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道:“她确是讲理的,只是讲的是她高家的理,不是别家的理!”
齐长春听了,也忍不住笑道:“你这话我大哥今日却也说了,却不是英雄所见略同?”
文氏啐道:“谁是英雄?我又不是男人!”
齐长春道:“你这般操持家务,还当不得一个巾帼英雄?”
文氏听了,听是笑,知了一回,却又忍不住,问道:“你大哥怎么说的?”
齐长春道:“我问他,这一两银子,大嫂知不知道。结果他说,这只母老虎,只瞒着她便是,若让她知道了,又要摆起她的虎威,说起她的歪理了!”
文氏笑道:“这话,他也只对你这做兄弟的说说,若当着我的面,打死他也不敢说,生怕有一丝风儿吹到他老婆耳朵里去。”
齐长春也笑道:“你既然知道,便莫说出去。”
文氏道:“我自然不会让你难做,无事去说她做什么,难道她的为人,村里还有人不知道的么!”说了又顿了一顿道,“大哥也是可怜,也不知这一两银子攒了多久才得换成一张整钞放在怀里。咱们虽穷些,但也有些银子使使,你大哥只拿这一两银子出来,知道的说他被老婆管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只想使小钱来博好名声呢!”
齐长春道:“各家有各家的难处,还是少说两句吧,你看敏儿和宝儿都在呢,莫让他们听了去。”
原来这时齐宝儿和齐敏儿两个听到父亲回来的声音,都走到外间来了,看着父母说话,也不插嘴。不过齐敏儿是知道他们所说的意思的,而齐宝儿,只怕还听得一头雾水吧!
文氏见两个孩子从门帘边上露出头来向这边看着,便也只是点着头笑而不语,又去洗了手,再穿了围裙,这才去收拾那两间空屋子。
齐长春对两个孩子道:“爹娘要收拾屋子,你们乖乖的,不要乱跑。”
说着便也跟着文氏去了。待到收拾完毕,齐长春又去村头的木匠那里,订打了一张大床,一张桌子,两条长凳,两把小椅。
第二天一早,齐长春便去拿了这几件家什回来,齐福也正式住进了齐长春的家里。而从这一天起,齐长春便和齐福、齐宝儿兄弟两个开始了日夜的苦读。
齐长春每日里卯时便起,齐宝儿和齐福也一样早起念书。文氏看着心疼,略提了几句,说齐宝儿又不考学,何必这么早就起。
齐长春却道:“以后他念书考学,自然也是要如此的,现在让他提前习惯了,也是好事。需知不劳其筋骨,如何能成大器?”
文氏无法,只得随他们去了,倒是齐敏儿,也是每天早早地就被吵醒,而且他们现在一念书就得念个一天,声音小一点,齐长春还要训诉他们,真是想补个午觉都难!
不过晚上一个人睡,齐敏儿倒还有点不习惯,有时半夜醒来,觉得少个暖乎乎热源在身边,还真有点怀念——上一世齐敏儿身体倍儿棒,这一世居然是个寒性的体质,一觉醒来后往往觉得手脚冰凉。之前有齐宝儿抱着搂着,倒还没觉得,如今居然悲催到半夜被冷醒的地步了。
会哭的孩子有奶喝!
齐敏儿放声悲呼:“娘,我冷!”
文氏从梦中惊起,见齐敏儿夜里手脚冰凉,便把齐敏儿抱到自己床上来睡,一边好言安慰——这几天齐长春带着两个孩子,在另一间屋里睡了,为了考学,他也暂时禁欲了!
也不知是因为迷信还是因为要专心学习,反正齐长春与文氏的分居,让齐敏儿与文氏在时隔一年之后,再度睡在了一个被窝里。
闻着那曾经熟悉的气味,和被拥抱着的那股温暖,让齐敏儿既舒服又安心——或许从这一刻起,齐敏儿真的把文氏当成了自己的母亲。
前一世的母亲的感觉,其实并没有从齐敏儿的脑海中散去,这一世的生母,却已经记不清了,那匆匆的一面,虽然只有两年多,但已经记不清了,唯一还能偶尔在午夜梦回中忆起的,也只有她那撕心裂肺的叫声。
可惜,仅仅这样的叫声,也只有唤起齐敏儿的怜惜之情罢了,有对她的,也有对自己的,但要说有什么亲情,也实在是牵强——对上一世母亲那近二十年的感情,不是一下子就能忘怀的,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接受另一个母亲。
文氏固然有着她的小缺点,但仍是一个善良的人,也是一个疼爱齐敏儿的人,所以齐敏儿在这一刻,的确是已经把文氏当成了母亲。
而这段时间里,三个大小男人都窝在那屋里念书,居然连面也不露一下,吃饭由文氏送进去,大小便都在里面放上一个大马桶解决,齐长春说这是为了模拟考试时的情形,让两个孩子提前体会一下。
的确,古代的考试不像现代,考完就回家的,而是要连考几场,每人一个小屋子,吃喝拉撒都在里面。
也有些人受不了这种压力而崩溃的,所以齐长春提前让两个孩子,尤其是这次要和他一起去考试的齐福来体验这样的环境,也算是未雨绸缪了。
就在齐福到齐长春家来的第三天,一直只闻名不见面的齐家大嫂,也就是齐永春的妻子高氏,终于千唤万唤始出来了。
本来这时齐敏儿正一个人坐在厨房的小几前吃午饭——因为齐家三个男人都窝在那小屋里吃饭,文氏也就懒得和齐敏儿去那大桌上吃饭,每日里也就随便在厨房里吃些。齐敏儿也不在乎这些,反而觉得在厨房里靠近灶边,还挺暖和的。
古代的秋天,就已经很冷了,哪里像现代,因为温室效应的关系,初冬时江淮一带穿裙子也不要紧。
而高氏来的时候,文氏正送饭进了那书房里,听到有人叫门,也听出是高氏的声音,便老大不愿意,在那屋里磨蹭了半天,若不是因为齐福面上不好看,估计还得让高氏在外面多吹会儿冷风。
文氏过去开了门,只见高氏带着一个丫环正站在门口,心中就有老大不快——带着丫环来,是来显示你家的威风显赫不成?
于是便道:“大嫂怎么有空来咱家这破落地方了。”
高氏似也不以为忤,笑道:“许久不来了,与妹妹也少见了,咱们妯娌间原也该亲近亲近才是。”
文氏笑了一下:“嫂子这会子倒想起我这做妹妹的来了,我却不敢去拜访姐姐哩,姐姐家里这深宅大院的。”
这时齐敏儿听到声音,从厨房出来,见文氏与高氏说话,知道这就是传说母老虎高氏,便注目观看,只见她身材约有一米七左右,面容倒也姣好,体形略显粗壮,但这也是与腰肢纤细的文氏相比,总体来说,高氏只是一个比较健康的女性而已。不过以古代人的眼光来看,大概弱不禁风的女子形像,才是心目中的美女标准吧。
所谓的楚王爱细腰,宫中遍饿殍,就是说的这种事吧。
虽然高氏也不至于被人耻笑,但看文氏那神情,似乎就在说对方是个虎背熊腰的彪形悍妇了!
高氏却像没看见一样,一手在胸前轻扬,文氏略退开半步,高氏便迈步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道:“妹妹,福现在可在读书?”
文氏道:“正在吃饭呢,姐姐可要去他书房见见他。”
高氏道:“我已经三天没见着他了,他毕竟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想得紧呢!”
说着看到了在厨房门边上的齐敏儿,便道:“这个就是你们抱来的姑娘?”
文氏的脸色变了变,对齐敏儿道:“敏儿你吃完了么,没有吃完就进去吃,若吃完了就去里屋睡觉。”
齐敏儿道:“还没吃完呢。”说着缩了回去,只是双耳支起,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却听高氏道:“怎么也不叫人,小小年纪便这样没规矩了。”
然后文氏低声在于高氏说了几句什么,却是听不清,倒是高氏,说话声音一点不小:“难不成妹妹你还真把她当成自家闺女了?却不知真的敏儿如今且在哪里受苦呢!”
文氏颤着声道:“姐姐……我无时不刻不在想着敏儿……你……你……”
齐敏儿皱着眉——原来文氏先前是让高氏不要提这件事么,那看来高氏的确是个惹人厌的人,在自家有事要求人家的时候,还出言揭人家的伤疤。
高氏这时又道:“哟,妹妹怎么就哭了,我这人就是直脾气,想到什么就说的,你可不要见怪啊。”
文氏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齐敏儿这时出来,文氏道:“娘亲我吃完了,这位是谁?”
说着看着高氏,文氏强自敛容,对齐敏儿道:“这位是你大伯母,快叫大伯母。”
齐敏儿上下看了看高氏,道:“大伯母长得一点都不像老虎,为什么大伯要叫她母老虎?”