袭石榴花色长裙身姿婀娜的美人,肤如凝脂,螓首蛾眉,行动间步态摇曳,如弱柳扶风,一个仪态万方的美人。

清秀的小丫鬟手里拎着两个食盒小心谨慎跟在美人身后,主仆二人一路行来连引领的家丁都没有,想必是熟人。

上官心心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蹙了蹙眉,因为那个美人最终走进的院子是轩辕一扬的书房。

南宫珞珞走着走着发现后面的人没跟上,回头瞅了一眼,又跑回去站在上官心心身旁一起望向下方,自言自语道:“汐儿又来送好吃的了。”

上官心心想了想,淡淡问:“东方汐儿?那个跟慕容柔芷并称江湖第一美人的东方汐儿?”

南宫珞珞回过视线定定看了看上官心心,没有发现她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斟酌了一下用词,小心道:“观火阁和樛木山庄交情深厚,一扬只是把汐儿当妹妹看待而已。汐儿每逢初五十五二十五都会去福云寺为父母祈福,福云寺距离这里也不远,若是恰巧我们在分舵,汐儿就会顺便来看看。”

上官心心低头轻笑:“也就七八里地而已,是不太远。”

南宫珞珞瘪了瘪嘴,不敢说话了,怕说多错多,回去被轩辕一扬教训。

原本南宫珞珞还担心早饭会很不愉快,但却出乎她的意料。

上官心心走进花厅发现东方汐儿不在,还关心地问:“怎么汐儿姑娘没有留下吃早饭吗?”

南宫兄妹唯恐惹祸上身谁也不说话,轩辕一扬笑着回答:“汐儿还有别的事,便没有留下吃饭。”

上官心心“哦”一声,笑吟吟问:“听说汐儿姑娘带来很多好吃的,我可不可以尝尝呀。”

轩辕一扬几不可查地蹙了蹙眉,下意识看了一眼桌上两个精美的食盒,然后上官心心就急不可耐地挨个打开查看,感叹之声不绝于耳:“哇!这么多,这么精致,一看就好吃。”

桂花糕、枣泥酥、蒸栗糕、如意糕……差不多十多种,真真是琳琅满目呢。

上官心心一口气吃了三个,然后看着目瞪口呆的三个人问:“呃……你们不介意我再吃几块吧,真的很好吃,汐儿姑娘的厨艺真心不错。”

南宫子珩愣愣摇了摇头:“不介意,你全吃了我们都不介意。”

上官心心又看着轩辕一扬笑嘻嘻问:“真的不介意?那我能不能带走几块夜里饿了当夜宵吃?”

轩辕一扬静静看着她,面色变得不太好看,却也扯出一丝笑来,什么都没说。

上官心心就直接把他的沉默当默许了,忙自衣袖里抽出一方雪白手帕铺在桌上,小心翼翼放上四块糕点包裹好收起来,然后冲着三人腼腆地笑了笑:“真的很好吃,别介意啊。”

回到房间上官心心把用手帕包裹着的糕点放在桌子上盯了半晌,这些糕点每一个都精致得没有一丝瑕疵,制作糕点的人需要多用心啊。

又默默盯了一会儿,突然咬牙切齿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桌子上的茶壶茶杯一阵乱响:“说什么不近女色,骗子!左一个妹妹右一个妹妹的,哪里不近女色了!”

皱着眉头揉了揉肚子,吃太多都消化不良了,难受死了,这些精致的糕点还是留着给阿芷吃吧,她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上官心心不耐烦地问:“谁呀?”

一个略微带了一丝谨慎的声音回答:“是我。”

上官心心更不耐烦了:“我在换衣服,有事吗?”

门外的人沉吟了一下,道:“我和子珩准备出去办事,晚上才能回来,若是呆着无聊便跟珞珞去山下玩儿,记得早些回来就行。”

上官心心坐在桌前托着腮:“知道了。”

门外许久没了声音,上官心心以为人已经走了,不自觉地叹了口气,门外突然又传来声音,小心翼翼的感觉:“你……不会在生气吧?”

上官心心一拍桌子:“你烦不烦啊,我没睡好准备补个眠,要走赶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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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人顿了一下,声音有些低沉:“那你睡吧,记得吃饭。”

原本是准备下山走走的,奈何南宫珞珞抽风了,早上不知在哪本书里突然看到一个野方子,说是按照方子炼制的丹药可以让人服用之后一个月不吃不喝还能活着。南宫珞珞对此非常感兴趣,非要将这个丹药研究出来不可,还逼着上官心心跟着她一起研究,上官心心便逃也似的消失了,这样离谱的方子简直就是糊弄鬼嘛!亏得南宫珞珞也信。

一个人在院子里闲逛也是无聊,路过厨房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件事,自己虽然不常下厨,但是厨艺也是极好的,尤其是糕点,师父师姐都爱吃,不比东方汐儿做得差,信心一上来便挽着袖子走进了厨房。

然而,仅仅只是做了一盘桂花糕,繁琐的工序一道一道走下去,就足足折腾到天黑才大功告成。

傍晚的时候,她坐在油灯下看着桌上那一盘色泽诱人的桂花糕感叹良久,太久不做糕点差点儿忘记了原来做糕点这么麻烦,由此可以想象,东方汐儿为了做出那些品相味道绝佳的各式糕点要付出多少心力。

那样的佳人,那样的心思,比猴子还精的轩辕一扬会不懂?打死她都不相信。

越想越气,抓起一块桂花糕把它当成轩辕一扬狠狠咬了一口,然后整张小脸儿就迅速揪成了一团,哇的一口将嘴里的糕点全吐了,急急忙忙喝了一大口茶水开始漱口。

又苦!又涩!怎么会这样?天呐!她是放错了什么东西吗?太丢人了吧!还怎么证明自己的实力啊!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正自愁眉苦脸地看着桌上的糕点,门外突然闪进一个白影,轩辕一扬的嗓音清爽又好听:“听说你在厨房里忙了一天,快让我尝尝你的厨艺。”

他说着便抓起一块桂花糕放入嘴里,她一个“别”字还未出口,他已经咬了一口,然后,面色骤变。

上官心心本想阻止的,不过见到他陡然变换神色反倒觉得有趣,似笑非笑看着他问:“味道怎么样?”

轩辕一扬艰难地咽了下去,艰难地笑了笑:“还……还不错。”

上官心心强忍着笑意挑眉:“是吗?”将一盘糕点慢慢推到他身前:“都吃了吧。”

轩辕一扬盯着那盘糕点,唇角颤了颤,然后不知想到什么,慢慢勾唇笑出来,低头看着她问:“若是我都吃了,你愿意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上官心心不禁有些好奇:“什么问题?”

轩辕一扬俯身靠近她,与她呼吸相闻,星目里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轻声问:“你是在吃醋吗?”

上官心心面色也在一瞬间变了变,强抑着慌乱的心绪,也勾唇笑出来:“先吃了再说。”

轩辕一扬点头,直起身子不紧不慢地一口一口吃下去,神态轻松闲适,竟像果真在品味什么美味糕点一般。

直到他吃下第三口,上官心心再忍不住了,上前一把夺下来喝道:“不要吃了!”

轩辕一扬却只是轻柔笑着:“那你回答我。”

上官心心气不打一处来:“你又没吃完。”

轩辕一扬闻言又拿起一块桂花糕送到唇边,又被上官心心一把夺了下来:“我说了不要吃了!”

轩辕一扬仍旧轻柔笑着:“那你回答我。”

上官心心气得面色发白:“无聊死了,你吃吧,我不管你了!”

转身要走,手腕突然被轩辕一扬握住,他俯身到她耳边低柔道:“你做的桂花糕虽入口苦涩,却回味甘甜,别人做的,我吃不出味道。”

她静静立在原地,一抹甜意自心间一寸一寸蔓延开,逐渐蔓延到她的每一寸血肉里,萦绕心头一整天的不快烦躁在那一抹甜意轻轻一击之下便溃不成军,悄然散尽。

跳动的火光中,他笑得愈发好看,柔软气息撩拨着她的耳畔:“现在愿意回答我了吗?”

她的雪白面庞一丝一丝爬上红晕,在他的柔情注视之下已经彻底丧失了抵抗能力,一个“是”几乎就欲冲口而出,门外南宫珞珞突然闯了进来,大喊:“心心,救救我吧,我觉得自己差一步就要成功了,可是……”

南宫珞珞的声音戛然而止,看到屋子里的情形只愣住了一瞬立刻捂住眼睛:“我什么都没看见,我马上就滚!”然后就逃了。

上官心心羞得无处遁形,挣开轩辕一扬借机跑了出去:“珞珞,等等我,我去帮你!”

轩辕一扬愣了一下,苦笑着摇了摇头,垂眸看了一眼桌上的桂花糕,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直接连盘端走了。

翌日一大早轩辕一扬和南宫子珩便出去办事了,上官心心彻底被南宫珞珞抓住陪着研究那个服用之后一个月不吃不喝也饿不死的丹药,南宫珞珞还给它起了个好听又好记的名字:一月不死丹。

研究了整整一天依旧没什么进展,太阳落山的时候轩辕一扬端着昨夜的那盘桂花糕走进了丹房,上官心心扫了一眼便按住额角表示头疼。

南宫珞珞早就饿了,看到桂花糕二话不说抓起一个就咬了一口,然后就呸呸呸的吐个不停,哇哇大叫:“这是人吃的东西吗?”

下一瞬就收到了两记凌厉的目光之刃,南宫珞珞即刻开悟,慌忙逃掉:“我懂,我马上滚。”

上官心心伸手想去拦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悠闲自得坐在对面的轩辕一扬,礼貌和蔼地问道:“轩辕公子没有正事可忙了吗?”

轩辕一扬勾唇:“在下一直在忙正事。”

他将那盘桂花糕向前推了推,还未及再次开口,门外突然传来阿芷的声音:“姑娘,阿芷带回宫主回信了。”

轩辕一扬扶额叹气:“杀了我得了。”

上官心心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够了看着走进丹房的阿芷,说道:“快拿来给我看。”

风尘仆仆的阿芷将手里小竹筒递给上官心心,上官心心平复了一下心绪方将小竹筒打开,取出里面字条准备仔仔细细阅读,摊开纸卷却发现上面只写了七个字:不如怜取眼前人。

是师父的笔迹。

可是,为什么?师父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么多未解的谜团都不管了吗?难道那些未解的谜团都不如怜取眼前人重要吗?

抬眸,正看到凝神注视自己的轩辕一扬。

不如怜取眼前人!

瞬间醍醐灌顶!师父,竟然是这个意思。

轩辕一扬见她神色多变,不放心地问:“上面都写了什么?”

上官心心忙回过神儿来,将字条快速折叠紧紧握在手里,怔怔摇头:“没……没什么。”

轩辕一扬蹙眉:“没什么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上官心心手心里湿漉漉的:“我……我紧张了吗?没有啊。”

轩辕一扬站起身子伸出手去:“拿来给我看。”

上官心心拼命摇头:“不行!你不能看!”

轩辕一扬面上神色渐渐冷下来:“为什么我不能看?拿来。”

上官心心佯装出一副很硬气的模样:“你、你讲不讲道理啊,怎么可以私看他人信件呢,多不礼貌啊,你这样一个叱咤江湖的大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呢!”

轩辕一扬绕过书案一步一步逼近她:“我不讲道理,我没有礼貌,我不是大侠,这封信我一定要看,不是跟你商量,拿来。”

上官心心见他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知道软硬都不行了,只能出下下策,推开他闪身就飞了出去,可惜还没跑出院子,就被随后追来的他封住了去路。

上官心心被他一步一步逼到角落里的紫藤花架深处,无处可逃,还在想方设法做最后的挣扎:“你……你别逼我啊!”

轩辕一扬紧抿着唇看她,手掌摊在她面前,冷冷吐出字句:“不要逼我亲自动手。”

上官心心知道最后的挣扎也是没用了,可是,不能妥协啊,恰巧看到两个小丫鬟自门前经过,索性一咬牙一闭眼大喊一声:“非礼啊——”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包括丹房里的阿芷。

那两个小丫鬟下意识停下脚步朝这边望了一眼,就看到在她们心中近乎神祇地位的轩辕公子正将暂住此处的一位妙龄姑娘逼至角落意欲用强,简直震惊到下巴都要掉了,反应了半天才慌慌张张地逃走。

轩辕一扬气得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咬紧牙关冷笑一声:“上官心心,你行!”

每年这个月份都该是连雨天的时候,今年却不一样,每一天的天气都好得出奇,蓝天如碧,白云如絮,还不像往年那般酷热。

可是这样好的天气并没有让上官心心的心情好起来,因为昨天傍晚的事情彻底惹恼了轩辕一扬,晚上她亲手做了宵夜送去他的书房陪着笑脸哄着他吃,他都一口未动。

今天一大早连声招呼都没打他便出去办事了,他们两人赌气赌到这个地步,有史以来还真是头一次。

在山路上漫无目的走着的上官心心踢了踢脚边石子儿,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师父的信当然没有什么不可以给他看的,不过就是难为情嘛!女孩子固有的矜持在她的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其实那夜他问她有关师父的事情,其中深意如今她已经明白了,只是她仍旧抱着几分不确定罢了,还有……还有一丝对未知前路的迷茫胆怯。

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不知为何,如今面对感情,却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忍不住叹了口气,蓦然抬头,不由得愣住。

用力擦了擦眼睛,又认认真真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无疑自己没有走错,天枢山上只有观火阁分舵这一座庭院。

再次抬头凝望牌匾,上面三个大字:鹤鸣居。

原本是叫半心居,何时改的名字?她竟从未注意过。

心头狠狠一震,眼眶不知不觉间渐渐湿润。

因为她不喜欢半心居这个名字,所以他连分舵的名字都改了。

为了她!

眼中的泪簌簌滚落下来,唇边却绽开一抹甜美的笑靥。

轩辕一扬的书房里,上官心心将黄金宝盒轻轻放到书桌上,里面装着师父的那封回信。

他每天回来必会先去丹房寻她,若是她不在丹房,便会去她的房间寻她,与她说几句话再来书房办公。

今日肯定不会去丹房或者房间寻她的,所以她就把他想看的东西直接放到书房好了。

观火阁阁规森严,无人敢随意进出他们的书房,四处又有影卫守护,自然不会丢失,这一点她是放心的。

笑吟吟拍了拍黄金宝盒,想到他看到一定很开心,心里不禁美美的。

走出庭院直奔下山的路。

轩辕一扬和南宫子珩都外出办事了,听说不到入夜不会回来。

南宫珞珞还在抽风研究那个一月不死丹呢,她可不想陪着抽风。

阿芷日夜兼程赶路染了风寒,如今喝了汤药正在睡觉,更加不忍心去打扰。

白日很长,留在山上也是无聊,上官心心想下山去走走,或许还可以买点儿小礼物送给轩辕一扬哄他开心,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之。

她乐哉乐哉地往山下走,走了一会儿又突然停住,回头遥遥望向山上的庭院,绝美的眸子里映着牌匾上的三个大字,轻灵灵地笑出来:“鹤鸣居,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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