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东南临川要塞驻扎着六万边军,像一座屏障般横在流青山脚,成为南朝北进的国门。
这一日,校尉常石宽如往常一样带着一队士卒,顶着寒风到要塞西南边的树林砍柴。
一阵寒风吹来,常石宽打了个冷颤。
“嘶,这贼老天,怎么突然一下变得这么冷,喂,都快着点,砍够生火的柴火就赶紧回去,去得晚了怕是就赶不上午饭了!”
常石宽招呼着手下的士卒,士卒们忙了一个上午早已饥肠辘辘,一提到午饭不少人的肚子都咕咕乱叫,手上的动作便也跟着麻利了些。
就在这时,常石宽身边的一个小兵突然停下了手上的活,皱着眉头,像个土拨鼠一般愣愣地往后望去。
常石宽见他这副模样,心中顿时大怒,喝骂道:“你这杀才偷什么懒?不想吃饭了?”
那小兵回过神来,慌忙道:“常头,我好像,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
常石宽怒道:“这林子里到处都是动静,要不要把你留在这里听个够?”
“不是啊!”
小兵一边摇头,一边指着身边的树干道:“真的有动静,您看!”
常石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树梢正在奇怪地上下起伏,可方才的寒风刚刚吹停,而就算有风也该是左右摇摆才对。
他愣了愣,忽然想到一种可能顿时大惊失色,连忙转身朝树林外冲去。
一众士卒不明所以,对视一眼,米名奇妙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刚刚冲出树林,常石宽便听见一阵若有若无的“轰隆”声,抬眼往南一看,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就在南面几里外,突然出现一条黑线,常石宽知道那是一只大军,看规模至少有十几万,甚至几十万人之多。
更可怕的是,这支大军的速度很快,转眼便从一条黑线变成了一股黑浪,而且会出现在这个方向的只有一支军队,那便是南朝武陵王的大军!
“上马……上马……快上马!南朝人来了,南朝人又来了,快回去!”
常石宽回过神来,惊慌地高喊一声,其余的士卒也都吓得脸色惨白,连忙朝战马奔去。
宏威十八年十一月,烽火再起,狼烟顺着烽火台瞬间飘满整个北国。
十一月初七清晨,身背八百里加急的三匹快马叫开了还未打开的城门飞奔而入,其中一匹冲向兵部,一匹跑进内阁,最后一匹则直奔大魏皇宫。
这几日徐锐都有些心神不宁,预感将会有大事发生,出门做事愈加小心,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等来了这个噩耗。
迟到了半个时辰的徐锐刚刚走进签押房,便有一队士卒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为首的士卒将一份紧急军情双手举过头顶。
徐锐眼皮一跳,拿过信件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行潦草的字:“宏威十八年十一月,南朝四十万大军跨过流青山,突袭我国!”
看完这几个字,徐锐顿时眼皮一跳,吩咐道:“取我的大氅来,马上进宫!”
话音刚落,胡淼便带着几个宦官焦急地走了进来。
徐锐一愣:“胡公公,怎么是您亲自来?”
胡淼脸色有些不好:“出大事了,圣上招侯爷进宫,有什么话之后再说吧。”
徐锐点了点头:“本候也正准备进宫,劳烦公公引路。”
二人一路无言,以最快的速度进宫,来到真武大殿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不但十二卫指挥使悉数到齐,刘异、肖进武等军方大佬也一个不落。
宏威皇帝背对众将,呆呆地站在地图前一动不动,不知道究竟是在发呆,还是在思索着什么。
见徐锐进门,众将连忙小声朝他打着招呼。
徐锐一一还礼,蹭到刘异身边对一脸阴沉的刘异道:“为南朝犯边之事?”
刘异点了点头,小声道:“看情况南朝这次来势汹汹,极有可能是大决战,一会儿你好好分析分析,不过说话时多注意语气,就算情况再坏也别再刺激圣上了。”
徐锐点了点头,接过肖进武递来的详细战报仔细看了一遍,皱眉道:“奇怪,南朝大军这次悄悄越过流青山,竟然没有半点花招,直接硬攻下我军十余座边塞!”
肖进武点头道:“这架势才令人担忧,没有花招很可能是武陵王因为这次南朝内乱,已经失去了耐心,想要打一场灭国之战。”
徐锐闻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按说肖进武的判断应该算是准确的,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究竟哪里不对一时间又说不清。
“还有个坏消息!”
不等徐锐反应过来,已经升任锦衣卫指挥同知的李邝忽然凑过来插口道:“具前线探马来报,在南朝大军之中发现了大批连射弩!”
“什么?”
众将闻言顿时大惊。
李邝阴沉着脸,又道:“不仅是连射弩,有人发现南朝军中偷偷运送一种秘密武器,保密级别很高,寻常将领都不得靠近,而且防火措施极为严密,锦衣卫推断可能是火炮!”
“怎么可能?”
这一次众人更是惊讶,纷纷扭头望向徐锐。
徐锐虽然早有预料,但连射弩和火炮这么快便流入南朝还是令他大吃一惊。
“暗棋果然是无孔不入啊……”
徐锐面色铁青地感叹一声,众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研制出火炮绝不可能,唯一的解释就是南朝直接利用暗棋盗取了大魏的火炮技术。
刘异道:“你回去便立刻将兵部彻查一遍!”
徐锐摇了摇头:“现在查已经没多大作用了,暗棋手脚很快不会留下什么线索,不过火炮生产需要大量机械,暗棋就算能偷得到技术,却偷不到工业基础。
我可以肯定,他们生产的火炮只不过虚有其表,至少现阶段的质量、数量、准心和威力都绝对无法同我朝的火炮相媲美。
除此之外,我朝已经配备了新一代的火神炮、破城炮,以及刚刚研发完毕的迫击炮等,火力优势依然十分明显!”
听完徐锐的话,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在坐的绝大多数人都经历过一年前的那场南北大战,被火炮的威力深深蛰伏,一想到南朝竟然也有了火炮,只怕觉都睡不安稳。
“徐锐!”
就在这时,宏威皇帝终于开口了,他谁也没叫,直接点了徐锐的大名。
“臣在!”
徐锐连忙站起身来,朝皇帝行礼。
宏威皇帝回过身,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然后一脸阴沉地说:“这次南朝大军摆开架势,似是要与我朝决一死战,可朕总觉得这种打法有悖武陵小儿的一贯作风,你怎么看?”
徐锐沉吟片刻道:“臣与陛下有同样的感觉,但也不能排除武陵王故意想让咱们犹豫,实际上早就打算发动一场硬碰硬的大战。”
“哦?你这么看?”
宏威皇帝诧异地问。
徐锐叹了口气:“老实说,臣也拿不太准,按说南朝大军如此行事,极有可能是虚晃一枪,充分调动我军主力,然后迅速杀奔北齐,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可是南朝大军去年才攻打过北齐,北齐地小民寡,土地贫瘠,物产不丰,臣实在想不通那里究竟有什么能吸引武陵王耗费巨资,连续两年尽起大军去攻打的。
战争说到底还是硬实力的比拼,也不排除武陵王察觉拖延下去形势会对他们越发不利,这才真的下定决心,想要同我们打一场硬碰硬的大战。”
“这次就连你都拿不准了吗?”
宏威皇帝闻言双眼微眯,再次望向墙上硕大的地图,脸上浮现一抹浓浓的担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