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旭日携清风,挟云彩,冉冉升起。
徐搏右手端着一个茶壶,半躺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安逸的一塌糊涂。然而苦命的小暖则被他赶了出去,让其将自己写的书多印出几本来。而本就懒散的狗肉却出乎徐搏意料的没有趴在他的脚下休憩,而是摇头晃脑的跟着小暖一起去了,经过那一晚的相依为命,这宠仆俩的感情貌似越来越好了。
可就在这时,本是本来晴空万里,一碧如洗的苍穹,却被一片片阴云给笼罩了。
而徐搏的心情也如这天空一般,好似总有一片阴云在他心间萦绕不散,让他隐隐不安。
“你是这间店的老板?”一阵粗犷的声音在徐搏耳畔炸起,徐搏懒洋洋的睁开左眼,打量着身前说话的人。
领头的是个身穿青衫的髯须大汉,方才的问话也是出自他口,在其身后还跟着一行六七人,明摆着是他小弟。
右眼也立刻睁开,缓缓的站起身来,双手抱拳,微微一笑:“在下正是这西游书屋的老板,不知几位有何贵干?”
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来势汹汹,且不在少数,显然不是来光顾自己生意的,上一世自己可是见惯了地痞流氓的手段,虽说上一世的世界跟这里大不相同,但是无赖们的作风可是丝毫不会改变的,这样的阵势,徐搏又怎会猜不出他们是来干嘛的。
“从今天开始,这南京外郭的所有商街都归我青帮管理,老板,你在这开商铺也是给我青帮面子,所以我青帮不能不保障您的安全,您只要每月交二十两银子的管理费,我青帮兄弟保你无恙,让您可以安心开店。”髯须大汉看起来粗犷不羁,但说起话来却是有模有样,摆明的收保护费,却被其说的有理有据,理所当然。
听了髯须大汉的话,徐搏哑然失笑,对方的意思很明显,你交管理费,你好我好大家好,你如果不交,那么就是看不起我青帮,你就别想在此安心开店,你的安全也别想得到保证。
如果是以前,徐搏肯定会双手奉上这管理费,毕竟他来南京的目的是复仇,凡事要低调,不能引人注意,可是如今情况就有些不同的,因为他们是青帮的,而自己可是跟青帮帮主很有关系的,并且怀中的玉牌貌似代表着自己就是青帮客卿长老的意思吧。
徐搏想至此,摸着鼻子,笑容玩味。
而徐搏的笑容落在髯须大汉眼中,却是让其皱起了眉头,他盯着徐搏沉声说道,“怎么?老板不愿意交这管理费吗?”
“愿意,怎么会不愿意。”徐搏赔笑一声,然后右手伸进怀中,摸到了两个玉牌。
一个是雍亲王朱伺的玉牌,一个是青帮客卿长老的玉牌,这两个随便拿出一个,想来他们都不敢再向自己收保护费了吧,有身份就是好啊。
就在徐搏准备拿出客卿长老的玉牌之时,一声爆喝,却是突兀的响起。
“大胆!”
同样是一身青衫,胯下骑着一匹青鬃骏马,腰间挂着七星宝剑,面如刀削,坚毅冷冽。
听到爆喝,徐搏和髯须大汉一起侧目,徐搏饶有兴趣的盯着对方,而髯须大汉则是面色微变,他飞快的跑到那人的马下,双手抱拳,单膝跪地,朗声说道:“拜见青龙堂堂主。”
只是这青龙堂堂主并没有理会髯须大汉,而是眼角含笑的跳下马,径直向徐搏走去。
“徐长老,可真是对不住,在下管教下属不严,扰了徐长老的清静了。”言罢,此人厉声将那髯须大汉叫到身旁,责骂道:“不长眼的东西,此人乃是我青帮客卿长老。”
听了堂主的话,髯须大汉一脸不可思议的望向徐搏,而后诚惶诚恐的诚恳道歉。
徐搏苦笑一声,“不知者不怪。”然后问向那堂主,“不知兄弟高姓大名,找我有何事?”
“在下是青龙堂堂主齐天,我今天来此,是受帮主所托,给徐长老送银子来的。”齐天言罢,从怀中掏出一张三千两的银票递给了徐搏,而后微微笑道,“帮主近来事务繁多,实在分身无术,只好遣我来给徐长老送酬金了。”
徐搏嘴角含笑,接过银票,心中已是乐开了花,这老乔还真是说话算话,雷厉风行,不枉自己花了所剩不多的积蓄请他吃了顿好的。
“帮中还有诸多事务等我处理,就不在叨扰徐长老了,咱们有空再聚。”齐天跃身上马,朝着徐搏抱拳说道。
“有劳齐堂主了,慢走。”徐搏送走了一骑绝尘的齐天和诚惶诚恐再不敢收管理费的髯须大汉,揣着三千两银票,心情大好。
在远处的小暖看着书屋门口的一帮人散去,带着狗肉一路小跑来到门口,好奇地问道:“少爷,刚才那些人是干吗的啊?”
“送钱的,对了,小暖,少爷我又有钱了,本少爷我今天心情好,一会儿你收拾一下,咱们提前关门,我带你去绸缎庄,胭脂坊,咱们可劲的买。”徐搏相当豪气的大声说道,有了钱之后,说话都更有底气了。
听到绸缎庄和胭脂坊,小暖的双眼顿时飘满了小星星,脸上的笑意甚浓,一溜烟的跑到店内收拾去了。
“施主,可否给老僧一碗斋饭。”
一阵苍老的声音突兀的响起,话语和善且慈祥,但却给徐搏一种异样的感觉,心脏猛的一颤,心中的不安愈发的浓郁了,停住了走向店内的脚步,缓缓转身,一名老年僧人映入眼帘。
老年僧人,身着破旧袈裟,衣衫褴褛,面容枯槁,四肢枯瘦,右手持破钵,他头戴斗笠,此刻他正注视着徐搏,让徐搏惊异的是在这僧人的额头竟有一个金色的万字印,此人正是欲除魔卫道的菩提大师。
菩提大师双眸深邃似海洋,他慈眉善目,面带微笑,仔细的打量着徐搏,似是想要将其灵魂都看透。
虽然对方给自己的感觉很不舒服,虽然自己上一世对那些满嘴慈悲为怀心中却并不四大皆空的僧人很是反感,但是徐搏不得不承认在这个世界的僧人,大部分都是很慈悲为怀的,譬如秦国毁灭之时,他就见过,在秦国羁旅的僧人为素不相识的秦国人埋葬尸体,所以徐搏对僧人还是很有好感的。
“师父先请进来,我去厨房给你打点斋饭。”徐搏笑着将菩提大师迎进书屋,而后接过对方手中的破钵,径直向店后的厨房走去。
菩提似有深意的注视着徐搏离去,而后打量着满屋子的藏书,有些诧异。
“不能修行的魔主,开书屋的魔主,真的能够祸害苍生吗?”
终于见到了魔神转世,第七代魔主,只是对方的谦和有礼和不能修行让菩提的除魔卫道之心动摇了。
要知道在当今世界,是修行者主导天下,如果说一个凡人能够搅得天下大乱,菩提怎会相信,且这魔主也确实不像是一个大奸大恶之徒,那么到底是杀还是不杀?一向慈悲为怀菩提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行走于书屋之内,亦步亦趋,菩提眉头紧皱,暗自思索,忽而,他轻咦一声,倒回一步,打量着书架之上,刚才他的惊鸿一瞥,好像发现了一本佛经。
“大悲咒?”
菩提自认阅览佛经无数,只是面前的这本《大悲咒》他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揣着好奇心抽出这本佛经,翻开封页,目光触及书本上的经文,菩提的身躯猛地一震,而后彷如老僧入定般,沉溺其中。
当初默写出这本《大悲咒》之时,徐搏并未多想,他只不过是想要把自己印象最深刻的文字写出来而已,如果非要找出一点理由的话,那便是,上一世历经多次灵异事件的有神论者徐搏想要用这本佛经驱邪。
只是令徐搏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无意写出的这本佛经竟是让一个本准备除魔卫道的半圣,拿定了主意,放弃了杀死自己这个还没有真正成‘魔’的魔主。
“老师父,老师父!”站立在菩提身旁的徐搏终于忍不住大声的呼唤起对方。
如果对方是在看书的话,那么徐搏自然不会打扰,等其慢慢看完,可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对方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眼睛始终注视着佛经的第一页,一动不动,这不得不让徐搏诧异,都说武林高手练功练不好会走火入魔,难道和尚看佛经也会看的走火入魔?
“恩?”菩提听到徐搏的呼喊终于从入定状态恢复过来,而后他捧着《大悲咒》如获至宝,满脸震惊的问道:“施主,这本经书可否借老衲一阅。”
“大悲咒啊?”徐搏低头略一思索,而后朗声笑道:“送给你好了,反正我留着也没用。”
“如此就谢过施主了,只是不知施主能否告知这本经书的来历。”菩提慈笑着问道。
“一处破庙捡的。”徐搏随口应道,他自然不可能告诉对方这是他上一世看过的佛经,不过就算他说出来,恐怕对方也不会相信。
听到徐搏如此答复,菩提也不深问,他接过徐搏手中装满斋饭的破钵,再次打量着徐搏,心中的杀意已经荡然无存。
性情中正,待人谦和,且最重要的是不能修行,和接受过这本名为《大悲咒》的奇特佛经的洗礼,在自己刚才的体验中,这《大悲咒》可是有洗涮世人心中恶念的奇效,这样一个魔主对于世人只会有益,又怎会有害呢?
最后又深深的望了一眼徐搏,菩提飘然远去。
“魔主,希望你真的与世人有益,如果有一天你祸害苍生,我菩提还会回来的。”
一念至此,菩提由杀到不杀,心境升华,此刻的他已超脱了半圣,距离圣人只有一步之遥。
伴随着菩提的远去,徐搏心中的阴郁尽散,他正纳闷自己这股情绪为何这般莫名其妙之时,玄魔似有余悸的话语,猛的在他耳边响起。
“那个老和尚,是来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