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呐,来人呐!放我出去,我要见太子爷!”
肮脏、阴暗的地牢里传来一阵哀嚎,吼声回荡在空旷的牢房里,传得老远,但却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回应,令人窒息的绝望。
这里便是东厂的诏狱,和锦衣卫的诏狱一样,都是法律的阳光无法触及的地域,但凡来了这里,便等于是直接越过了阎罗殿,下到下了十八层地狱,等待着他们的只有无尽的折磨。
薛清仿佛已经被人遗忘,从一开始的哀嚎求饶,到怒吼连连,再到现在偶尔怒嚎,阴森和绝望正迅速侵袭着他本就不多的侥幸。
“将军小心台阶,这里路滑,别崴了您的脚……”
一个小宦官笑盈盈地为曹思源引着路,他的袖子里还踹着一千两银票,再加上李公公的特意的交代,让平日里摆贯了臭脸的小宦官也不得不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
跟着徐锐的时间久了,曹思源也学会了金钱开道,这办法既简单,又好用,唯一的难题是别人拿不出那么多钱,但这对徐锐来说,却恰恰是最不需要担心的问题。
跟着小宦官一路下到诏狱的最底层,空气里已经弥漫起一股浓浓的酶味,火把被浓重的湿气压得奄奄一息,仿佛随时都可能熄灭。
“他就在里边?”
曹思源皱了皱眉头,对引路的小宦官说到。
小宦官阴笑道:“李公公吩咐过,让咱家给他一些照顾,这里只有他一个犯人。”
曹思源点了点头:“那我进去看看他成不成?”
小宦官递给曹思源一把钥匙,笑道:“换了别人自然是不成的,但您是侯爷的人,李公公说侯爷是自己人,将军做什么都成,正好咱家锅里还炖着汤,要先回去看看。”
说完,小宦官朝曹思源作了个揖,然后朝地牢外走去。
临别时,小宦官与跟在曹思源身后的人错身而过,没来由地心底一寒,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与曹思源同来的还有一个浑身罩在斗篷里的人,此人一言不发,脚步轻得像猫,身影更是如同鬼魅一般,静静跟在曹思源的身后。
曹思源丝毫不在意此人的存在,径直往里走去,在地牢的最里边,老迈的薛清如癞皮狗一般,被厚重的铁链锁在一根铁柱上,泡在齐腰深的污水里冻得浑身颤抖,嘴唇发青。
这便是传说中的水牢,对身心的摧残十分恐怖,据说没人能在里面待上三天还能活蹦乱跳。
曹思源站在牢门口的高台上轻轻咳嗽一声,已经有些神智不轻的薛清缓缓抬起头,眯起眼睛,借着火把的微弱光亮看清了曹思源身上的迷彩甲,顿时浑身一震。
“你是天启卫的人,徐锐,我要见徐锐!”
“啪”的一声,曹思源踢起一颗石子,正好打在薛清的嘴上,薛清仅剩的一颗门牙立刻被硬生生砸断,满口鲜血。
“侯爷的大名也是你叫的?”
曹思源玩味地望着薛清,好似在看一条死狗。
“呸”薛清吐掉血水,阴沉地望着曹思源道:“我要见他,否则你们会后悔的!”
曹思源冷笑着摇了摇头:“对我家侯爷来说,你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他有多少大事要做,怎么会有功夫来管你的死活?你呀,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到头来也只不过是别人博弈的棋子而已。”
薛清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你还来找老夫干嘛?哼,说得好听,徐锐还不是想从老夫嘴里挖出对太子不利的证据,只要你们放了老夫,再给老夫一笔钱,老夫愿意和你们合作!”
“哈哈哈哈!”
曹思源闻言大笑,薛清的脸色却渐渐阴沉下来,他此刻披头散发,加上那张形容枯槁的老脸和鲜血淋漓的嘴巴,好似一只厉鬼一般恐怖。
不知笑了多久,曹思源渐渐平静下来,讥讽地望着薛清道:“你以为没有你,我家侯爷便办不了事么?方才我便说过,你太高看自己了,知道侯爷是如何发落你的吗?”
薛清脸色一变:“他想如何?他敢如何?他能如何?别忘了,老夫可是有圣上御赐的金牌傍身,我不信徐锐小儿敢乱来!”
“啧啧啧,天子令牌好大的名头,可你别忘了,这里可是诏狱,我家侯爷说,既然你这么变态,那便要让你也尝尝被蹂躏的滋味!”
曹思源的语气突然一厉,脸上闪过一抹狰狞。
薛清顿时脸色惨白,一边剧烈挣扎,一边怒吼道:“老夫是朝廷命官,徐锐小儿,你安敢如此!”
曹思源冷笑一声,丝毫不去理会薛清的怒吼,朝身后的黑衣人拱手道:“阴先生,这里便交给您了。”
阴先生点了点头:“既然是侯爷的吩咐,老夫自然全力以赴。”
说着,他伸出一双干枯的手,轻轻摘下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比此时的薛清还要恐怖的脸。
阴先生不知多大年纪,脸上的肉似乎都老得快要没有了,整个头颅就剩下一块褶皱的皮包裹着骨头,两只眼窝深深凹陷,如同枯骨一般。
如果说此时的薛清看着像鬼,那么阴先生简直就是一只鬼,不用化妆便能吓死人,就连江湖出身的曹思源第一次看到阴先生的真容时,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看到阴先生的模样,薛清顿时一惊,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恐之色。
“是你,怎么会是你?!”
“虽然是老相识,但我还是习惯先自我介绍一下……”
阴先生的声音极为沙哑,在空旷的地牢里不断回荡,仿佛是源自地狱的魔音。
他裂开嘴唇,露出一排尖锐的牙齿,森然笑道:“老夫便是刑部的首席行刑官,在这腐烂的地牢里待了整整五十年,处理过的犯人至少上千,没有一个在完成刑法之前断气的。
今日侯爷让老夫请你品尝世间最激烈的痛苦,所以老夫只好拿出看家本事,一会儿你忍着点,时间不会太久。”
说着,阴先生阴笑着拉开斗篷,上面竟然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狰狞刑具,那恐怖的造型只要看上一眼,便能令人寒入骨髓。
“不,不不不,徐锐,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薛清惊恐万分,却知道此时求饶没有任何意义,疯狂地怒骂起来。
曹思源冷笑一声,转身走出了水门,他不是不想亲眼去看薛清的下场,只是在去请阴先生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一具被他处理过的尸体,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只好识相地躲了出去。
几乎就在他刚刚躲出去的同时,水牢里立刻传来杀猪般的惨叫,那叫声比先前的怒吼还要大上许多,而且经久不衰,整整吼了近两个时辰。
按说在剧烈的痛苦之下,人的神经会自我保护,出现昏迷或麻木,但不知道阴先生用了什么方法,竟能让老迈的薛清享受极致痛苦长达两个时辰。
等到阴先生心满意足地走出来时,曹思源鼓起勇气进去看了一眼,只见薛清浑身上下早已经惨不忍睹,几乎所有的内脏都裸露出来,有的甚至还被剜出一个个小孔,唯独一张老脸却没有丝毫伤痕。
远远看上去,就好像一具血尸上插着一颗头颅。
最神奇的是,此时的薛清竟然还没有死,两颗眼珠滴溜溜一转,默默地望向了门口的曹思源。
只是他的眼珠里已经再没有丝毫神彩,有的只是死寂、绝望和速死的哀求。
薛清彻底沦陷在了痛苦之中,可即便这样,眼前这恐怖的一幕还是令曹思源做了好几天噩梦,相比之下,李鹏程便要比薛清幸运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