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龙途京城城郊密石岗。
远宁抱着双膝坐在一块岩石上,看着京城内的灯火渐渐熄灭,天姿躺在岩石之下已经沉沉睡去。黑衣人拿着撼天胤月枪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还未走近,就听到远宁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说什么都没用,不要说安慰我的话。”
黑衣人挨着远宁坐下:“我不是打算来安慰你,只是想问问你以后的打算。”
“打算?”远宁摇头,“没有打算。”
黑衣人将撼天胤月枪递给他:“不管如何,一名武士怎能扔下他的兵器?”
“多谢。”远宁接过枪,抱住枪身,却觉得冰冷的枪身是那么温暖。
黑衣人也看着京城的方向道:“你不是打算从军吗?”
远宁道:“没有‘门’路。”
黑衣人笑道:“从军也需要‘门’路吗?”
远宁摇头:“其实我都不懂,只是听说如果没有‘门’路,会被发配到偏远之地,有可能一辈子没有上阵一次,便困死在那里。”
“假如。”黑衣人看了远宁一眼,“我是说假如……假如我有‘门’路送你从军,你会去吗?”
黑衣人说完,远宁一怔,转过头去:“你是说真的?”
黑衣人笑道:“我都说了,是假如。”
“当然会去”远宁斩钉截铁地说。
黑衣人点头:“好,那我就圆了你这个心愿,就算是……”
说到这黑衣人顿了顿,才说:“就算是送给你十七岁的礼物。”
说完黑衣人起身,随后消失在密石岗那些杂‘乱’的岩石群中。
远宁依然坐在那,觉得心中被绝望占领的地方又少了一块,至少现在又多了一个人记得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十七岁的生日。
因为人生,只有一个十七岁。
五月廿五。
从军的日子对少年来说,总是那么美好。
远虎和远豹在家中跪接过兵部派来的一名副将手中的两纸文书,互相对视一笑,忍住笑,齐声道:“叩谢皇恩”
远子干在身后也对那名副将施礼道:“将军辛苦。”
若不是远子干已经卸甲,军衔是在那副将之上数倍,可如今他只是一个享受朝廷养老俸禄的百姓,自然要对军营中人施礼,若是怠慢或者得罪了这名军官,搞不好以后自己的两名儿子少不了受苦的时候。
那名副将抱拳道:“远老将军客气了,我只是来跑跑‘腿’,顺道道个恭喜而已。”
副将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远子干忙令下人从家库中拿了十两银子‘交’予那名将军,嘴上却说:“同喜同喜”
副将也不推辞,因为这本就是规矩,在他心中这都是应得的银钱。将银钱揣好后,副将却又拿出一纸文书道:“远老将军,我听说远家有三个虎子,如今怎么只见两人?你应该还有一子,叫……”
副将拿起手中的文书,看了一眼,接着说:“叫远宁,怎么未曾见到。”
远子干好奇地看着那纸文书,忙问:“将军为何要问起我那名……犬子?”
副将举起手中的文书道:“文书本有三份,我先前只见了远虎和远豹两人,想到你们也盼着文书,便先宣了,宣完后也未见远宁,所以才问怎么没见他人。”
“啊?文书?”远子干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文书?为何我那犬子远宁还有一纸文书?”
副将拿着文书反问:“远老将军不知此事吗?远宁这纸文书可是由相国府经传兵部传下来的,虽然没有封什么军职,可这上面可是有溪相国的朱砂亲笔呀”
溪相国?两大相国之一的溪涧朱砂亲笔?这是为何?远子干心中很是吃惊,自己根本未曾去拜会过溪涧,更未为远宁从军一事求过任何人,况且早已听说溪涧是头喂不饱的饿狮子,给多少钱都办不成一件事,就算自己有那么多钱,也踏不进相国府的大‘门’。
远虎和远豹也暗自吃惊,可都从远子干的脸上看出,这件事根本与他无关,到底是谁帮远宁求得了这一纸文书,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未知数。
远子干沉思了一会儿,忙抬起头来对下人们说:“快去准备酒菜,我要留将军在府中用午饭。”
下人们应声都去准备了,那副将也不推辞,拿了银钱还能再吃喝一顿,谁都不会拒绝。
远子干将副将请到后院书房的外室,奉上茶水后,还未开口,副将便先问道:“老将军,怎么还未见到远宁?要知道这兵部的文书可怠慢不得,如果我回去无法‘交’差,我受些责骂倒是小事,要是上官降罪下来,到时候老将军家可就……”
远子干心中清楚,即使是不打点上下为儿子从军之事准备,按照大滝的规矩,只要有两名儿子的家中,必须有一名从军,如果誓死不从,轻则一家大小罚做三年苦役,重者满‘门’抄斩。
要是五日之内寻不见远宁,按照法令,那便是逃兵役,兵部可以连通律司和刑司降罪到远家,到时候可真的是哭天无路了。
远虎和远豹躲在内室桌下,贴着隔着外室和内室的木墙偷听。
“将军,有一事,我得求将军帮忙。”远子干说道,也不等那副将回答,自己便将刚才准备好的一纸薄薄的信封给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副将看着那薄薄的信封,不明所以:“老将军,你这是……”
“不瞒将军说。”远子干面‘露’难‘色’,“我确实没有替犬子上下打点从军一事,根本不知还有这纸文书,所以昨日遣了犬子远宁去建州城亲戚家,替我拜寿。”
远子干只将实话说了一半,如果他要说出实情来,要追溯缘由恐怕得说上一夜,况且这副将也没有那耐‘性’,于是只得说一半实话,道一半谎言。
副将有些惊讶:“那……那这文书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到文书上面相国大人的朱砂亲笔,还想老将军确实有些办法,竟能请得动相国大人出面。”
远子干将那薄薄的信封往前一推,推倒副将面前,副将伸手一按,‘摸’出形状来,心中明白了,那里面装的都是些薄金叶。
副将心中有底,便开口道:“老将军,有何事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副将说罢,便将那信封收入了怀中,远子干见副将收了那些银钱,心里也便明白这忙副将是肯定会帮了,便没了顾忌。
远子干压低声音道:“将军,可知是何人帮我家犬子远宁打通了这道‘门’路?如今犬子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我都清楚,要是逃服兵役……”
副将摇摇头:“说实话,我对是何人打点了远宁从军一事,根本不知,那是相国府里传来的文书,谁敢过问?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我回去想办法拖延些时日,顶多五天,不能再多,其他的我也没有办法。”
副将已经将话说死,远子干知道再求也没有办法,眼下只有两个法子,一是自己遣府中所有人出外寻找远宁,其二便是另外再去打点些上官,看看能不能查出到底是怎么回事。前些日子,看远宁和远豹比试,心中明白如今远宁的身手从军也不会给远家丢脸,不过他那些拳脚功夫,要是被人给识破,恐怕真的是要大祸临头了。
那可是天佑宗的功夫……
远子干光是想到那三个字都不寒而栗。
天佑宗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这块土地上?已经没有人知道了,本来这个神秘的组织并没有引起大滝皇朝的注意,只是任由其发展,一直到那条预言的出现:大滝皇朝将会覆灭,天下将被各方势力所割据霸占,直到出现九子名将辅佐命主才将重新一统天下,可大滝皇朝将永远不复存在。
这条预言并未在民间传播,反倒是在大滝皇朝官员之间口口相传,最终皇朝决定铲除这条预言的源头——天佑宗,而当年远子干便是参与那次大屠杀的主要将领之一。
远子干在战场上亲眼见过天佑宗的人使用那种步伐,刀剑所刺之处,只留下残影,随后刀剑的主人便成为了残影刀下的鬼魂。
如果远宁没有从军这一事,他甚至想放任这个儿子远去,如今却无缘无故得了一纸从军的文书,远宁一旦从军,军中有不少将领都曾经与天佑宗的人作战,识得那些功夫,一旦展‘露’拳脚,那远宁的下场,不,是远家的下场可想而知。
待副将离去之后,远子干带着一身酒气回到了寝屋之中,还未坐稳,远虎和远豹两人便站在屋外,远豹用胳膊肘碰了碰远虎,远虎这才开口:“父亲,我和二弟去寻三弟回来。”
远子干点点头:“也好,寻他回来,顺便‘弄’清楚他那身功夫……”
说到这远子干停住口,不再说下去,因为那些往事不能被两个儿子所知,他们知道得越多,对他们越没有好处。
“父亲想说他那身功夫是从哪里学来的吗?”
远豹在一旁接过话去,不过那也是他最想知道的事情,不过远豹比远虎聪明许多,从远子干的脸‘色’和言语之间,猜测这件事并不是想象中那样简单。
远子干笑笑赞赏道:“还是远豹了解父亲的心思,不过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他带回来便可。”
远豹得意地笑了笑,看了在身旁的远虎一眼,远虎没说话。
远子干见两人还未走,这才注意到两人竟身着了一身铠甲,明白了什么,起身道:“副尉远虎,步卒长远豹上前领命”
远虎和远豹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抱拳齐声道:“在”
“命你两人出外找寻远宁”
“末将领命”
远虎和远豹脸上都带着一丝兴奋的神‘色’,两个十七岁的少年就如同真的上了战场一般。
此时,远豹又开口问了一句:“父亲,要是远宁不从……”
远子干沉思了一会儿道:“要是远宁不从,你们就算打,也要把他给打回来”
“领命”
远豹抱拳道,嘴角扬起了一丝冷笑,却未发现这一丝冷笑被旁边的远虎看在了眼中。
远虎和远豹各自牵了远子干早些时候赠给他们的所谓战马,一人领了十名家丁从后院出发,他们不走前院是因为如今他们已经算是真正的铁甲卫军官,虽然还没有前去报道,但也应该遵守军规。铁甲卫不管是士卒还是军官,在未执行军务的情况下,是不允许自‘私’佩戴武器在街上招摇过市的,所以他们只能从后院的小‘门’离开。
两人离开后院之时,相约各自去城郊寻找,他们都清楚远宁的脾气,肯定不会留在人多的京城之内,一定会去城郊,只有在城郊才能找到。
兴奋的远豹拍马离开后,远虎也正要出发,却看到在后巷有一个人影一晃,远虎认得那个人影,是天天跟远宁魂在一起的那个颜天姿那日,远宁走时也带着颜天姿,为此颜伯还受到了父亲的严惩,如今颜天姿回来,只要问她,肯定知道远宁的下落,不,不能问,以那丫头的脾气,肯定打死都不会说,不如偷偷跟上,看她到底回来做什么。
远豹带人在后院那条小路行了一阵后,心中依然想着远子干脸上的表情,还有话语中透‘露’出来的那一丝慌张,思来想去觉得有些不对劲,便调转马头,刚一掉头便看见有一名身着青衣的中年男子骑马从不远处跑过,所去的方向正是远家的大‘门’。
远豹认得那青衣男子,正是远子干从前的副将,如今京城铁甲卫左卫将军慕乐。
慕乐来远府做什么?远豹想了想,赶紧下马,让家丁原地不动牵马等他,自己悄悄地潜回了府邸之内。
远府后院的书房内,正枕着手昏昏‘玉’睡的远子干听到‘门’外的下人通报:“老爷,慕乐将军到了。”
听到慕乐的名字,远子干瞬间便清醒了过来,赶紧起身就向外走,却看到慕乐已经站在了书房外,施礼道:“大哥”
远子干先是挥手让下人离去,待下人离去之后一把抓住慕乐的手道:“慕老弟为兄的生死今日就全看你了”
慕乐一惊,忙问:“大哥,到底发生了何事?”
远子干将慕乐拉入书房,又赶紧将‘门’关上,这才道出事情的经过,却不知远豹已经悄悄地潜伏在了书房之外,偷听两人的对话。
慕乐听完后,想了想问:“大哥,你看清楚,远宁所使的真的是天佑宗的功夫?”
“我虽然老了,但功夫还是看得清楚。”远子干擦去额头上的汗,“那套功夫我见过多少次我数不清了,还能看错?”
慕乐点头:“是呀,朝中出动了五路大军围剿天佑宗,我们赶到时却发现天佑宗不过千人而已,但‘交’起手来才知道,都不是等闲之辈,我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才将他们全数剿灭干净,未想到竟还有天佑宗的人活着,还进了京城。”
远子干又说:“远宁会了天佑宗的功夫,本来我想天佑宗已经不复存在,他要走便走,我撒手不管更好,却未想到,兵部竟下了一纸文书,让远宁从军你想想他要是从军,必定会有显‘露’身手的时候,到时候……”
远子干不敢想象最终的结局,说到这仿佛都能看见自己人头被高悬在兵部的逆贼长廊之中。
慕乐伸出一只手来让远子干不要说下去,自己寻思了片刻道:“大哥,眼下只有一个办法,我带人尽快找到远宁,另外你看看能不能找些从前的旧部,走走关系,打通路子,让远宁不服兵役,毕竟你家已经有两个儿子从军,这还好说。”
远子干听完后说:“也只有这个办法,可你找到远宁又怎么办?迟早都是祸害”
远子干的话听了让慕乐心中都有些吃惊,祸害这两个字竟用来形容自己的亲生儿子?
“大哥,远宁毕竟是你的亲子。”慕乐沉声道,试图说服远子干,“就算你再怎样不喜欢,那也是骨‘肉’,不能用过‘激’的法子来对付,我想找到远宁之后,要不遣他离开,走得远远的,实在不行,我托人将他带到北陆或者更远的地方,如果他不走,那我就……废了他全身的功夫。”
慕乐的话确实有些道理,“废了远宁功夫”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不过要废他的功夫,势必会给远宁留下终身的残疾,不过为了保全远家的名声和全家大小的‘性’命,也不得不这样做了。
远子干点头道:“好,那就有劳老弟了我远子干的这颗人头就算是绑在你的腰上了”
慕乐抱拳道:“定不会辜负大哥我回去调些亲信去寻远宁请大哥在府中敬候佳音”
远子干摇头:“不,我跟你一块儿去”
远豹翻墙回到了那条小路,浑身竟在发抖,是兴奋得发抖逆贼如今远宁在他眼中就是逆贼在朝中从军,斩杀一名逆贼是何等功劳?至少封百户,赏金百两况且远宁现在还是天佑宗的大逆贼
想到这,远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完全不顾周围家丁们疑‘惑’的眼神。
同一时间,远虎遣散了手下的家丁,让他们全数回府,自己也没有骑马,悄悄地跟上了从府中又出来的天姿,天姿出府之后,远虎便一个人悄悄跟了上去。
一个时辰后,城郊密石岗。
远宁抱着撼天胤月枪有些焦急不安,天姿说要回府拿些东西,这一去已经快三个时辰了,还未回来,是不是被发现扣在了家中?正想着,远宁便看到气喘吁吁地天姿身影出现在了石群之中,可同时他也看见了在天姿身后远处的远虎……
远宁握紧了手中的撼天胤月枪,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大哥远虎。
天姿丝毫没有察觉远宁的异状,也没有发觉一直尾随的远虎,扶着一块岩石喊道:“傻子,过来帮帮忙东西太沉了”
远宁跳下岩石,走到天姿身边,就如同没有看到远虎一般,拿过天姿的东西又拉住她的手往先前的地方走回,此时远虎在身后喊道:“三弟”
远宁停下脚步,此时天姿才发现在其身后的远虎,不悦道:“你怎么当别人的尾巴?要不要脸”
远虎没有搭理天姿,自顾自地说:“三弟,兵部来了文书,让你从军,跟我回去吧父亲说了,之前的一切都不计较”
远宁淡淡地回答:“我知道,我自己会回去。”
远虎急了:“你再不回去,兵部责怪下来,受罚的可不是你一人,而是远家所有人包括颜天姿”
远虎知道颜天姿在远宁心中的地位,故意说话‘激’将他,此话一出,远宁果然愣住。
远宁知道远虎的话不是没有道理,颜伯和天姿都算是远家下人,如果兵部责罚下来,他们也会待罪连坐。
天姿见远宁有些迟疑,便说:“你还想回去当个没出息的东西吗?”
远宁摇头:“我现在已经不是了,他们都知道,如果我不回去,爹爹娘亲连同你和颜伯都会被罚做苦役,搞不好连命都没了,再说,我的愿望就是从军。”
天姿怒道:“那我呢?你昨夜说的那一番话都是逗我玩的对吗?”
远宁使劲摇头:“不是,我说过这一生都会和你在一起,我说得出,就肯定做得到如今我什么都没有,虽然娶你的彩礼不多,但我却给不起,我去从军,挣得军饷就回来娶你好不好?”
“怕是你娶不到了……”
远豹的声音从远处响起,在密石岗中回‘荡’,远宁一惊,四下看着,却发现周围站着十名手持长弓的家丁,随后远豹从一块岩石后缓缓走出,脸上带着‘阴’笑。
远虎见远豹突然出现,明白自己在尾随颜天姿的时候,远豹也悄悄带人跟在自己的身后,而自己着急寻到远宁,根本没有留心身后是否有人跟踪。
远虎赶紧上前,来到远豹的身边,低声说:“爹爹说了,带三弟回去便可,你何必这样?真动起手来,吃亏的都是自家人。”
远豹哈哈大笑,指着远宁对远虎说:“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是逆贼呀天佑宗的逆贼”
天佑宗?远虎身子一震,虽然他不知道天佑宗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早年朝廷派军诛杀逆贼之党天佑宗的事情,他倒是听说过,不过却不清楚为何三弟远宁会和天佑宗扯上关系。
远豹却并未多说,反倒是对那些手持弓箭的家丁喊道:“听着只要诛杀了这名逆贼我向朝廷领了功,分你们一半到时候,你们再也不用在远家当个下人,整日听人使唤我保管放你们自由”
那些家丁虽然箭已在弦,可谁都不敢‘射’出那第一箭,毕竟他们都清楚,弓箭对准的是远家小少爷,而发话的只是如今在远家寄养的远豹,远家大少爷远虎并没有开口下令。
“谁敢放箭我要了谁的命”远虎拔出自己手中的雄剑,大吼道。
远豹猛地偏过头看着远虎,狠狠道:“你也想当个逆贼吗?”
远虎后退一步,摇头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逆贼只知道他是我的亲弟弟”
远豹也拔出自己腰间的雌剑,对着家丁高声喊道:“诛杀逆贼谁放出第一箭谁就是头功”
“谁敢放箭我叫谁命丧当场”
远虎狠狠地瞪着远豹:“就连你也不例外”
远豹一愣,随后哈哈大笑,笑了一阵后指着远豹说:“真可笑现在想起你这个弟弟来了?排斥我这个堂弟?再不认我?当初和我一起欺负这个没出息的家伙时,你为什么不这样说?假仁假义你是没胆子下手吧?”
远豹刚说完,就觉得一阵破风的声音,一股寒气直‘逼’面前,忙挥剑挡住……
兵器碰撞的声音震撼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远豹后退几步,看着持枪已到眼前的远宁,远宁瞪着他道:“我说过,不要再说我是没出息的东西”
远豹握剑的虎口隐隐发痛,他知道刚才那一枪远宁已经手下留情,否则自己早就被那支长枪给穿透了‘胸’膛
远豹心中一想,又举起手中的剑高呼道:“看见没有?逆贼手中的长枪?朝廷有告示,但凡诛杀逆贼,又能夺得兵器之人,赐金千两”
远豹胡口编造了一套谎话,想骗那些手持弓箭的家丁放箭,虽然千两黄金‘诱’‘惑’很大,可家丁谁也不敢保证远豹所说的便是实情。
“千两黄金呀你们都是傻子对不对?”远豹对着那些家丁骂道,“你们一辈子都当下人去吧?狗货下人永远被人踩在头顶”
在场没有一个人有任何动作,所有人都僵在原地……
不远处的‘乱’石之中,两个黑衣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其中一个身材较为矮小的人向另外一个人跪下道:“‘门’主,就依照我的法子做吧,眼下除了这个办法,找不到更合适的法子了”
那个被唤作‘门’主的人摇头:“不行,天佑宗已经剩不下多少人了,加上你我,只剩下十四人,我和其他八名‘门’主都在寻找九子名将,你是我唯一带出来还活着的天佑宗战士”
跪在地上那人一动未动,坚持道:“可是‘门’主,谁能想到远宁小少爷就是九子名将之一?这是宿命,你我没有办法挣脱的宿命如果不依照我的法子去办,没有法子可以保住他况且小少爷是你……”
“住嘴”‘门’主轻声吼道,“我自有其他办法你不用再说了”
“‘门’主就算是以下犯上,我也会依照刚才的法子去做……一来可以保全远宁小少爷的安全,二来可以助他顺利从军,你也知道如果他不从军,那个预言便会不攻自破”
“预言就是预言,就算他如今不从军,只要他还活着,迟早有一天还是会成为大将的”
“‘门’主……你也说了,只要他还活着,眼下这种恶况,你还认为远宁小少爷会活着吗?等会儿,远子干和慕乐一到,就算小少爷不死,他也会被废了功夫,成为废人一个”
‘门’主低下头,没有说话。
跪在地上之人又说道:“就算远宁小少爷如今的枪法再出神入化,也敌不过大批的铁甲卫,慕乐的亲兵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当初大军围剿天佑宗的时候,我们就算是以一敌百,还不是全军覆没,就剩下数十人而已。”
远处,远子干和慕乐已经带领大批的铁甲卫赶来,慕乐麾下铁甲卫斥候遍布了整个京城,很快便找到了远宁的下落……
远宁手中的撼天胤月枪枪头对准了远豹的‘胸’膛,远豹退到一块岩石背后,此时,他目光看到了在远宁身后的天姿,瞬时间发青的脸上有了笑容,将剑柄一垂道:“好了,好了,你毕竟是远家的小少爷今日我不和你计较了我承认心头依然对你那一拳有记恨,不过眼下谁都不肯听我的号令,我也没有办法……”
远豹一边说一边低着头围着远宁绕着圈子,说话间,便已经绕到了天姿的前面。
远虎听远豹这样一说,想起平日比武时,远豹所使的那些‘阴’招,知道远豹要做什么,便暗暗地走进远宁,想给他提个醒,还未迈出步子,远豹转身便持剑制住了天姿……
天姿拼命挣扎,却被远豹狠狠勒住了脖子:“小逆贼放下你手中的长枪乖乖束手就擒否则……小爷一剑杀了你这未过‘门’的媳‘妇’儿,让你一辈子都当个鳏夫”
此时,远子干和慕乐带着铁甲卫赶到,远子干还未说话,慕乐便拍马跨到远豹的身前,‘抽’出腰间的长刀道:“远豹”
远豹看见是慕乐,觉得自己的援兵道了,忙喊道:“爹爹慕乐叔叔我已经制住了远宁的相好你们赶紧抓住远宁这个小逆贼”
“远豹”慕乐又吼了一声,“你还称得上一个武士吗?竟然用一名‘女’子挡在身前”
远豹一惊,但随后还是轻言道:“慕乐叔叔,小逆贼手中的长枪厉害,我只有用这个法子,否则的话恐怕连你都不是他的对手,赶紧下手抓住他呀?”
慕乐长刀对准了远豹,冷冷道:“远豹,今日来不是抓什么逆贼的,我是领命前来领禁军卫远宁回兵部报道。”
“什么?兵部报道?禁军卫?”远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慕乐叔叔,你是在说笑吧?让这个小逆贼当禁军卫?”
慕乐厉声道:“我再说一次,今日这里没有什么逆贼远宁只有禁军卫远宁放开你手中的‘女’孩儿”
“好禁军卫远宁小爷就先圆你一个愿望”远豹举剑就向天姿的脖子上割去,此时远宁手中的长枪已经刺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黑影从旁边闪出,很快出手将远豹制住,随后一掌将天姿打到一旁,自己死死地抱住了远豹。
远宁的枪已刺出,但就在会刺到那黑衣人面前时候停了下来,可黑衣人却抱住远豹狠狠地撞向了远宁的枪头。
当远宁的枪头穿透了黑衣人和远豹的身子之后,远宁才彻底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黑衣人,整个人愣住了。
与此同时,在场所有人也愣住了。
远豹到死都没有想明白,那个黑衣人到底是谁?又为何会有那么大的勇气抱住自己一起撞向远宁的枪头寻死。
黑衣人背对远宁,侧过头去低声道:“你的突刺……还有些力道不足……记住,枪头刺出之后绝对不能轻易收回,不过,你做得很好,没有被枪控制,很好。”
远宁傻在那,嘴‘唇’微动,想说些什么,却又听到黑衣人道:“无偏无党,无偏无颇,无或作好,无或作恶,取民有道……记住,取民有道,从军之后当个好将军,不要为了军功滥杀无辜。”
黑衣人低声说完,伸手扯去脸上的面罩,高声道:“天佑宗‘门’徒颜天宝诛杀仇人远子干之子远豹,现在下去见各位先行的兄弟了”
颜伯说完后,头靠在了自己抱住的远豹肩头,看着远处的某个角落,脸上有了一丝笑容。
‘门’主,我颜天宝追随你这么多年,终于做了一件有用的事情,可以瞑目了。
颜伯想到这,扭过头去看着已经目瞪口呆的天姿随后咽了气。
“爷爷……爷爷……”天姿反应过来扑上去抱住颜伯,哭喊道。
远宁后退几步,看着哭喊的天姿,还有如今已经再也不会说话的颜天宝,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远处一直未说一句话的远子干此时仿佛什么都明白了,他调转马头一个人独自离开,向着京城的方向,渐渐地慢行变成了疾驰,人影消失在了众人的背后。
慕乐闭上眼,轻叹了一口气,举起手中的长刀,高声道:“在这的人都听好,这里的逆贼只有一人,天佑宗逆贼颜天宝,现已被禁军卫远宁诛杀”
颜天姿扑向愣在原地的远宁,抬手就是一耳光,狠狠地打在他的脸上,喊道:“你为什么要杀死我爷爷?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颜伯……
远宁站在原地,任由颜天姿在自己身上发泄着无尽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