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是走的很快,一晃就到了九月十二,云倾养病勉强可以下床,这日是先皇的祭日,曦泽带领群臣、后妃在太庙举行祭奠先皇仪式,云倾虽然还没有完全痊愈,仍然参加了。
和往常一样,祭奠仪式一直持续到下午的申时。众人才散去。
是夜,热闹了一整天的太庙归于平静,夜风将太庙屋檐下的风铃吹的叮咚作响,夜色迷醉,寒鸦掠过,在空中留下几声嘶鸣,惊破云层。
然而,这嘶鸣只是衬的夜越发的寂静。
太庙之内,空空荡荡,只剩下沈绿衣一人跪在明黄的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着双眸,虔诚的祈祷着。
先皇的灵牌安静的摆在最中央最前面,幽幽静静,灵牌前面点的香燃烧的正旺,烟雾慢慢四散开来,浅浅萦绕在灵牌的周围,仿佛有仙气漂浮在四周。
铜壶滴漏那单调悠远的音质不知是从何处传来,滴滴答答,往复不停,却只会让人的心变得更加的沉静,时间久了,心神安宁,没有一丝杂念,可以专注于心。
就在这极致幽静的环境中,沈绿衣合眸无比认真的祈祷着。
时间静默了,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夜风幽幽的吹拂着,淡淡的扫过,仿佛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只是在这秋老虎盛行的天下,让人觉得越发的舒心。
香烟依然袅袅四散,飘到沈绿衣身边,衬得她仿佛是跪在云端,她闭眸合十的样子,仿佛一樽佛。
忽然,殿外传来温和的女声:“绿衣,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沈绿衣闻言,幽幽的睁开双眸,但是姿势未变,依然背对着那人!淡淡的说道:“今日娘娘忙碌了一天,早些歇着吧!”
王宁暄步入殿中,缓缓走到沈绿衣身边,淡淡的说道:“整个后宫,就属你对先皇最孝顺,今天已经祭祀了一天了,现在这么晚了,你还在这里为先皇祈祷,心意真是虔诚,本宫看着也很是感动!”
沈绿衣并没有见动容,仍然跪的笔直,她凝神看着先皇的灵牌,仿佛出神:“娘娘觉得臣妾孝顺,可是臣妾却不这样认为,每年的这一天臣妾都踏进太庙来祭奠先皇,但是每年臣妾都觉得无颜面见先皇!臣妾自幼无父无母,没有人照抚,只有先皇怜悯臣妾,将臣妾接来宫中抚养,还为臣妾修建了绿水居,专门给臣妾起居,并派许多的宫人来服侍臣妾,先皇的这一点怜悯,给了臣妾无数的温暖,让臣妾幼小的心灵有了依托,从此,臣妾不再是无依无靠之人,不是任谁都可以欺负的没有父母的小丫头,不仅有人照顾了,因为先皇的疼爱,谁都高看臣妾一眼,那时,臣妾虽为端仪郡主,却是位比亲王,在先皇的眼中,一直都是将臣妾当成亲生女儿来对待,从来没有给予我一丝一毫的委屈,先皇教会臣妾认字,写字,教会臣妾骑马、射箭,还请了专门的琴师来教弹琴,臣妾现在所有会的,都是先皇赐予的,就连皇上的蔽荫,也来自于先皇,臣妾所有的一切,都是先皇赐予的,臣妾时时记挂在心,没有一刻敢忘记,先皇走的这些年,也许是有的人以为先皇已经完全淡出了他们的视线,他们只顾着眼下,未必感念先皇的恩德,可是臣妾没有忘,先皇的大仇还没有得报,先皇的在天之灵也得不到安息,这每一天每一夜,只要想到先皇,臣妾就无法安睡,追查了一年又一年,臣妾还没有追查到那个真正谋害先皇的人,即便今天是先皇的祭日,臣妾也觉得自己无颜踏进这大殿,无颜面见先皇,臣妾心中愧对先皇,没有办法让他的灵魂安息,所以在这里默念经文,稍稍安慰一下先皇的灵魂,但是臣妾的心,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
王宁暄闻言,长长叹着气,夜风拂过,微微撩起她鬓边的秀发,秀发在风中微微摇曳,那舞姿,甚是迷醉,她叹息道:“先皇的事情拖了这么多年一直悬而未决确实令人忧心,但是凶手狡诈,隐藏的太深,你和皇上都已经尽力在追查了,现在还没有查出来,也不能怪你,你不必自责这么深!别再跪了,你已经跪了很久了,起身回去吧!”
沈绿衣心中悲切,眸底含着冷光,她的心志坚定,身体一动不动,像一樽雕塑,她无比痛心的说道:“娘娘,您知道吗?每年一到先皇的生辰、死祭,臣妾都无法入眠,想到先皇的在天之灵得不到安息,臣妾就恨,恨那凶手,也恨自己无能,恨时间流逝得这么快,恨这心头无边无际的痛苦没有安放的位置,也宣泄不出!”
王宁暄深感其殇,满心心疼,她摸了摸左手上那只晶莹的镯子,担忧漫过心头,浮在眉宇之间,像蛰伏的黄雀,看到对手将猎物叼走,她克制着心头的不忍,依依说道:“绿衣,本宫明白你心头的恨,本宫也和你一样的恨,可是你要节哀,不可以这样放任自己的悲伤,你已经是三皇子的母亲了,凡事都要为他着想,你这样自责自伤,苦的是自己,本宫看着,如何能忍心,先皇在天上看着,岂不痛心?”
沈绿衣闻言合眸长长叹出一口气,声音中仿佛藏有泪意:“娘娘,先皇的灵魂不得安息,臣妾的心也无法安息,其实,就算臣妾在这里祈祷再多,臣妾的悲伤仍然没有一丝减损,这些不过是自我安慰!”
王宁暄接着劝道:“先皇已经看到你的虔诚,明白了你的心意,他不会怪你的,只是你这样将仇恨积郁在心头,自我折磨,日渐消瘦,先皇如何忍心,他只会更加的担心你,他的灵魂只会更加无法安息,你既然知道先皇疼爱你,将你当成亲生的女儿一样对待,你就应当让先皇放心,不要再念,随本宫回去……”
“娘娘……”沈绿衣目光热切,悠长的唤着。(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五 耐心劝
王宁暄拉起沈绿衣,说道:“绿衣,本宫相信你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一定会追查到杀害先皇的凶手的,这只是时间的问题,本宫相信你的能力,你有这份孝心,所有人都感动,先皇在天之灵也感动,这样就已经足够了,不要让仇恨充满你整个生活,不要让它控制了你,仇恨不是你的一切,你还要为生者努力生活在这世上!你还有三皇子,他还那么小,他还要依赖你,他需要你,本宫也需要你,皇上也需要你,你不要再沉沦在仇恨中不可自拔,你要学会坚强,学会走出来,只有你活的好了,先皇的灵魂才能得到安心!先皇那么疼爱你,如何忍心看你日夜沉浸在痛苦之中?就是为了先皇,你也要振作起来,要好好的过每一天!”
她的声音温婉暖心,沈绿衣静静的望着她,仿佛看到了无数聚集起来的曙光。
王宁暄深深的望着沈绿衣,依依的劝道:“绿衣,你的人生不是只有仇恨,仇恨,谁的心里都有,但是人能带着仇恨暗无天日的过一辈子吗?放下你心中的执念,这执念会让你走火入魔,你要剔除它,走,现在跟我回去,三皇子还等你回去哄他睡呢!快跟本宫回去!”
沈绿衣拉着王宁暄手求道:“娘娘,您再让臣妾与先皇多待一会儿吧,就一小会儿,臣妾再祈祷一遍就回去!”
王宁暄蹙眉道:“今天你已经祈祷了无数遍了,不必再祈祷了,走吧!”
沈绿衣无奈,只好跟着离开了太庙。
沈绿衣和王宁暄回到绿影宫,刚一进宫,茉莉便迎了上来,微微一屈身,说道:“娘娘,您可算是回来了,刚才三皇子哭着喊着要找你,一直闹着不肯睡觉!”
沈绿衣微微蹙眉,赶忙问道:“小皇子现在怎么样了?”
茉莉答道:“三皇子找了许久找不到,现在折腾的累了已经睡了,奶娘正看着他呢!”
沈绿衣闻言便也放下心来,道:“辛苦你们了!”
茉莉疑惑的问道:“娘娘去了哪里?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沈绿衣没有回答,只是道:“茉莉,你先下去吧,本宫还有事情要同皇后娘娘说!”
茉莉乖巧,没有再问,答了声是,就告退了。
沈绿衣和王宁暄来到正殿坐下,沈绿衣很快就将殿中站着的宫人都遣了下去。
王宁暄见宫人都退干净了,方道:“绿衣,你看,三皇子是你抚养的,他便与你贴心,他找不到你就会哭泣,多让人心疼,三皇子离不开你,本宫说了,你的生活不是只有仇恨,至少三皇子也是你的牵绊,不管你做什么,都要多为三皇子考虑,去者已去,你也要多为生者而活!”
夜色迷醉,夜风微凉,沈绿衣微微垂着长睫,说道:“三皇子能够来到臣妾的身边,都是娘娘的大恩,臣妾感激娘娘!”
王宁暄接话道:“既然你感激本宫,就更要将他抚养好,人生在世,你的追求应该是有很多的,尤其是在这后宫,生存步履维艰,你可要打起精神来仔细的活,后宫尔虞我诈,就算是皇上和本宫也不可能时时顾你周全,还要你自己认真仔细!”
沈绿衣点点头,道:“娘娘说的是,今夜,是臣妾放纵了!”
王宁暄抚了抚左手腕上的那只翡翠玉镯,长长叹了口气,说道:“绿衣,其实现在你既有皇上的恩宠,又有三皇子承欢膝下,手上还握有协理六宫之权,在这后宫,能有的你都有了,是别人羡慕的对象,这是难得的福气,你要惜福才是呀!别人越是羡慕你就有可能越是嫉妒你,你要保住现在自己已经拥有的,就要比别人更加的努力,要时时刻刻戒备起来,在这后宫生存,就如同在冰上行走,随时都有可能走到冰窟去,傅氏被放出来这么久了,一直没有大的动作,但是纯嫔死前,傅氏见过她,皇上已经提醒本宫,有些事情已经透露到傅氏那里去了,傅凝嫣没有动作,只是在蛰伏等待时机,她不可能一直隐忍的,在这后宫,她最恨的便是你与本宫,她若是要有动作,无疑是针对你与本宫,但是本宫还不知道她直接对付的那个人是你还是本宫?你看中先皇的事情,很容易成为你的软肋,事情要藏在心里,不可以让人轻易抓住你的软肋,这样很危险,所以本宫今天一定要把你拉回来!”
沈绿衣微微闪动着睫羽,似乎也有些后悔,低低说道:“娘娘心细,比臣妾看的久远,也比臣妾看得透彻,臣妾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有很多事情都没有顾及到,太庙那里,确实是不宜久留。”
王宁暄仔细的望着沈绿衣,夜色之中,她虽然仍是美艳,却也难掩疲惫之色,仿佛还有一丝憔悴,掩藏在眉宇之间,王宁暄有些心疼,依依说道:“绿衣,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不要让仇恨左右自己,要时时提醒心神来,好好的活着,这样本宫和皇上才能放心!”
深宫寂寞,很容易孤立无援,幸好,她还有皇后,总是给她带来温暖和感动,皇后就像一盏明灯,照亮她前行的路,也告诉她,后宫这幽暗的甬道,她不是一个人在前行,有人在扶着她,走着更加平坦的路。沈绿衣微微一笑:“娘娘今天也累了,臣妾送送娘娘吧!”
王宁暄笑道:“不必了,你好好照顾三皇子,待会三皇子醒来还要找你,你就不必送本宫了!本宫一个人回去,没事的!”
沈绿衣仍然不放心,又道:“天色已晚,娘娘一个人回去,臣妾如何能放心,不如,臣妾唤了茉莉来送娘娘吧!”
王宁暄点点头,温柔的道:“那好吧,你自己早点休息!”
说着,沈绿衣就唤来茉莉,嘱咐茉莉送皇后回中宫。
她对着王宁暄恭敬的屈身,认真的说道:“臣妾恭送皇后娘娘,娘娘慢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