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队骑兵正狂奔在路上,领头的骑兵队长举着一支大旗,旗上写着一个“反”字。
是宋一方的反字军。
不到半年,反字军便已攻占六座城池,其中五座城池的百姓听说反字军的到来,都自发在深夜干掉了守城的驻军,将大‘门’打开,让反字军不费吹灰之力占领了城池。
如今,反字军的下一个目标,便是京城的‘门’户——武都。
我已经来到武都郡三个月,在郡外买下来一座地主的宅子。如今,这间宅子的原来主人已早不知去向,天下战事一起,每个人都会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四处躲藏,更不要提那些家财万贯的地主员外们。
天下虽大,但四处都已经燃起战火,躲,又能躲到什么地方去?除非这世间真有传说中的桃‘花’源。
卦衣躺在宅子的大‘门’口,怀中依然抱着那把黑‘色’刀鞘的长刀,眼睛却一直闭着。从离开京城之后,他几乎没有说过几句话,大概是因为王菲的死……
那一夜,卦衣和他轩部的手下本已完全制住了贾鞠和苔伊,但任何人都没有想到贾鞠却早已料到了有此一步。随后大批禁军赶到,领头的尤名马上还趴着一个人——王菲。
王菲脸‘色’苍白,虽然没有外伤,但能够看出,已经吃了不少的苦头。
卦衣抓住贾鞠的手依然没有放松,只是看了一眼谋臣府大‘门’口,接着又将目光投向我,眼神坚定,似乎想要告诉只要我一挥手,贾鞠就会立刻命丧当场。
我记得,我说过,我会保护自己最想保护的人。
可如今,我曾经最想保护的那个人,却拿着剑站在我的面前,随时随地都可能将剑刺进我的‘胸’膛……四年的恩情只是月中倒影,自己的一厢情愿。
我看着卦衣,慢慢地说:“放了他。”
卦衣没有任何动作,抓住贾鞠的手紧了紧,贾鞠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卦衣问:“为什么?”
我看着谋臣府外:“如果你杀了他,她也会死。”
卦衣说:“我们早已抱了必死的决心。”
我说:“记得,你告诉过她那句话吗?”
卦衣不语。
我看着‘门’外在马上的王菲说:“你说过,有你在,不会有事的。”
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我从来没有对任何说过,因为我没有能力,这个偌大的皇宫,在天下的版图之中大小也只是如一颗芝麻一般,但我却没有能力说出这样一句简单的话。我尝试过,但失败了,因为她根本就不需要我的保护,保护她的另有其人。
尤名‘抽’出腰间的长刀,将刀刃放在了王菲的脖子上……
我看到卦衣的手稍微一松,我想,贾鞠命不该绝。
我走出大厅,来到院落之中,转身对卦衣说:”带着他,我们离开京城。”
卦衣点点头,随后轩部的人又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只是一刹那,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卦衣和另外一名轩部的战士各自制住贾鞠和苔伊跟在我的身后。
我走到尤幽情的身边,她依然还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我说:“跟我走。”
尤幽情眼睛依然无神,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
尤名此刻说:“我‘女’儿不会跟你走的。”
我看着他,笑道:“如果她真的是你‘女’儿。”
尤名愣住了,那模样似乎想把我吃掉,我平静地走到他的身边。
我说:“我需要三匹马,快马。”
尤名没有任何动作,贾鞠此时开口了:“给他……”
我骑着马,带着尤幽情,卦衣和另外那名轩部带着贾鞠和苔伊,我们一路奔出京城……
两个时辰后,我们来到了京城的北‘门’。
北‘门’紧闭,但城墙上早已站满了手持长弓的士兵,他们弓上的箭对准了我们。
尤名带兵紧跟其后……
尤名拉马停住,看着我说:“现在,你可以走了,放开贾大人。”
我摇头:“不行,城‘门’未开,我不能放人。”
尤名看着贾鞠,贾鞠轻轻一笑,对那禁军队长说:“开城‘门’。”
我看着贾鞠脸上那自信的笑容:“恩师,今日一别,再相聚时,我希望不要兵戈相见。”
贾鞠:“除非你死了。”
我摇摇头,此时城‘门’缓缓打开,在城‘门’外,隐约能看到远处已经驻营的大军。
贾鞠看了一眼城外,又看着我。
贾鞠说:“你离开皇城,还是在京城围困之下,你离开了京城还是在我大军的围困之下,你走得了吗?”
我看着天空,天空中闪烁着一颗一颗的星星。
我说:“太微星已暗……星辰错缪,但房区四星还在,我今日应该不会命丧于此。”
我说完之后,拍马第一个走出北‘门’,其他两匹马紧随其后。
走到城‘门’外之后,我扭头看着尤名说:“如果你还想贾鞠大人平安无事,你就一个人跟我走,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然会和你‘交’换人质。”
尤名思考了一番,随后挥手制止身后跟随的禁军,跟在我身后,一直奔向京城外的树林之中。
我拍马跑了一阵,看到前方一个黑‘色’的人影骑着马慢慢地挡住路的中间,我拉住马缰,停住。
我说:“殿下,好久不见。”
那黑‘色’的人影慢慢地走进,是蜀南王。
贾鞠看见蜀南王吃了一惊,眉头凸起。
我看着贾鞠说:“我说过,今日我不应该命丧于此。”
贾鞠笑道:“蜀南王独身一人,如何救你?”
我摇头:“他不会是独身一人。”
我才说完,树林之中草木耸动,火光四起,出现无数的弓箭手和刀斧手。
贾鞠眉头皱得更紧。
蜀南王拍马来到卦衣的马前,对贾鞠说:“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这天下需要各方力量的平衡,只有你我,未免太枯燥了。”
贾鞠笑道:“你果然是你们兄弟五人之中,最聪明的。”
蜀南王说:“我不是最聪明的,我大哥比我聪明,可他没有我谨慎。我五十万大军已经将你三十万大军团团围住,只要我一声令下,大战即起,你也只能退回京城之内。”
贾鞠接话:“对,我也知道你剩下三十万大军如今已在北陆城下。”
蜀南王道:“你还是算到了,我想你已经算到了五年之后,不过你肯定算不到谋臣会活过今夜。”
贾鞠转头对尤名说:“放她走。”
尤名没有放手,贾鞠又重复道:“放她走”
尤名将王菲扔下马,王菲摔在地上只轻轻地吭了一声。
蜀南王拍马来到尤名身前,将王菲扶起,放在马上,然后回到刚才的位置之上。
我对卦衣说:“放人,我们走。”
卦衣和那名轩部放开了贾鞠和苔伊。
贾鞠走到尤名的马前,看着我对蜀南王说:“他活着,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蜀南王笑着说:“也许后悔的人只有你一个。”
我想了什么,问苔伊:“青叶呢?”
苔伊冷冷地说:“已经死了。”
我问:“为什么?”
苔伊回答得很轻松:“因为她玩‘弄’你。”
我说:“那最应该死的是你。”
苔伊又说:“那是因为你太蠢了,你蠢得竟然会相信一个和你同‘床’四年,一直拒绝你的‘女’人。”
苔伊说完之后,转身独自离去,贾鞠看了一眼离去的苔伊,扭头对我说:“你是我这辈子最不应该收的徒弟。”
我按住在我身前尤幽情的肩膀道:“她呢?”
贾鞠摇头:“她不算,只是一枚不听话的棋子。”
我说:“现在不是依然按照你的计划进行吗?如果我未死,尤幽情会依然跟着我,会在某个最关键的时候伺机杀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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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鞠没有说话,转身和尤名一同离开……
蜀南王将我们五人送离京城一百里之外,这才停住,已经是两日之后。
我看着蜀南王身后,说:“很难得,你身后没有伏兵。”
蜀南王笑道:“那你怎么知道你的前方没有?”
我说:“你和我都是怕麻烦的人,所以你不会。”
蜀南王道:“曾经我怕麻烦,是因为我懒,如今我已经不得不勤快起来了。”
我说:“如果你是大王子,我想这天下还不至于如现在一般。”
蜀南王摇头:“命中注定。”
我说:“如今,你只差一个‘玉’玺。”
蜀南王笑了,从怀中掏出一个黄‘色’丝绸的包裹,打开,‘露’出那个龙身‘玉’玺。
‘玉’玺在阳光的照‘射’下,‘射’出七彩光芒。
那一天,我们几人站在那山岗之上足足愣了有半个时辰。
我记得,曾经我说过,蜀南王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如果说大部分时候我猜不透贾鞠到底在想什么,那蜀南王我根本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去猜,无从下手。
或许,他在当年离开京城,到蜀南的那天,就算到了今天。
或许,他在第一次见到以成为军师的贾鞠时,就已经在贾鞠所下的那个套的外面,加上了一个自己‘精’心编制的网。或许,他今天放我走,也是如放风筝一样,看似我飞在了空中无拘无束,但那根绳子依然在他的手上。
蜀南王将‘玉’玺重新放回怀中,对我抱拳道:“谋臣兄如今天下已分再见之日,我们必定兵戈相见,只是我希望你答应我,如果我不幸事败身亡,你一定拿着这龙身‘玉’玺寻找一个能够驾驭它的主人”
我呆住,不知这话中意思。
蜀南王调转马头,拍马而去,风中只留下他那句:“就此别过,你我都好自为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如今还有王土吗?
青榕之上,天恩浩‘荡’。
如今天恩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