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真笑道:“你放心,我知道。”
于洁见旁边没有人,拉颜真到一边说:“你知道什么,你自己去生产车间问一下他们,看你的货做到哪了,别到时候误了交期。这是你的第一单业务,我是好心提醒你,不是你把订单下发了就可以撒手不管了。”
颜真被于洁这么一说,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按理说颜真那头批次的表带已经到了包装出货的程序。但是颜真跟于洁告别后,跑到包装部根本看不到巨星表带的货。
颜真急忙喊包装部的主管过来:“巨星表带的货在哪里?”
包装部的主管没好气地说:“不知道,你自己去找,别问我。”说完把颜真甩一边去忙他的,包装部里的工人们都朝颜真看了一眼,然后一个个像机械人一样做着活。年底工厂里赶货,大家都很累,这个他也理解,但是他的货做到哪里他问一下包装部主管,他居然用这种态度对他,这实在让他恼火不已。
颜真在包装部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巨星头批次的表带货物,他急忙再次问包装部的主管:“为什么巨星表带的货还没有发到包装部来做,再过几天就到交期了,你知不知道。”
包装部的主管说:“他们生产部不发上来,我做什么做。好了,我不跟你废话,你去生产部问一下。”颜真知道这是踢皮球,不过没办法,他还就是他们踢来踢去的皮球。他没想到做贸易在生产环节中会遇到这种事情,一般工厂向做贸易的人要订单,跟求爷爷告奶奶一样。他倒好,被他们当孙子一样耍起来了。
颜真后来得知,年底厂里赶货,厂里的业务员订单都生产不过来,他们见颜真是外来和尚便趁机给颜真一个下马威。颜真因为壮着有许小婉做后台,他在厂里也没有巴结那些可以整到他的主管。颜真到生产部找到生产主管,他没好气地说:“巨星的货要暂时压一下,我们忙不过来。”
颜真忙说:“不能再压了,再压就要误交期了。你帮个忙吧。”
生产主管对颜真白一下眼,说:“你叫我帮忙,你没看到我一天二十四小时在加班,谁来帮我的忙。”
这狗日的一天到晚跟狗腿子一样在车间里管着工人们,他经常躺在自己那间由车间小旮旯隔出来的肮脏办公室里睡大觉,别以为他不知道。
“什么事?”这时生产经理走过来。
颜真一见到生产经理过来,就赔笑地递上一根香烟,说:“刘经理抽根烟。”
刘经理接过颜真的香烟对生产主管说:“你去忙你的。”
生产主管被刘经理这么一说,像哈叭狗一样夹着尾巴离开。颜真知道这事不能惊动许小婉,不然这点小事都去惊动许小婉,他会被许小婉看扁的。一个老板再大的本事,他也需要员工做事。颜真觉得许小婉是一个聪明的老板,她应该不会过问厂里
管理人员这种贪小便宜的事情。颜真于是趁机对刘经理卖乖:“刘经理中午有空没有,我请你吃饭,我初来乍到很多事情还需要请你指点一二。”心想巴结一条哈叭狗不如巴结一条牧羊犬,生产主管级别小儿科,他把生产经理拿下,将来他的货只要刘经理一句话,生产部门肯定再也不敢刁难他。
刘经理听到好事习惯性地暗中吞口水,表情就和悦地看着颜真说:“吃个饭嘛,这个,这个……”
颜真没想到现在还有这种装逼的领导,不过工厂里的领导毕竟是池塘里的蛤蟆见识有限。颜真以很理解的姿态抢道:“这个饭再忙也是要吃的,给个面子吧。”又说:“对了,刘经理我先跟你说一个事,我的货在生产环节出点问题。”然后颜真把情况向刘经理反应一番。
刘经理一听颜真这么说,心里有一些无名的窝火,颜真这种请客的方法像是一种“嗟来之食”的要挟,但是他又不好不给颜真的面子,他不给面子还觉得他这人心胸狭窄,毕竟颜真跟老板娘是熟人,事情闹大刘经理的乌纱帽没准难保。刘经理窝着无明火气,一本正经地抽着烟说:“这个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们再慢慢说吧。你去找仓管文员到仓库看一下巨星的货做到那个程序了,到时候我看情况给你行个方便把货赶出来。”这话说得滴水不漏,颜真看得出刘经理是经常占业务员这种便宜。
颜真跟刘经理告别后,他很想去找许小婉说自己在厂里遇到的苦水,但是他快到许小婉的办公室门前时却打消了那个念头。他在没有大订单之前,许小婉根本瞧不起他,他在鸿发进进出出,有时撞见许小婉,许小婉也像对待其他员工一样对待他颜真。颜真深深地知道,如果许小婉瞧得起他颜真,许小婉的员工就不会刁难他,狗都是仗人势的,主人瞧不起的人狗当然瞧不起。现在许小婉的员工刁难他,他还去找她说自己在厂里遇到的苦水,那不是自讨没趣,到时候没准更加让她觉得他是一个没用的人。
颜真进入鸿发后,愈来愈看清许小婉的嘴脸似的,她现在给颜真的印象就是一个很势利的女强人。颜真每次看到厂里那些累死累活都拿不到《合同法》上规定的薪资时,就止不住在心里诅咒许小婉。
颜真准备到楼下去等刘经理下班,颜真走到楼下居然听到一个女孩的哭声。颜真好奇地走过去,只见六十来岁的保安队长老许在骂一个站在那里哭个不停的女孩,“你给我滚,你怀的野孩子说是我的,我老了不可能生孩子,你不要找我,滚开,不要来吵我,我没钱。”
颜真好奇地问一个看热闹的磨工,“出什么事了?”
那个磨工全身像挖煤工人一样黑不溜秋的,一张黑脸笑起来,说:“老许把这妹子睡了,这妹子现在怀孕找老许要钱打胎,老许不认账。”
“小高,你还在这里看,快去分货
了。”另一个磨工喊一声。那个磨工就笑嘻嘻地跟着同事去车间分货。
这时老许在推那个女孩快滚,那个女孩十七八岁的光景,长相一般。后来颜真得知那个女孩是从大山里出来的女孩,对这个世界很陌生也很恐惧,因此老许趁机“诱干”了她。女孩被老许“诱干”后,不敢跟家人说,也不敢跟外人讲,大山里的女孩思想保守,害怕这种丑事被传扬开将来嫁不了好人家。
可是女孩很不幸有了孩子,她走投无路就哭着告诉老许她怀了老许的孩子,想让老许带她去打掉孩子。
老许却死不认账,还扬言她再胡搅蛮缠就把她赶出厂。
这事许小婉也不管,别人更加没有人敢管,因为老许是许小婉一个远房伯伯。老许一直在厂里做安保工作,他仗着自己老板的亲戚,在厂里有一些狐假虎威,欺负一些胆小怕事的女员工。据说厂里有一些女员工为了在厂里得到一个好点工作待遇,就自愿去跟老许睡觉,然后老许去找部门主管说情,让跟老许睡过的女员工得到好点的工作待遇。这肮脏的血汗工厂在颜真深入它的内部,看到令他无比窒息的真相。那些员工从自由的农民变成血汗工厂的奴隶,这种奴隶的代号叫农民工。颜真不知道怎么来形容这一切的罪恶。他只有闭上自己的眼睛,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他们让他见识到的地狱景象,是那么的恐怖,是那么激励他奋发图强。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社会,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里,人唯有强大自己。颜真脑子里迸发出这些思想之际,他听见有人在那边议论那个女孩的事情,他们好像在说那个女孩被老许调戏的时候,是她主动向老许献身的,因为她想从老许身上搞钱。老许跟她睡过后,老许安排她在仓库做仓管工作。
“这小婊子活该。那次我去拿料的时候,TMD仗着有老许撑腰对我发脾气。”
“这小婊子应该不老实,在外面搞了男的。”
“不要乱说,这是人家的事情,我们去做事,不然被主管看见又要罚款了。”
颜真朝那几个女员工看了一眼,她们拉着一拖车货进车间去了。穷人的悲剧不只是被富人剥削,还有穷人之间的倾轧。那个女孩哭成个泪人似的,没有一个人同情她。颜真也像看戏一样看着她被老许推搡,心里虽然很想打报不平,但是他不敢那样做,他不敢得罪人。不然他得罪老许,老许没准就会找一些事情搞得他在厂里没法安生。明哲保身,这是他以前很鄙视的处世哲学,但是现在他明白存在即合理。这个社会人人自危,谁都没有能力去帮谁?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悲凉不已……颜真点燃一支香烟,隔一定的距离看着老许怎么处理那个女孩。那个女孩像一条癞皮狗一样缠着老许不放,老许个子小力气也小,他被那个女孩缠得叫骂不止,但是那个女孩就是抓住老许不放手,一个劲地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