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已经换了衣衫,理了长发,一张俊脸若中秋之月,眉眼清丽:“姐姐……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看到少年人如此,肖凝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毕竟是奶娘的儿子,算了吧,多一个人而已。
若是从前的她,一定不会顾忌一个少年人的感受的,她只会冷眼看一切。
现在,她是肖府的大小姐,有血有肉,她更在努力让自己变得有情有义,即来之则安之,她更在努力适应自己现在的身份。
“你这些年都在哪里?一定不在乡下过活吧,是如何找到奶娘的?”肖凝就是觉得这紫衣少年不像奶娘的儿子。
如果奶娘有这样一个锦衣华服的儿子,还有必要流落它乡,卖身为奴吗?
这狗剩的出场太华丽了,根本让人不得不还疑。
他手上那把剑,就不是凡品。
“姐姐果然慧眼!”狗剩笑了笑,却从容淡定:“我们家贫,母亲离开后,父亲就将狗剩卖了。”
“哦?奶娘知道吗?”肖凝也笑了,这太狗血了。
“娘知道的。”狗剩看到肖凝笑,却觉得心里发毛:“不过,我的身世是真的,千真万确。”
“哦,奶娘恳认你,就不会错了,我只是问问,那你现在的身份是?”肖凝坐在床边,似笑非笑的问道。
这个少年人,绝对可疑。
自己将刘和扔下去,他就出场了。
若真的是来寻亲的,应该直接来肖府找奶娘才对。
这一切太过巧合了,只会让人生疑。
“我当年被父亲卖到了南月的九重王府,成了王府唯一的嫡子……只是九重王功高震主,满门抄斩!”少年人的声音十分低沉,没了最初的嚣张跋扈。
肖凝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听着。
功高震主,无论哪一个国家,都流行功高震主吗?
似乎这样一比,肖家还算幸运的,只是发配边关而已。
“你是如何逃出来的?”肖凝还是没有什么情绪,站在那里直视着狗剩,他那张脸太过无害,太过纯良,让她觉得太单纯的东西不敢信。
“我本是锦秀门的弟子,王府出事的时候……我还在锦秀门!”狗剩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低,面色也越来越苍白。
“锦秀门……”肖凝低低重复了一遍,眉头不自觉的拧了一下:“你为什么还要离开锦秀门?那里也容不下你了?”
“我留在那里,只会毁了锦秀门。”狗剩说这话时,眼底的悲痛之情更盛,不看肖凝,只是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这个少年人还无法接受家族遭变的事实吧。
虽然他是奶娘的儿子,可这些年来,他早就将自己当作是九重王的嫡子了吧!
这也是为了逃避不得不认这个亲娘。
心下有些惘然,却笑了笑:“你是觉得肖府能替你挡灾吧,不曾想肖府也到了这般田地吧。”
其实任何人都无法接受,只是肖凝本不是肖家的大小姐,才会如此淡定。
肖凝的笑有几分嘲讽。
堂堂南月九重王的嫡子跑来肖府避难,真的可笑。
“你不怕毁了肖府?”肖凝的同情心少之又少,此时有些冰冷的问了一句,双手抱肩,一脸冷漠。
“姐姐……我一定不会连累你的,我……有这张面具,我会很低调,我只劈柴挑水,烧火做饭,肖府这么大,我娘一个人会很累的!”凤华说的有些急,似乎真的无处可去,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张面具戴在了脸上。
肖凝没有回答狗剩,只是眯着眸子看着他的举动。
戴上面具,果然变了一个人,直接少了那份灵气,一副憨直的样子。
她不想给自己惹事,可是这个少年人与自己的经厉十分相似,不禁动了恻隐之心,随即点了点头:“好,记住你说的话,肖府的房间很多,你随便挑一间好了,不过,我现在很穷,肖府的条件也很差,你将就吧。”
“多谢姐姐,多谢姐姐……”凤华感恩戴德的说着。
让肖凝的心头动了一下。
“小姐,小姐,出事了!”奶娘这时跑了过来,面色苍白。
“怎么了?”肖凝的面色也冷了下来,还真是多事之秋,不知道什么人又来找悔气了。
“皇上……皇上来了!”奶娘的脚步有些踉跄,上一次就是皇上来了肖府,当天夜里,肖府被抄家了……
肖凝看了看狗剩:“你先回避吧。”
才又看向奶娘:“奶娘不要慌,没事的,我去去就来。”
东方翌已经大步走进了肖府大院,正在四处看着,仿佛在欣赏风景一般,面上带了抹探究之色,眸子深邃无波,让人读不出情绪来。
看到肖凝不慌不忙的走了过来,东方翌也挥退了身后的大太监,剪着双手站在那里,眼底带了一抹笑意。
“不知皇上驾到,未能远迎,请皇上恕罪。”肖凝也收了情绪,面上无波无澜,这个东方翌虽然没有什么实权,可是太皇太后也是忌惮他的。
不然也不会密谋篡位。
这是一只随时能发威的纸老虎。
“肖大小姐不必多礼,朕路过肖府,看着门前有些萧条,就进来看看。”东方翌倒是皇威凛然,端的很稳,语气不急不缓,眼睛却直视着肖凝:“朕记得,当初镇南王求情,只没收了肖府地的金银,其它物品未动,怎么会……”
一边扬手指了指空空的院子,有些疑惑。
“回皇上,是臣女的妹妹和未婚夫觉得臣女用不到那些物品,都搬去镇南王府了。”肖凝站的四平八稳,回答的很随意。
从她的脸上看不到多余的情绪,没有悲愤加交,也没有揣揣不安,反倒云淡风轻。
“哦,竟然有此事!”东方翌还是笑了:“肖大小姐就这样忍了?”
“人家是镇南王的世子和未来的世子妃,我一个小小的罪臣之女,就算不能忍,又如何?”肖凝也笑了,带了一抹嘲讽。
这个东方翌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来肖府的。
只是他来的刚刚好,她正找不到机会整治苗云理和肖岚呢。
“肖大小姐威胁太后的时候……可不是这般柔弱!”东方翌轻眯着眸子,早上天牢的一幕,到现在都让他无法忘记了。
太刺激了。
“同心蛊不是只有一对嘛……”肖凝耸了耸肩膀,也直直回视着东方翌。
“肖大小姐打算让朕在这里喝西北风吗?”东方翌不置可否,同心蛊这东西,虽然都听说过,可是能有一对,相当了得了。
肖凝摊开双手,一脸的无奈:“现在肖府也只能让皇上喝西北风了!”
“好大的胆子!”东方翌立在那里,风姿傲骨,面色微暗,早没了那天在皇宫时的懒散随意,都让肖凝觉得自己是看走眼了。
其实她是不知,常年被太后压制的东方翌,今天早上才真真正正的扬眉吐气了。
皇威一瞬间就显了出来。
“臣女不敢!”肖凝虽然这样说,面上可没有一点不敢的表情。
“哼!”东方翌又深深看了肖凝一眼,突然上前一步,不过,动作还是比肖凝慢一拍,动作反射般的,肖凝已经抬手捏住了东方翌的喉咙。
不过又后知后觉了松了手,一脸防备的瞪着近在咫尺的东方翌:“皇上想做什么?”
在生死边缘游走了一圈的东方翌也是额头直冒冷汗,半晌才恢复了情绪:“朕只是想说,若你死了,太皇太后也直接消失了。”
“皇上想让太皇太后死吗?”肖凝早就想过这一点:“是不是有违孝道?”
“随便找个借口杀了你,与孝道有关系吗?”东方翌暗自握拳,却没敢动肖凝一下,这个女人的身手深不可测,他还不敢冒险。
“看来那些刺客是皇上派来的了!”肖凝修长白晰的手指勾了勾,随时有冲动上前捏碎东方翌的喉咙。
“这里真热闹!”红色的人影一闪,一队宫人追着西门飘雪走了过来。
大太监一脸的无奈:“王爷,王爷……”
然后直接跪到了东方翌的脚边:“老奴无用,没能拦住王爷。”
“皇侄也在啊!”西门飘雪红衣刺眼,手中摇着一把折扇,一脸的随心所欲:“本王路过这里看到皇侄殿里的大太监,有些奇怪,就进来看看。”
一边用扇子一甩:“哪想这个狗奴拦着本王不让进,又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本王不能进来看看热闹吗?”
脸色说变就变,前一秒还笑颜温和,后一秒冷若冰霜。
连东方翌都变了脸色,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西门飘雪的话。
西门飘雪更又继续:“肖府竟然如此清静,肖大小姐……准备搬家吗?”
“王叔!”东方翌想发火,却极力忍着,这个铁帽子王的权势摆在那里,就是太皇太后也不敢直接惹上,他更得留三分面子了:“朕也是路过这里,看到院子如此冷清,觉得奇怪。”
已经退到一旁的肖凝倒是乐得看戏。
也不接话。
“皇上就应该多了解民情,多出来走走,体验体验老百姓的生活,看看那些官员私下里在做什么……”西门飘雪开始说教了,更是说的一本正经……
大概半柱香时间,东方翌五官有些扭曲:“王叔随意,朕有事先离开了!”
逃也似的带着宫人太监出了肖府。
看得肖凝眼睛一眨一眨的,这西门飘雪还有这样的本事!
东方翌一走,西门飘雪面上的笑意和懒散统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便是冰冷凌厉,整个院子都仿佛降温了:“你什么时候与皇上这样熟了?”
“这得问皇上了。”肖凝白了西门飘雪一眼。
“没有本王,你能轻易摆脱皇上吗?”对于肖凝的态度,西门飘雪很不满,一步步上前,逼得肖凝步步后退。
肖凝眉眼轻眯,手指轻错,她有冲动,捏死西门飘雪,这比阴魂不散还要可怕呢。
“王爷说笑了,我为什么要摆脱皇上呢?”肖凝冷笑着反问:“皇上又不会吃了我。”
“本王能吃了你吗?”西门飘雪手臂暴长,只见他慢慢的抬了起来,下一秒,全身戒备的肖凝还是被他拎在了手里:“天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派出去几波人都未能查清楚天牢里发生的一切。
看来太皇太后是下了狠手段了。
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就是肖凝了。
能让东方翌也卷进来了,一定不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