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铭勋骑在马上,放眼看着一片焦黄的大漠,又看看那被鲜血染红的战场,心中愤愤,握紧的双拳都“咯吱”作响。
这片战场已经埋葬了太多将士的亡魂,有天旭国的,也有海瑟国的。最后的几役都是天旭国明显占优,海瑟国已经损兵过半。可偏偏海瑟国不知道是接到了什么命令,竟然奋死顽抗。
明明已经残兵败将,不但不投降,甚至也不肯后退;还一再的干扰天旭国的大营,反复的范进。惹的战事又紧张了许多,也拖累更多的将士惨死沙场。
如果可以,赫连铭勋真想一举歼灭这些海瑟国的顽敌,然后直捣黄龙,杀到海瑟国的国都去,看看那个下令顽抗的昏君到底还有没有人性,怎么能忍心让自己的臣民、自己的兵将如此的牺牲?
有战争就会有伤亡,这点赫连铭勋也知道。而他也绝对不是妇人之仁,多么的见不得生死。
可他很清楚,只有势均力敌的战斗才算是正常的抗争;而自己一方单方面的强势,会让这样的一场战争变成一次屠杀。难道真的要把海瑟国的士兵屠杀殆尽了,才能让海瑟国有一个认识,知道天旭国的国威吗?可那么多人的生命,难道就真的如草芥一般?
正在心中翻腾不息的为了眼前的悲怆而凄凉,猛然间天空一声苍鹰的啼鸣,随即就是乱羽纷飞,落下来几根鸽子蛋羽毛。
赫连铭勋抬头就看到一只灰羽的信鸽踉踉跄跄的飞来,而一只大漠苍鹰在身后紧紧追赶。猛地一扑之下,利爪将鸽子的几根羽毛抓下。那只鸽子忍痛飞快的一个回旋转身,这才躲开了致命的一击。
可羽毛伴着鲜血点点落下,差一点就滴在赫连铭勋的身上。赫连铭勋眉头一蹙,对身边副将一指:“弓箭给我。”
那名副将立刻将自己马上到弓箭取下,双手交给了赫连铭勋。
赫连铭勋张弓搭箭,直指霄穹。弓如满月,箭闪银光,手指一松,利箭带着尖利的哨音破空而去。那只苍鹰正好一个俯冲下来,眼看就要抓住信鸽的翅膀,正好利箭从信鸽的身侧射出,正中苍鹰的腹部。
一声凄厉的尖鸣,苍鹰直坠向沙丘,激起一片蒙蒙的沙雾。而那只信鸽也在此时又惊又累,脱力的不能再飞。看了一眼下面的人,收翅落了下来。
赫连铭勋单手背过弓箭,另一只手伸出,轻身而起,正好将那只信鸽稳稳的接在掌中。信鸽落在赫连铭勋掌中才微微挣扎一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了他一眼,随即“咕咕”一声啼叫,脖子一软,翅膀松散开来。
“唉……”赫连铭勋叹息一声。把弓箭交给身边的副将,取出了信鸽的脚环。再把信鸽交给旁人,说道:“也和将士们一起火化了吧。”
这茫茫的一片大漠黄沙,别说要埋骨立冢,就算是挖出沙坑埋了烈士的尸骨下去,只怕一次风暴也尽数卷出了。可偏偏活人的营地又频遭风暴袭击,总是要被黄沙掩埋几次。这还真是天意弄人。
所以战士牺牲后的躯体不能保存,也不能入土为安,都只能火化了事。而这一场战事,不止牺牲了许多的大好男儿,就连战马、信鸽都不知道损失了多少。所以这只尽职的信鸽也只能和将士的尸骨一起,被烈火焚化了事。
那一支信鸽的脚环握在赫连铭勋的手里,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报或是后方呼应的信息。所以赫连铭勋不敢怠慢,飞快的调转马头,一路飞奔回营。
在自己的营帐中,赫连铭勋才将那只信鸽拼死带来的脚环打开。但却是一愣,看着里面的东西心紧缩成了一团。
那信鸽脚环里没有其他的东西,只有一片树叶卷成一团静静的躺在里面。虽然已经过了许多日子,那叶冉冉早已不复当初被采摘下来时候的翠绿生机。可是在这茫茫一片的大漠之中,那早已经满眼都是昏黄和血红的世界里,这一抹绿色该是多么的珍贵。
看着那片叶冉冉,赫连铭勋嘴角慢慢的勾起,再勾起,最后弯弯的唇角犹如月牙一般,美艳的容颜也颇具神采。
叶冉冉!叶冉冉!羽找到她了,还带来了这般的消息。
不,不对,这不是羽带来的消息。若是穆紫羽,则可能是两个字:安好。
这一定是她带给自己的消息,她亲手装进这只脚环里的一片叶冉冉。
小心点把那片将要脱水干枯的树叶拿在鼻息间,似乎还能嗅到特属于她的淡淡馨香。又仿佛能够看到叶冉冉那一抹清丽的笑颜,还有她清亮如水波荡漾的眼睛。
“呵呵,也亏你想的出来。”赫连铭勋悬了许久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把那片叶冉冉仔细的收在一卷书里,赫连铭勋感觉那是最美的一抹绿色,美的可以让他忘记了那战场上的血腥,忘记那断肢、残臂的悲切和战士赴死的凄然,还能够保存着一份最真的美好吧。
似乎多了一份牵挂,又多了一份眷恋,赫连铭勋对眼前的一切都豁然开朗。原本想要将这一切都毁灭的心情也慢慢变得释然了。想想或许还有更好的办法,或许战争也不用死那么多的人吧。就算是敌军,也该有生的权力。
赫连铭勋正在心愉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阵阵的号角之声。那号角声如牛鸣、似狼嚎,听起来深沉悠远,带着一种莫名的悲切。
赫连铭勋心中一凛,快步走出营帐向远方眺望,只见黄沙已经漫天卷起,大地都在颤抖一般,远处一对人马飞奔向这边战场而来。
“启禀王爷,海瑟国突然有一队奇兵突袭而来。他们……他们的队伍最前面竟然是狼群!”快马跑来报信的探子几乎是颤声说的。
而与此同时,营中的战马嘶鸣出声,在马棚里不断的踢踏着,焦躁不安的甩尾。很快又有人来报:“战马受惊,已经踢伤了三名马夫,还有一个马棚的战马已经发疯似的撞破围栏,跑出营地去了。”
赫连铭勋皱眉远眺,只见飞奔而出的几匹战马竟然是朝着战场方向奔去的。过了战场不远就遇到了海瑟国的那队奇兵,而最先的狼群猛扑上去,那几匹高大的战马还没来得及发出嘶鸣和惨叫,就已经被狼群扑倒,片刻间已经变成了一堆堆的白骨。
“啊!”已经有士兵因为看到这样的景象而惊讶出声。高大的战马况且如此短的时间就变成了一堆白骨,如果是人……,简直不敢想象啊。
“传令下去,营门紧闭,点起所有的火把,所有将士原地待命。”说完,赫连铭勋快步走向马棚,亲自拉出了他的那匹玄黑色战马,飞身跳了上去。
“王爷!”一个副将叫了一声,也想要跃马奔上。可无奈他的战马猛的一个踢腿,将他掀翻在地。
赫连铭勋回头嘱咐一句:“所有人守住大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开门出战。直到我回来为止。”
“可是,王爷你孤身一人……”可话还没有喊完,赫连铭勋已经飞骑来到了营门。在缓缓落下的营门中穿行而过。他的战马才险险跑出大营,身后的营门就落了下来,将营门紧紧的关住了。
所有天旭国的将士只能看着他们的主帅,恭亲王赫连铭勋孤身一人向着战场驰去。那一身银甲在夕阳下映出金色的光芒,犹如是天上的战神一般。
赫连铭勋知道,那些战马发狂的原因都来自于那阵号角声。那据说是可以降伏百兽的“苍犀角”,吹出来的声音不仅可以驭兽,还可以另对方的战马发狂。
幸好他坐骑的“墨云”是千里龙驹,据说是有苍龙的骨血,所以才没有被那“苍犀角”的声音所撼。但此时能够出营迎战的,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战场上战士的鲜血大部分已经被黄沙所掩埋,沙子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只要不多的时候,那些足以令人胆寒的鲜血竟然渗透到了地下,不见半点的踪影。
而空气中还残余的一些血腥的味道,才暗示着这里刚刚有一场恶战。但现在,又预示着鲜血将要再次流淌。
赫连铭勋拉住马缰绳,让墨云慢慢的踱步向前。走过那一片茫茫的战场之后,径直迎上了那一队海瑟国的奇兵。
所谓奇兵,不只是因为对方的衣着出奇,更是因为队伍最前列是一群大漠苍狼开路。那些狼都膘肥体壮,头狼是一只灰黑色的雄狼,但不知道因何只剩下一只独眼。
可虽然只有一只眼睛,但那淡绿色的眼眸深处闪着嗜血的光芒,狼牙雪白而透着血腥,迎着赫连铭勋,飞扑过来。
“停!”一个娇叱的声音响起,那些将要发狂的狼群顿时停了一下,随即头狼仰头嘶嚎一声,狼群散开,分立在左右两边,闪出一条通道来。
“你是……表哥?”一个红衣少女从海瑟国的战队中走了出来,身下的枣红马铃声清脆,衬得那一张妖艳的笑脸更加的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