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从关内走,他们这近万人马需要横穿晋冀大地,甚至迫近京师,作为刚归附的外蕃势力,朝廷哪会允准。
次一点的,就是他们路过的河套,虽然与阿剌毗邻,不过除了冬季,平时都有黄河阻隔,套内亦有少量明军,双方互为犄角,当可与阿剌较力一番。
当然了,也可能让秦博在京师做太平王爷,其余人等,或做匠户,或充军户。
最糟糕的结局,自然是被大明人道毁灭,不留一丝痕迹。
不过以目前看来,这个可能性不大,毕竟天朝上国的面子,大明一向看的很重。
自甘藩属,称臣纳贡就能让明廷志得意满,何况是上缴了前元印玺的他们。
“这些地方大员的意见不过是参考罢了,真正能做主的,还得是朝中诸公,秦川哥,你和我兄长的京师之行,任重道远啊。”秦琪回答。
尽管朝廷的回覆还未下来,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他们必然得去京师一趟,特别是秦博,得上演一番称臣朝拜,敬献印玺的戏码。
甫一入关,那些印玺就在大同文武的眼下过了一道,巡抚年富亲自验证了一番,将最为贵重的传国玉玺拿了去,飞骑送往京师。
其余印玺都没有拿去,而是让他们收好,等着进京后,再献给当今陛下。
这不算意外,传国玉玺除了要让当今天子先睹为快,召集人手鉴别真假也需要些时日。
其余前朝印玺,贵重与否不提,他们之中不论由谁保管,都是战战兢兢的,说不定还会被人攻讦,说有不轨之心。
与其如此,还不如索性对秦博大方一些,静等朝廷表态再说。
进京的人选周秦川他们之前商讨过,其中必然有秦博一个,不过他这一走,秦琪和王善武就得留下。
能让蒙、汉双方都听话的,除了秦博,似乎就只有秦琪了,这一点,就连周秦川都做不到,在蒙人那边,他还没有多少威信。
至于王善武,则需留下来统领骑军。
因着斜方谷人手短缺,梁五也得留下来帮忙。
周秦川和苏幼蓉,好歹比其他人要熟悉中原一些,自然就是跟着秦博一道进京的不二人选。
再加上小尾巴小济,四人得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师上下打点,达成他们所愿,实在不容易。
这就是秦琪所说,京师之行任重道远的由来。
既然年富和石彪这一文一武两大地方要员对如何处置他们态度不明,其他三个老狐狸就更不会表态了。
不过了解一番还是很有必要的,代王朱仕壥和总理石璞是小透明,门达三两句话就略过不再提,最后在镇守中官马庆的身上,方才着力介绍了一番。
周秦川这才知道中官就是宦官,也就是后世所谓的太监,不由感叹自己还是读书太少,见识短浅。
马庆此人,既然能监军一镇,想必是有些势力的,而且还是太监,应该也比其他人要好打交道一些,门达此前不就是走的他的路子么?
若能结盟,把这份大功让与他些,当能更进一步,升迁京师之中。
如此一来,马庆岂不是就成了自己等人在京中的靠山和耳目。
至于门达嘛,有了马庆的关照,想来不会混得太惨罢,成,就这么办,先去探探此人口风。
......
斜方谷外旌旗招展,战马嘶鸣,人影憧憧。
此时距周秦川他们入关已有大半个月,朝廷在鉴别了传国玉玺的真假后,终于下了旨意,让博罗纳哈勒,也就是秦博入京谒见,敬献印玺,听封受遣。
秦博和秦琪扒着人头,挑了千余人马随行入京,其中七百是蒙人精骑,剩下的三百人,则是汉人精锐。
周秦川一开始觉得,入京觐见带这么多人马,是不是有些招摇,惹人忌惮。
谁知兄妹俩告诉他,想当初土木之变前,也先一次朝贡能有两三千人,与之相比,千余人根本算不得什么。
要是人数大幅减少,在朝廷眼里,那才不正常。
带队进京的,计有秦博、周秦川和苏幼蓉,小济本也要去,不过他想把已经成了好玩伴的唐丹也带上路,这就不成了。
眼下他们前途未卜,自身尚且难保,凡是与白莲教相关的,都需死死瞒着,哪里容得这般玩火。
加上小济这熊孩子擅能闯祸,这一趟周秦川就没带上他,而是让其留在斜方谷里,自穿越以来,两人尚是首次分开。
不过有唐丹陪他玩耍,又想到能脱离苏幼蓉的管束,小济居然没有吵闹,就这么同意了。
他哪知道,苏幼蓉早将教导他的职司交给了秦琪,读书写字的恶梦并未结束。
陪同他们进京的,还有一千大同边军,由阳和卫高同知率领,此乃朝廷通过兵部下的令,算得上一次公费旅游。
不但有点小功劳,还能在京师露露脸,高同知和他手下的士兵都很兴奋。
门达在经过身份勘验后,自然也得以锦衣卫的身份进京。
作为唯一一个从草原变乱到入关投明都全程参与的大明官宦,门达不但得向锦衣卫禀报详情,今上那里估计也逃不脱。
京中赶来勘验门达身份的,是南镇抚司的一个镇抚使,据说叫卢忠,此刻脸上虽然挂着笑,心里却在叫着苦。
听说瓦剌王子率部相投,其间有锦衣密探的影子。
本以为这泼天的功劳全是他们锦衣卫的,这回能狠狠长一把脸。
谁知……谁知还有马庆这厮参与,这么一来,锦衣卫的功劳可就小多了,甚至在明面上,还得感谢马庆的及时援手。
据门达所说,当年顶头上司被下狱问罪后,他孑然一人,身无分文,乏人支持,茫然无措间,就要放弃塞外已然铺陈好的线索,回京复命。
巧遇大同镇守中官马庆后,有了他的支持,这才得以继续留在塞外打探消息,此次能够说服瓦剌王子南下附明,更是马公公耳提面命的结果。
卢镇抚使暗中恨恨地瞪了门达一眼,这个不成器的家伙,干什么不好,偏生投靠了死宦官。
遇上门达眼光,转瞬却又换了笑容。
不爽归不爽,反正自己这个镇抚使既无实权也无靠山,天大的功劳分到自己身上也不过是毛毛雨。
人却不能得罪,不提眼看就能飞黄腾达的马庆,就是门达,估计也能因功升至镇抚使,和自己一样的位置,再有马公公撑腰,前途无量啊。
只是自己就惨了,此次大功变小功的锅,多半得自己来背,看来得……
脸上挂着笑容的卢忠,眼光在门达和马庆的身上扫来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