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白易寻走后,魏风装作不经意的在后院转来转去,时不时的向福缘斋内瞄上一眼,然后再无所事事的回到自己店内。
隔一会去后院喝口水,隔一会去后院炒个花生,得空就偷偷看一眼福缘斋,于斋主始终老神在在,恍若未觉。
半晌,有些抓耳挠腮的魏风终于是忍不住了,端着一盘炒花生进了福缘斋,笑嘻嘻的凑到于斋主跟前:“斋主,刚炒好的花生米来点不?”
于斋主半抬眼皮,下巴微扬:“放那吧。”
魏风依言将盘子放在他的茶桌上,然后左右瞅瞅找到个小凳子,搬来坐在他跟前,眼巴巴的看着他。
于斋主又闭上了眼,魏风也不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晃摇椅,看着他摇椅越晃越快,看着他摇椅晃乱了节奏。
渐渐地,摇椅停了,于斋主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对着魏风没好气道:“你要是没事就回你书屋去,在这傻愣愣的盯着我干什么?”
魏风摸了摸头,小心翼翼道:“那我要是有事呢?”
“有事你不说事,伱指望我能意会?”
“哦,就是,那个,嗯……”真开始说的时候,魏风反而有些扭捏了。
“不说快走,别在这碍眼,吭吭哧哧表演给谁看呢?”
魏风嘿嘿一笑,麻利地从小凳子上弹起,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回自己屋内,从一个纸盒中取出他当时得来的那副字,纸盒是他专门买来装这幅字用的。
将这幅字撑开,他又颠颠的跑回,凑过来笑嘻嘻道:“斋主,我当时不知道您这字画有那么珍贵,没认真选,随手点的,您看能不能给我换一幅……”
于斋主冷笑道:“哦?你这是嫌弃我这幅字太差了?”
魏风连忙解释:“哪能啊,您这里的字画件件珍品,每一幅都是传世佳作,只是小子愚钝,直白点的勉强能懂,比如刀啊剑啊之类的,这个对我来说理解起来还是有些难度的。”
于斋主冷冷的看着他:“我倒是觉得这幅字很适合你,你应该能懂才是。”
魏风笑的有些尴尬:“哪能啊,我这面相一看就是个谦谦君子类型的人,所谓君子必佩剑,我觉得那幅‘一朝携剑起,上马即如飞’就挺不错,我其实一眼就相中了。”
于斋主沉默了许久,终于是眼角抽了抽:“你这无耻样,倒是跟你手里这幅字更配了。”
魏风抓耳挠腮:“您不能这么说呀,我就算不是个谦谦君子,好歹也是个正义凌然光明磊落之人吧,要不换成那副‘身轻一鸟过,枪急万人唿’,我觉得我这个气质用枪也是合适的。”
于斋主将他看了又看,想要知道这小子的脸皮到底是有多厚,究竟是怎么说出这番话的。
看了许久,终究是叹了口气,抬手一挥,整个福缘斋内的一切随着他的抬手似是闪动了一番,可是环视一圈又感觉什么变化也没有。
不,有变化的,魏风注意到,墙上挂着的所有字画,随着于斋主一挥手,全都变幻了位置,原本正对门的那一幅也不是“一朝携剑起,上马即如飞”了,而变成了“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
魏风仔细一瞧,忽然感觉这副字的气势丝毫不弱于之前那幅,甚至在锋利凌厉中要更胜一筹,俨然这才是于斋主最得意的一幅字。
他飞快在店内寻找到了原来那幅“一朝携剑起,上马即如飞”,这幅字内洋溢出的少年得知之意仍在,可却没有那种胜过其他字画一筹的感觉了,他隐隐有所悟。
“明白了吧。”于斋主的声音这才传来:“我这店内的每一幅字画都有其真意所在,彼此之间并无绝对的优劣之分,只在于我想让哪一幅字更加显眼罢了,你选这幅,一定是这幅字最契合你当时的心境,并非随意之选。”
魏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头点到一半却又强行止住了:“可是……我还是想换一幅。”
于斋主不说话了,半耷拉着眼皮看着他,道理已经跟你讲过了,要是再不听话就要讲物理了。
魏风见他眼神瞬间打了个哆嗦,感觉要遭,连忙挤出一个笑脸道:“斋主,我开玩笑的,这幅字好,还是这幅字与我最契合,嘿嘿,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店里好像来客人了,我得去招呼。”
说着,魏风已经抬起屁股,拿着手里这幅字准备溜之大吉,只见其上洋洋洒洒写着一首诗: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这就是魏风选的那幅字,当时他只当这什么福缘斋就是个骗局,斋主是个老骗子,所以就指了指墙上这幅嘲讽意味最浓的字,自然是在暗骂于斋主的,只是没想到碰上了真高人,反而坑了自己。
若是换一幅带有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他还有些头绪,知道该往什么方向参悟,可如今选了这么一幅字,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参悟,甚至该不该参悟。
这首小诗的意思也很简单,翻译过来就是:黄鼠狼还有脸有皮的,你堂堂一个人却不注意行止,你咋不去死呢?
魏风愁眉苦脸的就准备走了,心里还想着这里莫不是蕴含着骂人之道,回头对敌的时候,几句话就把对方骂死,另类的不战而屈人之兵?
“先坐下。”
就在魏风屁股半抬准备溜之大吉的时候,只感觉一股无形之力将他又压回到了小凳子上。
他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要收拾自己?心中暗道不应该呀。
这段时间他已经把于斋主的脾气摸的七七八八了,按理说对方不会跟他计较的,于斋主看似比较冷淡,有点不近人意的样子,其实脾气还是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