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云端很冷,灵符的速度很快,瞬间就在流云之中滑行了百米之远。
阿零有些恍惚的站在灵符之上,看着朝阳映上四周的云彩,将那一蓬蓬雪白染成金黄。那个光亮很漂亮,却并不温暖,胸口压着一口血,她不能说话,没有挣脱扣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她死死抿着唇低着头,飞了一会儿,忽然感觉手心处一热,温暖的热度沿着手臂一路往上直达胸口,难抑的一阵痛疼之后,她猛得呛出一口血来,却感觉一下轻松了很多,终于可以顺畅呼吸了。
阿零抬眼,有些发愣的看着身前百里容笙的背影。还是那一身如雪的白衣,还是那一头如墨的黑发,他似乎又瘦了一些,单薄的身影带出一抹萧索,在她印象里他一直是这样一副久病难愈却又倔强冷淡的样子,此时此刻,亦是如此。
扣着她手腕的掌心握得很紧,指节都微微发白,百里容笙的体温很低,手心却热得发烫,那是他的灵力,正在源源不断输入到她体内。阿零微微皱眉,有些吃惊,明明先前在那悬崖露台上她的表现就已经完全暴露了内心的想法,他应该已经知道她骗他了,前一夜她表现得那么冷淡就是为了止了他的杀意,结果现在他居然还是要救她?她想着,目不转睛,忽然灵符一个急急坠落差点把她一下甩下去,阿零在剧烈震动之中好不容易站稳,看着灵符幽幽向上浮动恢复了先前的高度,灵符和操控者的灵力直接相通,说明百里容笙此刻的灵力已是虚耗得厉害,阿零再是皱了下眉,下一刻开口:“百里…”
一开口,却是被一声极轻却极冷的声音打断:“你不要跟我说话。”百里容笙没回头,唯有声音从前方冷冷传来,“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阿零不再说话,看着百里容笙扬手,加快了灵符的速度。耳边风声呼啸而过,那死死扣着她的手掌愈发用力,灵力却仍在传递,阿零抬眼,看着眼前不断掠过的云海,她微微偏了下头,却是最终忍住了,没有回头,再望上一眼。
那青黑色的灵山,下一刻已经被远远甩在了身后,悬崖禁地,灵力散去之后两重结界终于开启,青草地间,血迹斑斑,到处都是傀儡肆虐割裂出的巨大裂痕,恐怕不多久整个露台都会崩坏塌陷。禁地之上已是再无声响,半空之中,手持酒杯神色冰冷的花倾城已经很久没有变过姿势,静静凝望而下,杀意笼罩在大气都不敢出的属下四周,下一刻,终是有信鸽过来通传,堕神已经带着神女离开灵山境地,神女的三个侍从也全部消失,踪迹难觅。
密长的睫毛,在那一刻轻动一下,血瞳之中泛起一抹幽冷的光,那抹颜色比那杯中红酒还要艳丽。淡淡垂眼,花倾城收回视线,声音轻柔,听着平静:“修补一下那晶石,带殿下回去。”
话落,转身,指尖那高脚杯磨成的金粉却是一瞬随风而散,远远朝着那已无人影的方向而去。
——
灵符瞬行千里,耗费着维持生命仅剩的灵力,当那迎着艳阳如同刀锋一般的冷意刮擦过脸颊的那一刻,心底肆虐的浊气已是快把神智狠狠撕裂,这一刻,百里容笙其实并不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
她终究还是骗了他,他不知道她昨日的泪水有几分是假的,却是能断定,她今天的泪水,全部都是真的。也许早在她说出那些决然的话来的时候,他就应该察觉出来她冷静得反常,是她低估了她的感情,以为她可以记得所有也放下所有,但是其实,她根本什么都没做到,只有对着他的时候,她才能保持着那无懈可击的虚伪和冷漠,面对着那个人的时候,她却是慌乱而毫无招架,每一个眼神,都带着深深的绝望和眷恋。
这就是她要给他看的生离死别,可笑的是,他之前居然还真心期待过一场悲惨结局;更可笑的是,如今悲惨结局真的来了,他却还是要她,带着她离开,续着她的命,他明明就应该在她失神痛哭出来的那一刻,就当着那个人的面杀了她的,不是么?
掌心之下,传来的体温里带着轻微的心跳搏动,很轻,有些乱,她的身体也已经到了负荷的极限,并不比他好一些。脑海之中再次浮现出的,是那双清冷无边映不出任何光彩的眼,这个时候,他只要回头,看见的一定就是同样的一双眼,永远冷淡,永远无光,昨夜他还有一刻失神想过,到底有谁能真正映入那抹浓黑,带来世人从未见过的神采,结果答案却是来得很快,那样的讽刺,让他今日就真真切切的看到了一次,毫无悬念的,看透了一切。
从云端落下,终是到了约定的地点,a市,熟悉的街道熟悉的空气,最终落在那城市公园隐蔽的角落,百里容笙默默抬眼,看着早一步抵达的佘青和大头从暗处冒出来,朝阿零跑过去。看见阿零,他们的眼神关切担忧,瞥到他的时候,全化作浓浓的敌意。百里容笙面无表情的走开,没有再回头,他不会放手,也不会杀人,只是经过昨夜,他想明白了一件事,此刻,想要一个人静一静而已。
原来,无论有没有前世的记忆,阿零都还是那个她,从未变过;前世今生,她永远是那个他遥不可及的存在,即便此时此刻,他成功带走了她的人,却是从未,接近过她的心…
而同时,她却永远在另一个男人伸手就能触碰到的位置,全心全意注视,一心一意相待,她看着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等着他的每一次回眸每一个笑容,即便如今她已经远远离他而去,她却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他的身边。
他的日月星辰,是别人的寻常平生,他拥有的永远只是仰视的光辉,而他,拥有了除此之外的…一切。
这一场对决,这一局,终究是他输了,输的,彻底。
——
此去前去越山,取道青州百里门遗址,路途遥远,并不是单靠灵符就可以去的地方。
车票,路径,所需物品,这一切阿零事先完全没有想过的东西,百里容笙早已一一准备妥当,四人站在百里家的客厅内,看着简易的行李,听着百里容笙用着平淡的语气交代事宜,佘青和大头站在阿零身后,盯着那张淡漠苍白的脸,眸中敌意越来越明显。
像这样事先就安排好了一切,不正是落实了他百里容笙早就算计好了一切,设好了陷阱料到他们主子会就范么?想来,这一次他们c市遇伏,和殿下分开还有严景被杀这一系列事情,这百里容笙都绝对脱不了干系!这样想着,佘青眸中的冷意愈盛,却又不能言语,冰冷视线的注视下,百里容笙毫不在意的说完嘱咐的话,偏头望上阿零:“我还有件事要处理一下,之后我们就出发。”
百里容笙的语气很淡,说话的时候,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自从他们回到a市之后他就一直是这样一副淡然的姿态,绝口不提灵山上的事,说话行动表现得也很自然,就像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有着共同目的要去做共同的事情一般坦然。
百里容笙这样的表现,倒是让阿零惊异之后有些放松了下来,她看着他,觉得这样的百里容笙,才是他原本一贯的样子。
个性冷淡,处变不惊,情绪波动之后也永远都能在第一时间调整回最优的状态,这才应该是真正的百里容笙。往年熟悉的那个他,其实很多时候相处起来都让她很放松,只是如今,神格觉醒之后的百里容笙却是经常有着过于冰冷的眼神,情绪也总是徘徊在失控边缘,变了太多。自从灵格合一之后,阿零心细了不少,这样细微的差别她从很早便开始观察,仅仅是因为她和殿下的事他接受不了就变成这样了么,阿零直觉,事情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站在客厅一角,阿零分析着情况,不动不语,一双墨色的眸子衬着黑衣长发,整个人看着极其冷漠。站在客厅另一头,邢悠难以控制的一再抬眼,偷偷打量上那张冷若冰霜的小脸,气息都有些不稳——这个女生,是昼零?她是昼零?!为什么仅仅半个多月的时间,她竟是变化如此之大,气场和气质同之前简直是派若两人,让她都有些被震慑到了的感觉?!
原本因着主子的计划,她知道昼零今天会来,心中是非常不爽的,脸上自是摆不出什么好脸色,结果却是看着这样的昼零,脸上的冷意都忘记了,寸寸被震惊代替。昼零她,原来是有这么好看的么?为什么换了衣服换了发型之后,配着那淡淡疏离的气质,那张原本算不上绝色的脸看着竟是让人有些移不开眼睛?还有,她那淡漠的气质冷冷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一次回来她竟是有了这么大的变化,这么,叫人嫉妒抓狂的变化?!
那一刻,墨瞳之中一瞬扬起一抹妒意,邢悠顾不得佘青和大头看来的嫌弃目光,也顾不得阿零如今慑人的气场,死死瞪圆了眼,凝上了那张冰冷的侧颜。下一刻,感觉到敌意,阿零轻轻抬眼,一偏头,一下对上邢悠的脸,那一刻,那双暗如子夜的眼里带出清幽寒意,便是这样面无表情淡淡望来的一眼,迫力却是巨大,刺激得邢悠一下扭头避开视线,满脸慌乱,下一刻,身侧大门打开,百里容笙从卧室走了出来。
那一刻,门帘轻动,带出一抹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在场的所有人都察觉到了,视线一下聚焦上了那张苍白淡漠的脸,百里容笙却是始终如一的沉默,垂眼淡淡看了阿零一眼,示意她可以走了。
阿零随即转身,跟在百里容笙后面出了门,原地,佘青轻轻抬眼望了对面的邢悠一眼,那个眼神,冰凉中带着一抹不屑笑意。嫉妒心被洞穿,偏偏对方还毫不在意你这样的小角色,这样的忽视让邢悠一瞬白了脸色,下一刻,狠狠瞪回佘青,邢悠扭头回到卧室准备拿了东西就走,却是在卧室门口一下顿住脚步,难以抑制的惊呼了一声。
卧室里从方才起就越来越浓的血腥味佘青已经在意很久了,此刻看着邢悠的反应她几步过去到了门边,朝里一望,只见那灰暗的卧室里,到处都乱糟糟的堆砌着杂物,墙角的大床上,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静静趴在床沿,姿势已是僵硬,一根细长的筷子,从背部刺入,生生扎入了心脏所在的位置,已然已经将脏器捅破,鲜红的血从那细小的伤口流出来,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染红了一片!
佘青不识男人的身份,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人是刚死的,是那百里容笙刚刚杀的,这样一个房间,养着这样一个残疾人,看得出来时间已经很长了,却是在最后要离开的时候,干脆利落的选择了了结么?多年赡养的决心,一朝舍弃的狠心,呵,看来,她之前对这百里容笙的判断没有一点问题,他果然是个变态,极其危险需要严加防范!
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下一刻佘青转身带着大头离开,只余下邢悠一个人还站在那卧室门边,手脚发凉,完全,反应不过来…
同一时刻,万里之外,灵山密境,黝黑庄严的魔宫屹立在山顶,沐浴在晨光之下,散发出幽幽冷光。
早先围观崖底那一幕的侍从已经散去,授命追踪的人已经离开,修复晶石治疗贵宾的人亦在忙碌,随侍在花倾城身边的之后最亲近的属下,谁也不愿在这么一个明显诸事不顺的清晨再去接近他们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王。
手持一壶清酒,黑衣的侍女匆匆绕过回廊前往大殿,天边流云随风,一层一层的遮蔽着艳阳,一大片云彩飘过,带来浓重阴影的那一刻,侍女行至一处偏僻墙角,那里一丛灌木,依附墙体在阴影中长得茂盛,转弯的那一刻,云彩落下的阴影恰好遮落,一片黑暗的空间,不大,明明只是两步的距离,裙摆一个轻扬绕进去,下一刻却是没了动静,再也不见有人从那阴影里出来。
清冷的空气中,传来微微异动,像是撕裂声,又像是噬咬声,只是所有的声音都太轻太细碎,让人分辨不明,便是那夹杂在细碎动静里若有似无的几声呜咽,都是极低,根本没人发觉。
直至,许久之后,天边云卷云舒,当那遮日的云彩去了又来,再一次随风而散露出明艳骄阳的那一刻,角落里的灌木终是动了一动,幽幽的,一抹白色人影从里头飘了出来,腰肢纤细银发如雪,初初一眼,那个背影分明美好,再跨出一步,腰线以下,十指如刀,满是血迹!
飘了两步,白影落地,衣袂一个轻动,又是一个黑衣黑发容色清丽的少女,晨光之下,少女面色沉静,伸手轻轻端起地上的托盘,正了正上头的酒壶,端着盘子,少女沿着去的方向,缓缓迈出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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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明两天字数少一些,后天开始恢复万更了╭(╯3╰)╮
▪ t t k a n▪ C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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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点喜欢上了王菲的匆匆那年,古巨基版本的也很喜欢呵呵,感觉和文文最近写到的内容有共鸣哇,大家应该也都听过吧,歌词写得真是好,即现实,又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